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心事若是能說出來,那便不叫煩心事了。”


    蘇言淡笑道,“裴將軍,生命固然可貴,但這世界上,一定還有比生死更加深刻的東西。”


    “有的人死了,但隻要他的意誌不滅,便能亙古長存。”


    “有的人還活著,但卻隻剩下一具軀殼,便如同行屍走肉。”


    “如果今日我不喝上這壺酒,那便違背了自己的意誌,辜負了自己的內心。”


    “那和行屍走肉,又有何區別?”


    見蘇言態度如此執著,裴天虎也隻得無奈點了點頭,“末將明白了。”


    “今日末將奉陛下之命前來,就是為了保證蘇大人的安全。”


    “既然蘇大人今日非飲這壺酒不可,那末將自當奉陪。”


    “哦?”


    蘇言挑了挑眉,饒有興味道,“沒想到裴將軍竟有如此雅興,要和本官一起去喝酒?”


    “好,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多謝裴將軍請客了。”


    聽聞此話,裴天虎臉色略顯複雜。


    自己隻是說要保護你的安全,誰說要請你喝酒了?


    老話都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怎麽自己這個兵遇上了秀才,也是有理說不清呢?


    ……


    當即,蘇言在街上轉了一圈,才總算選中一家喝酒的地方。


    這家紅樓名為萬花苑,從名字便能聽出來,絕對不是普通喝酒的地方。


    看著麵前豪華顯赫的裝潢,以及門口十幾名花枝招展攬客的女子,裴天虎心情頓時更加複雜。


    好家夥!


    剛剛他找到蘇言的時候,明明見蘇言就在一家小酒館門口徘徊。


    怎麽一聽自己請客,就改成這種高消費的風月之地了?


    這位蘇大人還真是自來熟,一點都不跟他客氣啊。


    “喲,這位公子,歡迎來我們萬花苑做客。”


    “看公子如此有雅興,我陪公子喝幾杯吧?”


    見蘇言走進萬花苑內,兩名女子瞬間一左一右圍聚在他的身邊,臉上洋溢著熱情燦爛的笑容。


    蘇言可是這種地方的老手,自然來者不拒,攬著二人的腰,大大方方走了進去。


    兩名女子鼓足勇氣走上前,還想巴結一下裴天虎。


    但是,裴天虎麵容威嚴,一身正氣,僅僅一瞪眼,便嚇得她們瑟瑟發抖,根本不敢靠近。


    蘇言沒有點這兩個女人陪自己喝酒,隻是揩了兩把油,便讓他們離開。


    招唿來店小二,也隻是要了兩壺酒,以及幾樣簡單的小菜。


    裴天虎見狀,猜測自己身上帶著的這點銀子應該是夠了,才微微鬆了口氣。


    原本見蘇言毫不猶豫走進萬花苑內,他還多少有些擔心。


    雖然裴天虎從來不來這種地方,但也知道這種風月之地,消費往往都高得嚇人。


    自己今日出來的急,身上也就帶了幾兩銀子。


    萬一蘇言身上也沒錢,到時候付不起賬,可就難看了。


    蘇言堂堂二品大員,加上自己堂堂三品武官,跑到青樓吃霸王餐。


    此時若是傳出去,估計都到不了明天,他們就要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幸好,蘇言還算是仁義,沒有逮住他玩死裏薅,算是保住了他這張老臉皮。


    酒菜端上來後,蘇言給裴天虎倒了一杯酒,笑道,“來,裴將軍,本官敬你一杯。”


    “多謝蘇大人。”


    裴天虎頷首道,“不過我們禁軍有規矩,末將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向來是滴酒不沾,蘇大人請自便就好。”


    蘇言便也不和裴天虎客氣,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感歎道,“爽!”


    這個地方,他已經有很久沒來過了。


    當然,說是很久,其實也就是短短兩三個月。


    但是,雖然隻有短短兩三個月,但對於蘇言來說,卻也是恍如隔世。


    兩三個月之前,蘇言還是以大炎貴族,侯門公子的身份來喝酒。


    踏入萬花苑的大門,便直接豪擲幾千兩銀子打賞,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而現如今,時隔短短兩三個月,一切卻都已物是人非。


    大炎不複存在,北伯候府也不複存在。


    對於自己來說,一切都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巨變。


    但對於萬花苑來說,卻又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女人們仍舊打扮得花枝招展,鶯歌燕語。


    富商們仍然懷摟佳人,飲酒作樂,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看著周圍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景,蘇言心中不由再次生出由衷的感慨。


    世間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唯一能稱之為永恆的,唯有變化自身。


    ……


    與此同時,萬花苑大堂的另一個角落。


    兩名身著白衣的青年坐在一張不起眼的小桌邊。


    他們和蘇言一樣,是為數不多沒有點女人陪酒的客人。


    桌上也隻有幾樣簡單的酒菜,看著和周圍其他客人格格不入。


    這兩名青年看似穿著普通寒酸,但實則桌子下麵的雙手十指,都戴滿了價值不菲的昂貴飾品。


    他們兩人,皆是來頭不凡。


    個子較高的青年,名叫候人傑,是左將軍候勝遠的長子。


    個子較矮的,則是刑部尚書王密之子,王少卿。


    王少卿雙手捧著酒杯,笑道,“來,人傑兄,我敬你一杯。”


    侯人傑卻沒有提杯,抱臂而坐,不悅道:“少卿兄,你未免也太摳門了吧?”


    “難得請我喝酒,就點這麽兩壺酒,這麽幾個破菜,連個女人都舍不得叫。”


    “當初我請你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寒酸過?”


    聽聞此話,王少卿頓時忍俊不禁,神秘笑道,“人傑兄,你息怒。”


    “並非王某小氣,舍不得花錢請人傑兄消遣。”


    “而是今日這萬花苑,有比那些胭脂俗粉更加精彩的節目啊。”


    “哦?”


    侯人傑挑了挑眉,饒有興味道,“什麽節目?”


    “人傑兄,你可否聽說過江南第一花魁,雪姬姑娘?”


    “當然。”


    侯人傑不假思索道,“我又不是山炮土鱉,怎麽可能連雪姬姑娘都沒聽說過?”


    “這雪姬姑娘,名叫慕容雪姬,在江南之地芳名赫赫。”


    “她不僅是江南第一花魁,更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號,當初大炎朝在時,便已經紅透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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