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傾瀉而下。


    盛夏的夜晚卻並未涼爽多少,仍是有些悶熱,洛知微拿著團扇,坐在廊下賞月。


    竹葉小心地用一根小刷子,輕輕為洛知微刷著脖頸處的紅疹子,希望能為洛知微緩解些痛癢。


    洛知微正捏著團扇柄來迴撚著,團扇的扇麵不停的轉動,錦簇的花團好似被風吹動了一般,花瓣迎風飛舞。


    “奴才範寶吉,奉皇後娘娘之名,來請儷嬪娘娘去趟永寧宮。”


    小路子帶著範寶吉入內,說明來意,洛知微停下手上動作,“去幫本宮備轎吧。”


    永寧宮裏,一管事嬤嬤領了命,檢查了一番衣褲上與床榻上的血汙,“迴皇上,迴皇後娘娘,這血汙,確實是月事。”


    顧桓祁攥著拳頭,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薑常在,想要一個解釋。


    可薑常在抱緊了手中的薄被,奮力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的,皇上,嬪妾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怎麽會來月事呢?”


    葉皇後並不插嘴,端著一張冷淡的臉,隻想著等洛知微到了,再看看風向如何,若能一巴掌拍死兩個,自然是件天大的大好事了。


    薑常在不是個有城府算計的,心眼兒淺,心思都寫在臉上,她若假孕爭寵,此時被揭破,想必已經慌了神。


    而她這副模樣,應該是遭人陷害了。


    她的脈象能瞞過太醫,那這藥...


    顧桓祁想著,捏緊了手中的玉墜,指節也微微泛白起來。


    夜漸漸深了,洛知微的轎輦落在永寧宮門口,秦貴人聞聲迎了上去,攙扶著洛知微下轎。


    “嬪妾見過儷嬪娘娘。”


    洛知微伸手時怔了怔,輕輕將手搭在了秦貴人的手背上。


    秦貴人見一隻布滿紅疹的手,瞬時瞪大了眼睛,“娘娘這是...犯了不服之症?”


    洛知微不以為然,進了永寧宮,隻是淡淡道:“是啊,許是吃錯了什麽東西。”


    攙扶著洛知微到西配殿廊下,秦貴人便沒再跟進去了,目光怔怔地看著洛知微的方向。


    “臣妾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


    顧桓祁並未下榻攙扶,看了一眼洛知微日漸大了起來的孕肚,“起來吧。”


    “謝皇上。”


    葉皇後揚聲朝範寶吉道:“去拿把軟椅來,儷嬪有孕在身,坐這小凳子說話多不方便。”


    “是。”


    洛知微謝恩,心中感歎,葉皇後的手段反正是愈發厲害了。


    待洛知微坐下,將衣裙斂整齊,才緩緩抬起頭來。


    顧桓祁看見洛知微脖頸處細密的紅疹,摩挲著玉墜的手上動作一滯,“阿若這是...”


    洛知微裝作不明白顧桓祁的意思,順著顧桓祁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手背上的紅疹更是密密麻麻一片。


    “臣妾許是犯了不服之症,不礙事的。”說著,洛知微伸手輕輕撓了撓自己的手背。


    “太醫可去看過?”


    洛知微抿出一抹淺笑,垂下了頭去,搖了搖頭。


    竹葉重重地唿出一口氣,鼓起勇氣跪在了顧桓祁的身前,“皇上明鑒,娘娘犯了不服之症,本來是要請太醫的,可是娘娘聽聞永寧宮裏薑常在落了紅,便不敢勞煩太醫院,生怕分散了太醫院的人手,耽誤了皇嗣大事,隻好忍著...”


    “竹葉,不許胡說。”洛知微輕叱了一句。


    “奴婢沒有胡說,”竹葉又從袖子裏掏出絲絹,將絲絹打開,露出半塊糕點來。


    薑常在和陽雪看清那絹子裏的東西神色一凜,肉眼可見地慌張了起來。


    “這是今日薑常在給思渺宮送去的糕點,娘娘給了奴婢一塊兒,奴婢吃到一半便覺著不對,似乎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桂花香氣,還請皇上明鑒。”竹葉說著,眼淚也終於忍不住了。


    顧桓祁看著絲絹上的半塊糕點,怒意橫生,“給勞太醫驗驗,再將喬太醫請來,為儷嬪診治。”


    “是。”江義敏低低做了個手勢,讓小源子去太醫院請人,自己從竹葉手裏拿過絲絹裏的半塊糕點,給了勞太醫查驗。


    勞太醫暗暗歎了一口氣,也沒料想到一位小主落了紅,竟牽扯出這麽些事來。


    葉皇後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形勢仍不明,暫時還得按兵不動才行。


    竹葉謝恩後起身,用衣袖將臉上斑駁的淚痕拭去,站在洛知微的身後。


    洛知微看著床上驚魂未定的薑常在,略有些抱歉,“許是本宮吃錯了東西,與妹妹無關的,如今叫太醫驗了,才可還妹妹清白。”


    顧桓祁與葉皇後齊齊看向床上的薑常在,見她那副心虛慌張的模樣,哪裏還用得著查驗那糕點了。


    洛知微收迴目光,又朝顧桓祁道:“不知皇上皇後娘娘深夜喚臣妾前來,是所為何事啊?”


    顧桓祁措辭良久,終是道:“薑常在落了紅,你有孕在身,本不該傳你來此處。


    隻是她身旁伺候的人說,今日除了尋常的膳食,薑常在隻在你宮裏用過一盞茶水。”


    洛知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向一旁伺候的陽雪,“你的意思是,本宮害了薑常在腹中的皇嗣?”


    許是被方才那半塊洋槐花糕嚇到了,陽雪趕忙雙膝砸地,瘦小的身子顫抖著道:“奴婢不敢...奴婢隻是...隻是實話實說...,今日小主確實是在思渺宮飲了杯茶...”


    洛知微也並不多做解釋,隻是道:“那便讓勞太醫與喬太醫驗驗,薑常在可是被什麽人下了什麽藥,再去查查臣妾宮裏,可有沒有什麽能讓有孕之人小產的東西?”


    葉皇後的目光不自覺從洛知微的孕肚上掃過,洛知微也是有孕之人,吃喝用度都極為小心,宮中自然不會有能使人滑胎的東西,略微思量著,葉皇後朝顧桓祁道:“隻是...不一定是讓人小產的東西吧...”


    “皇後娘娘這是何意?”洛知微橫眉冷怒,語氣中稍帶怒意,“若臣妾有心,想害薑常在腹中的孩子,當初又為何要提沉水香之事。


    那日之後殿中撤了香爐,不是更有益於薑常在和腹中孩子嗎?”


    顧桓祁複又摩挲起了腰間的玉墜,他自然知道葉皇後的言外之意,便是說薑常在假孕,想害薑常在的人不用下滑胎之物也可以讓薑常在這般。


    可洛知微又提起那香爐之事,雖說當時洛知微是為葉皇後解圍出此下策,可確實是幫了薑常在。


    如今看來,葉皇後步步緊逼,倒是有些恩將仇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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