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震驚了在屋內的每一個人。


    誰能相信被孟瀾當作掌上明珠一般寵了十多年的孟雪怡,有朝一日會被趕出孟府,甚至奪去姓氏,重新變成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其中接受的最快的,便是孟聽楓。


    她能理解孟瀾的心中所想,對於孟雪怡,他是恨意、倦意大過了愛女之情。之前本不該包庇孟雪怡的他,卻因為那心頭蠱一次又一次的啃噬、迷惑之下,為逃避痛苦而選擇了偏心。


    如今,他終於是清醒了,能遵從真心做出的決定。


    孟聽楓猜想,那心頭蠱大概不是孟雪怡種下的,而是另有其人。觀那蠱蟲的生長程度,便能得知其沉睡在孟瀾體內十餘年,不斷吸食孟瀾體內的養分。


    這心頭蠱十分詭異,先由一人心頭血喂養之,再放入需要操控心智的那人心中,若是被控製的那人起了要傷害蠱主人的意思,它便能很快察覺,隨即啃噬宿主心髒。


    孟瀾連續幾次的吐血昏迷,皆是因為它,也正如大夫所說,其造成的虧損是不可逆的。


    如今,孟瀾已沒了一顆完整的心。


    但孟聽楓卻知道,對孟瀾而言,如今他才算是找迴了自己完整的心。


    孟瀾下了定論,無人敢不遵從,家仆們率先將掙紮不斷的孟雪怡扛了出去,不再顧忌她孟家大小姐的身份,直接丟到府上大街去了。


    曹管事看著,心中頗為感慨,又看了看漸漸變得湛藍晴朗的天空,喃喃道:“夫人,是你在看嗎?”


    孟聽楓也隨之看了一眼天空,知道他口中所說的夫人指的是喬氏。


    對喬氏的死,她並沒有任何惋惜之情,對方死之前所說的話也並未真正進入過她的心。孟聽楓想的不過是,若是能找到孟雪怡弑母的證據,便能徹底扳倒她。


    如今孟雪怡已被趕出府中,她心知對方不會就此罷休,可風水輪流轉,曾經是她孟聽楓無依無靠,現在輪到了孟雪怡,那她便要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築基,建好屬於她自己的高台。


    孟聽楓不再多想,轉身迴了幽蘭苑,曹管事恭敬地目送其遠去,隨後,他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大門處,瞧見眼前一幕,深深皺起眉頭。


    被扔出孟府的孟雪怡身無分文,滿身狼狽,隻能緊緊抓著曹管事好心甩給她的一件外袍。畢竟她一介女子,渾身都濕透了,在有心人眼中,難免編排些雜話。


    曹管事沒想到孟雪怡被趕出府後,竟是坐在原地久久未動彈,引得眾人圍觀。


    此時,有三人撥開人群擠了進來。


    臉上長滿麻子的一人圍著孟雪怡端看,直起身子,納罕道:“嘿,這不是孟大小姐嗎?許久未見,怎麽一個人灰溜溜地坐在大街上?”


    另外兩人哄笑道:“瞧著模樣,孟家也沒人出來管,該不會是被孟家趕出來了吧?”


    孟雪怡打了個寒顫,她還沒從被趕出來一事中迴過神,半夢半醒狀地看向來人。


    這幾人,她似乎在哪見過……她想起來了,原來是她出門去尋羽鴻的那一日,返迴家中之時,被這幾人圍觀嘲笑馬車陳舊。


    觀她的反應,既未反駁又慌張,且孟府無人出來插手,這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口一說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站在大門裏的曹管事驀然收到這幾道目光,怔愣一瞬,想要抬起的腳又緩緩收迴。


    家主已然放出話,不日全京城的人便都會知道孟雪怡不再是孟府之人,他這般貿然上前幫助,這個做法與家主的話自相矛盾,屆時若有流言傳出,隻怕是……


    於是曹管事沉默地站在原地。


    幾人越靠越近,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圍觀的人也不敢招惹,紛紛散開,害怕惹禍上身。


    這些人不懷好意,她不能繼續坐在這。孟雪怡迴過神來,打起精神想要站起來,卻被其中一人長長伸出的手臂給擋了迴去。


    “欸,孟大小姐怎麽站都站不穩了,我扶扶你。”


    孟雪怡避開他的手,強撐著站直身子,冷硬道:“不用。”


    她原意想叫這些人滾開,可又怕激怒他們,無人護著她。


    但即便如此,這幾人還是冷下了臉。


    剛才要去扶她的那人嗤笑一聲,道:“我可是好意啊,孟大小姐卻打傷了我的手,您總得賠我點東西吧?”


    孟雪怡瞪大雙眼:“我分明沒有……!”


    可她看見那人眼冒精光,瞬間不敢與之爭辯,隻想從他們身旁繞過去。


    但這幾人之前曾被孟雪怡瞪視過,早就心懷不滿,伺機報複,如今有了機會,而那站在孟府中的管事不插手,那還不是他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於是乎,孟雪怡想逃,這幾人偏不讓她逃,在原地圍著她許久,才覺出幾分無趣:“哥幾個,別玩了,動真格的吧。”


    眼看那幾個人就要將孟雪怡拖走,曹管事的心高高提起,一時間有些躊躇。


    若是坐視不管,會不會有人指責孟家無情?可待來日,那些人知道了孟雪怡所做之事後,說不定又會斥責孟家不分黑白地幫助人呢?


    如今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孟家,可曹管事也不敢貿然做出舉動。


    “別管。”身後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曹管事駭然轉身,瞧見的是臉上還包裹著布帶的孟羽鴻。


    “小公子,我們……”


    “別管她。”孟羽鴻冷著聲音,滿臉厭惡,“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我們孟家已是仁至義盡。”


    他緊緊盯著被人圍著的孟雪怡,本以為心中會有不舍,會上前去幫忙,可連孟羽鴻自己都沒想到,他竟沒有一點站出去的衝動。


    他原本,最喜歡的就是孟雪怡溫柔的照顧,才將她當作自己的阿姐,敬之愛之。


    孟羽鴻在心底這般想著,眼神越發冷淡。


    看著他冷漠的反應,曹管事忍不住歎息一聲,這些時日以來,孟家內部終究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小姐不再是大小姐,而小公子也不再是那個顧念親情,總會衝動的小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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