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恩車又將白貴人送迴衍月宮,江義敏躬身入內,見顧桓祁正站在麵盆架前淨手。


    “皇上,事情都已經辦好了。”


    顧桓祁將手上的水擦幹淨,側眸瞥了一眼江義敏,“覺得朕荒唐?”


    江義敏本就躬著的身子又往下躬了躬,“奴才不敢。”


    顧桓祁將素帕隨手放在一邊,擺了擺手,便讓江義敏退下了。


    江義敏出門,看見門口為皇帝守夜的小源子,低聲歎了一口氣。


    思渺宮裏,洛知微坐在院子裏賞月,就著如水的月光,整個人穿著兩件薄衫,緩緩搖著手中團扇。


    初夏的夜晚,身上竟沁出了一絲寒意。


    竹葉小跑著進門,與洛知微對視時,噗嗤一笑,“娘娘猜猜是誰?”


    洛知微深吸一口氣,看著竹葉不停抖動的雙肩,開始盤算起來。


    首先排除有孕的三人和葉皇後,宮裏剩下的就隻有慧嬪,秦貴人,白貴人,蘇常在和馮答應。


    而慧嬪和蘇常在皆是不願生事的人,秦貴人又因為蛇床草的事情惹皇上不悅,才解了禁足不久,而馮答應...估計顧桓祁早就忘了這個人了。


    洛知微搖著團扇的手一頓,“是白貴人?”


    竹葉驚訝挑眉,“娘娘這都猜得到!”


    洛知微抬手,將竹葉方才跑到散亂的額發輕輕挽了挽,“還打探到什麽了?”


    竹葉從洛知微手中拿過團扇,站在洛知微的身後輕輕為洛知微打扇子,“奴婢各宮各院都去了,直到衍月宮,是在牆角聽見衍月宮的宮人說嘴。


    說白貴人知道今日是十五,還特意去影深亭跳舞,明擺著就是為了挑釁皇後娘娘。”


    “她可不敢,”洛知微抬頭,看著滿天繁星,悠悠笑道:“若不是皇後與薑常在,她如今還是個容貌盡毀的閑散貴人,承寵幾日便挑釁皇後,不可能的。”


    “那她為何要去影深亭跳舞啊?”竹葉以手中團扇驅趕著周遭的蚊蟲,漫不經心道。


    “自然是為了讓皇上想起她,”洛知微揚手得竹葉攙扶後起身,主仆二人徐徐入了寢殿。


    “要本宮說,今日這事,是咱們的皇上不悅,借機敲打皇後娘娘呢。”


    洛知微歎了一句,在銅鏡前坐下身,卸去自己手上的鎏金護甲。


    竹葉為洛知微卸去發髻上的玉簪,又淨了塊帕子給洛知微淨麵。


    洛知微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小心摘去自己耳垂上的耳墜子,繼續道:“今日薑答應穿著一身煙青色衣裙就是明擺著要迎合皇上的喜好,她以為皇上喜歡煙青色,便穿了煙青色;


    而今夜的白貴人,知道皇上初一十五去碧凰宮時會經過柳曳池,所以在影深亭起舞,好讓皇上想起她這麽個人。


    試問,九五至尊的皇帝食不過三,你可知道是為什麽?”洛知微轉過身子,看向身後的竹葉。


    竹葉認真答道:“入宮學習規矩的時候,奴婢聽了一句,是因為不想皇上暴露喜好,若是有一道菜夾得多了,便說明皇上喜歡,皇上喜歡,就會給了歹人可趁之機,在那菜中下毒謀害。”


    “不錯。”


    洛知微頷首,接過竹葉手中的帕子,轉迴身對著銅鏡仔細淨麵,“所以,她們兩個一個留意皇上喜好,一個探聽皇上行蹤,而皇後娘娘統管六宮,皇上不悅,自然要打皇後的臉。”


    一顆假孕的藥,竟能讓她們這般自亂陣腳,洛知微對著銅鏡,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經過一夜,葉皇後似乎也明白了顧桓祁的意思,晨昏定省後便留著薑常在和白貴人在碧凰宮的禪房抄經,說是為五月二十二的祭祀做準備。


    白貴人麻利地抄了十遍《心經》,忍不住跑去葉皇後的寢殿裏請罪。


    “告訴她本宮乏了,歇下了,讓她好生抄經吧,心不靜則是不誠。”葉皇後換了一件絳紫色的氅衣坐在榻上,以銀叉插起一塊剝好皮的葡萄,放入口中輕輕咬著。


    見白貴人神情懨懨地迴來,薑常在冷哼一聲,“叫你別去,碰了一鼻子的灰吧?”


    白貴人斂了裙擺,複又在軟椅上坐下,執起筆低頭繼續抄經,“本就是我有錯,咱們做嬪妃的,自然是要向皇後娘娘認錯。”


    薑常在眼中皆是不屑,沒好氣地蘸了蘸硯台中的墨汁,“昨夜十五,皇上本應該宿在中宮,卻接了你去,你確實錯了,那我呢,我又錯在哪裏?”


    白貴人也是一愣,是呀,薑常在錯在何處?


    錯在昨日沒聽皇後娘娘的勸告?穿著煙青色衣裙爭寵?


    薑常在抬眸,見白貴人的思緒飄遠了,又接著道:“皇後娘娘就是不願意我爭寵,好讓我腹中的孩子生下來後,放在這碧凰宮裏養著。”


    “小主慎言。”薑常在話音剛落,旁邊的陽雪便蹙眉提醒道。


    薑常在昨日在尚宸殿受了委屈,今日又要在碧凰宮挨罰,心裏更是有氣,瞪了一眼身後的陽雪,又低下頭來繼續抄寫經文。


    兩個人共抄完一百遍心經後,夜已經深了,手腕酸脹,各自迴轉。


    “小主,喝碗粥吧?”陽雪端著一碗銀絲粥入殿,恭聲道。


    薑常在看了一眼陽雪手中的祭藍描金碗,厭惡道:“不喝,我現在吃不下東西。”


    “小主,您如今有孕在身,您不餓,也要給腹中的孩兒吃些啊...”陽雪端著粥碗湊近道:“您若是手腕不舒服,奴婢喂您便是了。”


    說著,陽雪舀起一勺銀絲粥,就要往薑常在的嘴邊遞。


    “不喝,”薑常在抬手,將粥碗與勺子打翻在地上,“都說了不喝了,硬逼著我作甚?”


    短絨勾蓮地毯上,溫熱的湯粥灑了一地,疊在花紋之上,似是開出點點新花。


    陽雪趕忙道:“是奴婢錯了,小主切莫動了胎氣,奴婢這就將這些東西收拾了。”


    見陽雪蹲下收拾著滿地的狼藉,薑常在喃喃重複道:“切莫動了胎氣...”


    “哎呀...”


    陽雪聞聲猛地轉過身來,見薑常在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著,“小主,您怎麽了?”


    “我肚子好痛...快叫太醫!”


    陽雪慌了神,再顧不上地毯上的那些粥水與瓷片,趕忙將薑常在攙扶到床榻上,又急匆匆跑出門讓宮人去太醫院請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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