在這世界誕生之初,天地陰陽尚未產生,便已經有了一位魔神——混沌。


    萬物皆在混沌之中,沒有日夜,沒有天地,沒有陰陽,隻是毫無秩序的混濁一片。


    在這混沌神體內,卻孕育出了盤古,他用巨斧破開了混沌之身的身軀,輕潔之氣逐漸上升,汙穢腐濁之氣慢慢下沉。


    天地初始,陰陽漸成。


    隻是盤古每天都在長高,無法忍受狹小的空間,於是雙手托舉天,雙腳踩踏地。


    盤古每天長高一寸,天地便分開一寸,盤古長高一尺,天地便分開一尺,直至天地永不交匯,相隔不知幾丈去……


    天地分割,陰陽調和,盤古卻頹然倒地,神魂四散,軀體滋養天地萬物。


    後土是那時開始有了意識,為大地之神,伏羲女媧造就生靈,讓萬物有了靈識,有了生老病死,萬物生於泥土,死後又歸於泥土,後土便掌管了生靈的歸處。


    後土是混沌之後,盤古是混沌之後,伏羲女媧是混沌之後,羅睺也是混沌之後還有三大初始神獸——祖龍,元鳳和始麒麟。


    三大混沌神獸各自繁衍生命,分別誕生出統領鱗甲、執掌海洋的龍族;統領飛禽、執掌天空的鳳族;統領走獸、執掌大地的麒麟族。


    如果說後土身上集聚著汙濁之氣的土地陰氣,羅睺則是更多的繼承了混沌的魔神之力,以及盤古開天辟地的暴戾之氣。


    羅睺自有記憶便是作為戾氣存在的,他以心魔為食,專門收斂人類及生靈的暴戾殘虐之氣。


    漸漸的,羅睺便被獲封為始魔,蚩尤便是供奉他的族群,通過對自己的獻祭,取得了無上的魔力,成為了距離魔族隻有一步之遙的人類族群。


    那時,羅睺還沒有自己的封地,他吸食了蚩尤一族的供奉,提供給他們自己的力量,助他們征戰略地,讓他們率先成為了自己的子民。


    後來,蚩尤戰敗了,羅睺收納了他的魂靈,沒有讓他的魂靈再入輪迴,而是遵從他的意願,去尋找後土,與逐漸成形的神族再去交戰。


    再後來,羅睺吞噬了元鳳,祖龍和始麒麟,正式確立了自己的地位。


    後土也漸漸成長起來,冥三界便漸漸的涇渭分明,徹底劃分了各自的地界和管轄地,彼此不再輕易往來。


    後來妖族漸漸崛起,人族漸漸繁盛,六道輪迴也初見端倪,並互相有了爭鬥和戰爭。


    幾經沉浮,神族已經漸漸凋零,妖族也漸漸沒落,人族繁盛,冥界倒是越發熱鬧了……


    羅睺原本以為隨著神族的凋零,魔族也會漸漸衰敗,不曾想,因為人族的漸漸龐大,心魔滋生的人族和妖族倒是越發的多了,魔族……竟比以往更繁盛了。


    尤其是魅魔們發現,供奉魔族的人類不在少數,一些正道上行不通的法子和門路,便投奔到魔族上來,歪門邪道滋生,信奉魔族的人族是越來越多了。


    這便讓羅睺滋生了久未有過的心緒,魔……終於有一天也許會成為世界的主宰了……


    羅睺算到了所有種族的可能發展,卻沒算到夢冥有一天會出現,如果不是夕顏的迴複,也許歲月長河中,夢冥已經和暮雪一樣,成了一顆滄海遺珠,隻是一段不可得的遺憾過往……


    如今他又再次出現,會意味著什麽呢?


    水鏡中的饕餮不斷嘶吼間,猩紅的雙目似乎溢出了血紅的淚水,羅峰柔聲說著,“諾諾不哭,羅爸爸抱抱。”


    羅峰操縱著陣法向前靠,夢冥卻有些擔心了,“它情緒尚不平穩,別靠太近……”


    羅峰卻依舊在饕餮陣陣吼叫中先前移動了一些,伸出雙臂,羅峰猛地躍起,從陣法中脫離,跳到了饕餮頭上。


    “你瘋了?!”夢冥也急了,卻不忍傷了饕餮,隻能柔聲說著,“諾諾,你輕一些,你羅爸爸肚子裏有小寶寶了,是個小妹妹喲~”


    羅峰穩穩的落在饕餮的頭頂的鬃毛上,抱著它的頭,“諾諾,你靜下心來,沒什麽值得你煩惱和焦躁,不管你想了什麽,你看到了什麽,我和夢爸爸永遠都站在你身後……”


    饕餮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頭頂上羅峰施展的術法,但確實隨著羅峰手上傳送的溫暖術法,變得不再那麽躁動。


    羅峰緩緩施展自己的催眠術,雖然血族大多是通過直視雙目進行催眠的,但羅峰畢竟是黑女巫莉莉絲的後代,直擊心靈的催眠術也是能施展的出來的。


    “諾諾,不管你現在想起了什麽,不管你還願不願意做我們的諾諾,我們都永遠愛著你,不是因為你曾經是我們的諾諾,而是因為你就是你……”羅峰不斷探尋了饕餮的精神識海,隻有感知到它此刻內心到底在焦躁什麽,才能徹底的幫它從心魔中脫離出來。


    隨著不斷的突破饕餮體內設置的迷霧,終於,羅峰進入了饕餮的精神識海,那是一片廢墟,到處都是屍骨……或者說……是龍骨……這裏是……龍墟?


    一個小孩兒站在屍骨間,茫然發呆,羅峰緩緩的走近,“諾諾?”


    小孩兒轉過頭來,確實是諾諾的樣子,隻是此時她眼中都是淚痕,“別過來,我會傷害你……”


    “不會的,”羅峰緩緩靠近,“諾諾不會傷害我的……”


    “對,諾諾不會傷害你的……”喃喃低語的小孩兒突然間暴戾之氣四溢,身體陡然變換,變成了巨獸的模樣,周遭的場景也猛然崩裂,如同鏡中世界一樣 ,碎裂開來,羅峰急忙穩住身形,告訴自己這是精神識海,自己不會受傷。


    轉瞬間,周遭變成了漫山遍野的動物和人類屍骸,“諾諾不會傷害你……但我會……”


    扭曲的表情,昭示著饕餮此刻的掙紮,它並沒有在精神識海中攻擊自己,說明它尚能自控,並沒有完全被心魔所困。


    “諾諾不會傷害我,你也不會,我相信你。”羅峰依舊迎著識海中的勁風艱難前行。


    巨獸的周遭席卷著勁風,似乎是要用勁風包裹住自己,不傷害別人,也不讓別人傷害自己。


    “不……我會的,我是饕餮,我是吞噬所有生靈,吃人不讀骨頭的饕餮……”巨獸痛苦的嘶吼著。


    羅峰被驟然加強的勁風阻擋了前行的腳步,隻能一邊穩住身形,一邊勸慰,“你隻是貪吃,並不是隨時隨地都會吞噬萬物的,你仔細想想,這段時間裏,你控製的很好……你有很好的自製力……”


    巨獸似乎聽見了羅峰的話,陷入迴想,勁風減弱,羅峰又前進走近幾步,一躍而起,抱住了巨獸的胸口,“我也是個陰暗的種族,你還記得麽?我也有陷入黑暗的時候,我也每時每刻都在和自己的本能做著鬥爭,你想起來了麽?我們都不可能肆意而為的活著,但卻可以控製住自己的本能,完全受本能驅使的,那是懦夫,我們是勇士……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故事麽?我們都是勇士……還記得麽……”


    巨獸漸漸變小,變迴了小孩子的模樣,“羅爸爸,如果我又吃人了,又惹禍了,你還會要我麽?會不會也和那些人一樣,把我鎖起來?”


    羅峰抱著變迴小孩子模樣的饕餮,“不會的,羅爸爸永遠不會的,但羅爸爸不能保證別人不會,”羅峰摟著瘦小的身體,安慰著,“因為羅爸爸和夢爸爸也被鎖過,我們永遠不能保證別人會用我們的視角和心態去思考和看待問題,我們可能在別人的眼中,一輩子都是壞人,都是惡魔,都是需要鎖住的傷人怪物,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生活。”


    小孩兒哭的聲音大了起來,“為什麽我們生來就被稱為怪物呢?我想做好人,不想做壞人了……嗚嗚嗚……”


    羅峰拍著小孩兒的後背,“我們從來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不能選擇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方式,以及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帶著怎樣的罪孽……但是,怎麽活?活成什麽樣子?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你明白麽?”


    “明白,”小孩兒抽泣著,“可別人說我的時候,我還是很難過,我不想他們總說我……他們一說我,我就想吃掉他們……”


    羅峰明白了饕餮的心魔,大概他在龍族的時候,還是有人刺激了他,他雖然沒有在龍族發狂,但內心已經受到了傷害,“可你並沒有,對嗎?那很棒……”


    羅峰繼續柔聲安慰著他,“你的本能,就是吃人,我的本能就是吸血,可我們現在都在努力的改變著自己,讓自己活的像別人一樣,可是……我們終究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你明白麽?我們不可能因為裝的很像他們,而就讓他們都說我們和他們是一樣的,那不可能……因為我們跟他們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


    小孩兒漸漸止住了哭泣,抬眼看向羅峰,“那我們該怎麽做?才能讓他們認可我們?”


    “沒有辦法,”羅峰苦笑,“我們就是我們,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他們慢慢接受我們,接受我們的不一樣,接受我們可以控製住自己的本能,讓他們不再懼怕我們,但……我們沒辦法讓所有人都認可我們……”


    “那你累麽?”小孩兒慢慢變化,變成一個少年,這大概是饕餮魂體的真正模樣,“我很累,我要偽裝成你們喜歡的模樣……討你們的歡心,讓你們喜歡我……我很累……”


    羅峰摸著少年的臉龐,“沒關係,你變成什麽樣,那都是你……”


    少年透過羅峰的軀殼,看到了他內裏的模樣,“你為什麽一直要套在這樣的殼子裏?為什麽要一直偽裝自己?你在討好誰?”


    羅峰苦笑,“我不是在討好,而是逃避……我也有自己的心魔,隻是我和我的心魔相處的很好,我們握手言和了。”


    少年透過羅峰的殼子,看著裏麵的美麗靈魂,“雖然你說的,我不明白,但我似乎理解了你為什麽會收留我……我們都是異類,對麽?”


    羅峰搖頭,“我們不是異類,我們是這個世界上的一份子,是這個世界上被允許存在的一份子,我們就是我們,存在即合理。”


    少年被這句話震驚了,他從沒如此想過,總覺得自己是一個錯誤的存在,從一出生就被定義為兇獸。


    兇獸……那為什麽要存在?


    為什麽從一開始就被定義了人生?


    為什麽自己不能是祥瑞之獸?


    他也曾努力討好過那些所謂的上神,他征戰,他建功,可依舊被稱為兇獸。


    所有聽到他名字的獸類都會害怕,生怕被自己吃掉。


    因為他是饕餮,是可以吞吃掉所有生靈的兇獸。


    他很想告訴那些見到他就跑掉的生靈們,他並不是什麽都吃的,他也有自己的喜好,他也不是很愛生吞了誰的……


    可是他們從來不讓自己有說話的機會,總是看見自己就跑掉。


    後來,他也故意這樣做了,當著他們的麵就生吞了幾隻野獸。


    這下更讓他們驚叫不已,坐實了自己是兇獸的名號……


    不管自己怎麽做,總是錯的。


    他自己已經慢慢習慣了。


    直到遇到了夢冥和羅峰,他又想裝一下,故意討好,讓自己變得可可愛愛,乖乖巧巧,重新再活一次,哪怕是違背心意,哪怕被他們當做是心智退化……隻要被人喜歡,何樂不為呢?


    他本以為這樣你騙我,我騙你的遊戲可以存續很久,直到睚眥又出現了……


    一個知道他過往的祥瑞,他不喜歡睚眥,可他卻總喜歡讓自己跟他往充滿著虛假的地方去。


    原本覺得裝裝樣子對付一下就可以了,沒想到,那些所謂的龍族,虛情假意,將自己藏了許久的偽裝撕掉,勾起了自己的心魔,讓自己陷入了如此混亂的境地。


    “好了麽?”羅峰拉著少年的手,“我們一起迴家吧。”


    “迴家?”少年低喃著。


    “對,迴家,”羅峰笑著,“精神一科,在那兒,誰都是異類,不是麽?”


    是啊……迴家……異類的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精神一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火耳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火耳君並收藏精神一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