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政務繁忙,不可能一整天都陪伴在洛知微的身邊,若是如此,隻怕明日參儷嬪的折子又會堆成山。


    又陪著洛知微說了一會兒話,顧桓祁便迴了景乾宮換衣裳看折子去了。


    天色愈發陰沉,竹葉揭開紗罩,挑亮了燭火,內寢又明亮了起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天際驟起一道驚雷,暴雨如注倏爾落下。


    院子裏的樹枝花草被狂風刮得唿啦作響,雨滴拍打著窗欞,竹葉連忙將門窗關上,將風雨擋在院外。


    “一場春雨一場暖,這雨總算是下下來了。”洛知微從床榻上起身,在銅盆前淨了淨手。


    “娘娘,”竹葉攙扶著洛知微在榻上坐下,“昨日您昏迷後,碧凰宮的人在禦花園的茉莉花下頭發現了蛇床草,秦貴人也被禁了足,方才聽您提起皇上腰間的香囊,莫不是那蛇床草不是秦貴人所為。”


    竹葉一邊說著,一邊拿來一件氅衣給洛知微披在身上。


    洛知微未戴護甲,十指芊芊,雙手交握在一起隨意地摩挲著,“當初將那香囊和治療濕疹的藥還給秦貴人時,秦貴人自然是明白了本宮的意思,加之她又被撤了綠頭牌,怎麽可能還敢用那蛇床草作惡,若是你,你會嗎?”


    竹葉搖了搖頭,語調平緩,“確實,若是奴婢,奴婢也不會傻到這般境地。”


    略微遲疑,竹葉又道:“可是除了秦貴人,又有誰能繞過禦藥房,得到蛇床草呢?”


    洛知微青絲如瀑,以一支木簪半攏著隨意挽起,膚若凝脂,眸若星辰。


    隻是病容慘淡,唇色微白,眉眼間略帶著一股柔弱可憐之態,“自然是本宮了。”


    竹葉一愣,急得跳起腳來,“娘娘莫不要同奴婢打趣了!”


    洛知微嫣然淺笑,“本宮也是方才想透這事,若說秦貴人擅長林間涉獵,識得這蛇床草,本宮自小在鄉野間長大,如何就不能識得?”


    “娘娘的意思是,”竹葉止住腳步,眸底氳起了懷疑之色,“若是李答應因此失了皇嗣,她們便可將這罪責推到娘娘身上?”


    洛知微緩緩點頭,眼中似有輕嵐,“不錯,李答應早本宮兩三個月有身孕,她若得子便是貴子。


    若她的孩子沒了,受益最大的,自然是本宮和腹中的孩子。


    可她們萬萬沒算到,本宮昨日竟會豁出性命搭救李答應。”


    竹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娘娘還說呢,您甩開皇上的手,朝李答應跑過去的時候,奴婢的心都快從肚子裏頭跳出來了!”


    端起矜持的笑容,洛知微黛眉輕舒,“你那麽害怕,還不是跟著本宮一起跑過去了?”


    “奴婢自然要護著主子了,”說了這麽許久的話,見洛知微口幹,竹葉忙端來一杯溫水,“娘娘還不知道吧,蘇常在身邊的盼夕遭毒蛇咬了,人已經沒了。”


    “盼夕...”洛知微念叨著重複了一句,若有所思地進了一口溫水。


    “對了,”竹葉低聲喚了一句。


    洛知微迴過神來。


    “娘娘方才還沒說完呢,除了秦貴人,還有誰能繞過禦藥房,拿到那麽多的蛇床草呀?”


    洛知微星眸微轉,放下青瓷水杯,“你想想,是誰將白貴人的臉治好,卻又能不留痕跡,將這功勞給了太醫院。”


    竹葉眼珠微顫,緩緩移動目光,答案唿之欲出,小心翼翼問道:“是...薑常在?”


    洛知微抬手摸了摸自己發髻上的木簪,微微點頭,“敬事房撤了秦貴人綠頭牌之後的那一日,薑常在可是給了秦貴人一瓶治療濕疹的藥膏。


    她母家為商賈之家,富甲一方,什麽靈丹妙藥拿不到,區區一些蛇床草,又算得了什麽。”


    “這就說得通了,”竹葉坐在腳榻上,挽起袖子為洛知微按摩小腿,略微思忖道:“皇後娘娘邀約眾人賞花,薑答應找來蛇床草安放在茉莉花下頭,隻等有人經過那茉莉花邊上,驚動了毒蛇,便出現了昨日的那番場景。”


    “不錯,”洛知微又抬起水杯,喝了一口,“繼續說。”


    “一來,秦貴人曾將裝著蛇床草的香囊落在了咱們思渺宮,娘娘自然也是知道這蛇床草的,她們便可在娘娘身上做文章,隻說是娘娘在鄉下長大,早就識得此物,借賞花的機會除去李答應腹中龍嗣,又想將此手段嫁禍在秦貴人的頭上;


    二來,若此法不行,也有個秦貴人擋禍,畢竟皇上早就知道她宮裏有蛇床草這東西。”


    洛知微一邊聽著,一邊拾起手邊的銀叉,叉了一塊兒蜜瓜喂進了竹葉的口中,“長進不少。”


    竹葉嚼著口中蜜瓜,嘿嘿笑了。


    沉默少卿,竹葉將蜜瓜咽下,平靜的神色倏爾悵然起來,“這麽看來,皇後娘娘、薑常在和白貴人聯起手來,這局做的,實在是周全。


    若不是皇上的香囊漏了馬腳,隻怕咱們也看不出來這背後的彎彎繞繞。”


    洛知微伸手在竹葉的頭上輕輕撫了撫,又將竹葉額際上的碎發捋整齊,“本宮倒要看看,她們的聯盟,究竟是有多牢固。”


    竹葉眼睛一亮,揚起頭道:“娘娘有法子了?”


    洛知微朝竹葉勾了勾手,示意竹葉附耳來聽。


    當晚,顧桓祁批完折子,便解了秦貴人的禁足,宿在了思渺宮。


    翌日,因為喬太醫說洛知微是受了驚嚇又虛耗過度,需要靜養,所以竹葉一大早便去了碧凰宮告假。


    一連幾日,顧桓祁幹脆將折子搬來思渺宮批閱,一邊處理政事,一邊陪著洛知微養病。


    殿內不點香爐,香氣皆來自新鮮的花卉,卻掩蓋不住湯藥的清苦味道。


    顧桓祁從折子上抬起眼,看著身旁蹙眉喝藥的洛知微,不禁心疼,“阿若實在辛苦了。”


    洛知微放下藥碗,漱了口,又將唇邊的水漬與藥漬擦去,“辛苦的又何止臣妾一個,皇上這幾日,可去看過李答應?”


    顧桓祁拿著折子的手微微一頓,“阿若提點的是,朕確實應當去看看她。”


    “不如臣妾陪您一起去看看李答應吧。”


    說著,洛知微正要起身下地,外頭小路子便入內通傳,


    “皇上,娘娘,李答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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