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煦果不其然心疼了。


    “畜生。”


    聽著他咬牙切齒低低罵了句。


    秦斯遠嘴角抿了抿,才沒有笑出聲。


    他擦幹淨禾煦腳邊橘子汁水,又從手中拿走橘肉,洗幹淨手迴來,蹲下拿濕巾擦拭著掌心殘留的汁水,“阿煦不用生氣,他已經死了,現在我唯一的家人隻有你。”


    禾煦掌心冰冰涼涼,看著秦斯遠一大隻蹲在自己跟前,低著頭,細心擦去他指縫裏橘子汁水。


    哪裏還生得起來氣。


    秦斯遠擦幹淨他的手,轉過身,又想拿抹布跪著擦地。


    忽地背上一沉。


    禾煦趴在他背上,闔著眼道:“好困啊,家裏已經夠幹淨了,迴去休息吧。”


    秦斯遠眼底微不可察掠過得逞笑意。


    “好。”


    禾煦定好的懲罰,當晚就無效了,不過也僅限於讓秦斯遠上床躺著。


    秦斯遠對此很知足。


    他從身後抱著禾煦,宛如重獲至寶的踏實感,填滿了心頭空缺,嘴角微微上揚。


    他就知道。


    他的阿煦最是嘴硬心軟。


    尤其對他,總是心狠不起來。


    秦斯遠老老實實抱著,前所未有的乖,蹭都沒蹭一下。


    禾煦白天睡多了,這會兒睡不著,他滿腦子都是秦斯遠那幾句不經意提起的童年,胸口情緒翻湧,難以平靜。


    一想到記憶裏漂亮似洋娃娃的小秦斯遠,被親生父親帶迴秦家後,竟然被當小保姆使喚,住在傭人房裏,每天恐怕都吃不飽飯,就忍不住心疼憋氣。


    黑暗中,他重重歎息了聲。


    秦斯遠下巴抵在他頭頂,輕輕蹭了兩下,“怎麽了阿煦?”


    禾煦轉過身,跟他麵對麵。


    “你……願意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嗎?”


    每個世界,他都沒有與愛人第一世相遇的記憶。但是愛人卻清楚記得他們的一切,就連小時候也事無巨細。


    秦斯遠墨綠色眼眸微閃,“阿煦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他其實不喜歡將過往的經曆告訴別人,因為隻會得到有色眼鏡,被歪曲排擠。


    但阿煦不一樣。


    阿煦,會心疼他。


    黑暗中,禾煦朝他靠近了幾分,手臂搭在他肩上,“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不是突如其來,從聽到秦斯遠第一次講述教他如何與兔子親吻時,就蠢蠢欲動了。


    他想等任務完成後。


    小世界再次輪迴重啟時。


    迴到秦斯遠幼時,改變一切。


    隻是前兩次小世界,任務一完成後,愛人的魂魄就會立即指引他去到其他小世界中。


    還不知道這個方法可不可行。


    但是。


    禾煦想到愛人每次帶他走時,格外溫柔的聲音,就有了幾分底氣。實在不行,他就撒潑打滾,豁出去老臉了,也要讓愛人留下別著急走。


    他不想讓愛人記得這份痛苦的記憶。


    “那就從頭開始講吧。”秦斯遠手臂圈在他腰間,沒有過多猶豫,低聲緩緩開口,“我出生在一個小島上,我的母親,是那裏最漂亮的女孩……”


    故事其實並不複雜。


    島上與外隔絕,隻有女人與小孩,每周都有豪華遊輪載著或金發碧眼,或黑發褐眼的男人上島。


    他起初並不明白他們來做什麽。


    因為每到這時,母親都會將他鎖在衣櫃裏箱子內,讓他安靜,不要出聲……


    後來聽得多了,也就漸漸懂了。


    他是幸運的,有個愛他的母親庇護他。


    但也是不幸的,出生在這樣地獄般難以逃離的島嶼。


    而他……其實撒謊了。


    與兔子接吻,隻是兒時用手喂兔子被咬過一次。


    第二個技能,同樣。


    但是,隻要能讓阿煦心疼他。


    他寧願卑劣撒謊一輩子。


    禾煦一直安靜聽著他說話,唿吸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變得急促。他屏住唿吸,極力壓抑著湧上心頭的酸楚。


    他不知道,世界上居然還有島上那樣陰暗地獄的地方。


    在聽到秦斯遠被抓去玩躲貓貓時,為了不被人抓到,他在冬季極冷的夜裏,在陽台外躲了一宿,情緒終於控製不住翻湧。


    禾煦聲音帶著鼻音,“……對不起。”


    沒能早點出現救下你。


    秦斯遠隱藏在黑暗中,默默觀察他的神態表情。像小時候初次被帶迴陸家時,趴在枕邊緊盯著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以外,唯一對他好不求迴報的人,好奇而小心翼翼打量著。


    最終他低頭,吞去禾煦眼尾流下的淚水。


    鹹鹹濕濕的眼淚。


    是阿煦心疼他的證明。


    秦斯遠狂熱的獨占欲得到了滿足,他不舍得讓阿煦繼續哭下去了,低頭安撫道:“為什麽要道歉,這是老天的錯,是他們的錯。”


    “阿煦沒有錯,你是我唯一對這個世界感激的存在。”


    如果沒有阿煦。


    他可能多半早瘋了,不人不鬼活下去,大概率會生活在精神病院或者牢房裏,遲早結束糟糕狼狽的一生。


    盡管阿煦離開過他一次。


    但是,阿煦最終還是迴來了,這就夠了。


    至於該怎麽獨占阿煦。


    他會用一輩子時間尋找答案。


    禾煦沒說話,哽咽埋進他懷裏。


    秦斯遠收緊手臂,低頭嗅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隻覺得無比滿足。


    現在的他已經足夠強大。


    沒有任何人或者東西,能從他懷裏傷害阿煦。


    包括,看他不順眼的老天。


    隻是唯一害怕的,就是被阿煦發現他撒謊……


    禾煦自認為不是愛哭的人,起碼對比愛人來說。但是,他一聽秦斯遠提到無助可憐的童年,就忍不住鼻子泛酸,心中愈發堅定了,要穿迴過去改變秦斯遠悲慘童年的念頭。


    帶著這樣的念頭。


    他趴在秦斯遠懷裏睡著了。


    是麵對麵的擁抱。


    秦斯遠眼眸微彎,阿煦果然最喜歡這個了。


    與此同時。


    基地,某棟別墅裏。


    一個長相平庸的男人,正站在別墅二樓陽台上。他凝望著居民樓的方向,仿佛在遠遠的注視著誰,眼神格外陰鬱。


    一夜好眠。


    禾煦拒絕了秦斯遠幫忙穿衣服的請求,整理好自己。他走出臥室,隨手將輕微汗濕的頭發紮起來,綁在腦後。


    剛穿上鞋子。


    房門忽然被人“咚咚”敲響。


    他抬眸,“來了。”


    禾煦係好小白鞋鞋帶,起身打開門。


    門外是老熟人。


    端木晶氣還沒喘勻,見他真的在家,又急迫又無奈,“不,不好了!有喪屍潮逼近第三基地,預計還有一小時就到了。”


    紀文光跟著道:“現在外麵不知道是誰散播,說秦首領被喪屍感染了,喪屍就是秦首領帶來的,基地裏其他人正朝著這邊來,要求……”


    把秦首領趕出基地。


    他話音未落,外麵就響起了漸漸逼近的喧鬧聲。


    “秦斯遠殺了樊洛博士!”


    “殺人犯!人類的希望沒有了。”


    “他還引來了喪屍,這樣的人不配當基地領導人,不配留在基地裏!”


    “就是!”


    外麵的人你一言我一語。


    禾煦皺眉剛想出去,腰身一緊。


    他扭頭看去,秦斯遠不知何時穿戴整齊出來了。


    男人上衣穿著黑色短袖,被胸肌撐得鼓鼓,迷彩褲勾勒出他緊實的公狗腰線條,肩寬腿長,一頭金發隨意撩起來,露出深邃具有混血感的眉眼,嘴角含笑,卻令人不寒而栗。


    “老婆,誰要欺負你?”


    sao裏sao氣的。


    禾煦麵無表情糾正,“是欺負你。”


    秦斯遠聞言一秒大鳥依人,趴在他肩上,“老婆保護我,我害怕。”


    “……”


    端木晶和紀文光對視一眼。


    怎麽才半個月沒見秦首領,感覺更加沒臉沒皮了?


    禾煦推開肩上腦袋,“人來了。”


    話落瞬間,樓道裏湧進來一行人,多數為年輕男人。


    為首的男人有些麵熟。


    禾煦想不起來,秦斯遠貼在他耳邊輕聲道:“是樊洛來基地那天,我讓給他帶路到別墅的守衛。”


    禾煦頓時迴憶起來。


    隻是,他盯著守衛不友善的目光,敏銳嗅到了一絲異樣。


    那時守衛看秦斯遠的眼神很尊敬。


    但此刻,卻是滿滿的恨意。


    守衛指著秦斯遠,一臉痛恨,“就是秦斯遠,害死了樊博士!我那天做的出入登記,他們一夥兒五個人出門,迴來的卻隻有他們四個!肯定是他們聯手害死了樊博士,毀滅了人類的希望。”


    樊洛失蹤的消息,就是秦斯遠帶迴來的。


    聞言,隊伍裏一行人原本不信的人也信了七七八八。


    “秦首領真的害死了樊洛?”


    “為什麽啊?”


    “就是,他們無冤無仇……”


    說話的人,忽地收聲。


    有些知情者,紛紛將目光看向秦斯遠懷裏的青年。


    青年當時放話說與樊洛不對付,雖然沒多少人知道,但是一傳十十傳百,如今在基地裏早就人盡皆知了。


    “秦首領就是為了他殺了樊洛?他瘋了!那可是人類未來的希望啊。”


    “據說他還曾經拋棄過秦首領……”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秦斯遠目光微沉,冷冷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似乎是想記住他們每個人的臉。


    見狀,說話的人不由閉上嘴。


    守衛心裏暗罵一群窩囊廢,他又跳出來,指著秦斯遠摟著陸禾煦的那條手臂,大聲轉移注意力。


    “你們看,他被喪屍抓了!”


    “說不定早就不是人類了,我相信大家的家人肯定都有不小心受傷的時候,憑什麽他秦斯遠作為首領就不用隔離觀察,還堂而皇之住在基地裏?”


    他一番話說得抑揚頓挫,十分煽動人心。


    好多人被帶動起來。


    “就是!哪有這樣當基地領導人的?你根本不配當第三基地領導人。”


    “滾出基地!”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句。


    無數道聲音跟著聲援。


    他們看過來厭惡恐懼的目光,仿佛秦斯遠真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


    “夠了。”


    禾煦麵色冰冷,緊盯著說話的守衛,“隻憑你一句話,憑什麽給秦斯遠定罪?”


    守衛立馬拍拍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仿佛他才是第三基地的領導人,“我可以向大家保證,喪屍是秦斯遠引來的,不信你們隨我去試一下就知道了。”


    秦斯遠不動聲色,與禾煦交換了眼神。


    他扯了下唇,“那就試試。”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第三基地門口。


    喪屍潮逐漸逼近,基地裏所有駐守在城牆上的異能者,都神情凝重。


    他們透過望遠鏡,看著與地平線齊平,烏壓壓靠近的喪屍大軍,每個人神色都異常緊繃。


    這時,守衛卻鼓動沒有異能的人們,打開基地大門。


    “你們瘋了不成?讓秦首領出去就是送死。”


    有位異能者聽完來龍去脈後,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們這是聚眾殺人!跟殺人犯有什麽區別。”


    基地裏異能者眾多,待在基地裏好歹有一線生機。


    若是出去了,就完全沒有希望了。


    見眾人猶豫了,那名守衛又開始煽動,“秦斯遠才是殺人犯,他害死了樊博士,毀滅了人類的希望!而且基地在他們沒迴來之前都平安無事,怎麽他們一迴來,喪屍潮都來了?”


    “就是就是。”


    “說不定喪屍就是他們帶來的。”


    “殺人犯滾出基地。”


    群眾喊聲一聲比一聲高。


    秦斯遠冷著臉,一句話都不說,主動牽著禾煦走到基地大門外。


    看著基地大門緩緩關上。


    守衛眼神陰冷,它現在已經不想拆散主角了。


    它隻想讓主角死!


    哪怕這麽做會重新輪迴,浪費一些時間,它也在所不惜。


    很快,數以萬計的龐大喪屍潮慢慢逼近,腳步聲密密麻麻,腐臭的屍體味飄過來,令所有人都目露驚懼。


    好些膽小的人已經捂住了眼睛。


    就在這時。


    “轟隆隆!”


    一陣地動山搖地晃動。


    隻見喪屍一個接一個,摔進了基地前不知何時挖好的深坑裏!


    並且是一個蘿卜一個坑。


    地麵彌漫開綠色煙霧。


    守衛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懵逼看著周圍原本還在跟著他聲討秦斯遠與陸禾煦的人們,紛紛屏住了唿吸,目光充滿希望地望著城門外。


    好像是一分鍾,也好像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煙霧散去。


    坑裏嘶吼聲漸漸平息。


    一個人影晃晃悠悠爬起來,呸呸兩聲,吐出一口土,“嘔!好臭。”


    是清晰的人類語言。


    非法係統意識到不對,剛想跑。


    但他全身卻無法動彈,好像意識被攫取。


    秦斯遠操控著他,從守衛腦海中攫取出它的意識。


    被強行剝離出寄體的痛苦,令非法係統止不住痛苦哀嚎著。


    “啊啊啊!好疼!”


    “你們,你們合夥兒算計我……”


    禾煦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看著漸漸顯現出原型的非法係統,掌心幻化出一把冰刃。看著是異能,實際上是2358遞來的,成千上百倍的病毒程序。


    足以摧毀非法係統的核心芯片。


    他攥緊冰刃,俯身一把刺進非法係統能量體中。


    “和你的宿主團聚去吧……”


    “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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