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樹葉愈發黃了,日頭越掛越高,明亮刺眼。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吳皇後在鳳位上坐下,便眼神示意了應暇。


    吳皇後欣慰地笑著,“昨日本宮去尚宸殿看望皇上,皇上提起洛常在要為馮答應腹中的孩兒縫製百家被,詢問本宮是否有這布料邊角,拿來給你。”


    隻見應暇將一小錦盒呈在洛知微跟前,馮答應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裏麵裝了一塊正紅色的布料。


    明黃與正紅,這般尊貴的顏色要給自己的孩子做百家被,馮答應不由喜上眉梢,趕忙起身向皇後道了謝:“嬪妾多謝皇後娘娘,多謝洛姐姐一片心意。”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這般客氣。”吳皇後笑意如常,“隻是你們誰還有布料,便都可拿出來,也好讓洛常在早早講著百家被做好才是。”


    “是。”


    賢妃瞥了一眼一眼洛知微手邊的盒子,竟看見可馮答應腳上的鞋子,一愣,轉而生了笑意,“馮常在腳上的鞋子,看著倒是華貴。”


    如嬪聞聲也看了一眼,轉瞬便心生不悅。


    洛知微也向那鞋子看去,想來昨日江義敏從思渺宮離開時說還要去絳晨宮一趟,便是去送這鞋子的吧。


    馮答應掃了一眼如嬪的神情,笑了一聲:“迴賢妃娘娘的話,這是皇上昨日賞賜的,擔心嬪妾孕中身子重,若是給腳走腫了,便不好了。”


    “還沒顯懷就怕給腳走腫了。”賢妃從腰間抽出絲絹,捂著鼻尖冷嘲一聲,搖搖頭別過了臉去,“到底是小門小姓家的,沒見過好東西。”


    馮答應麵露尷尬,癟了癟嘴,不再說話。


    吳皇後清了清嗓子,沉聲道:“皇上既然心疼你,你便更要細心地照料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嬪妾明白。”


    從碧凰宮散了,眾人便散了去。


    洛知微與竹葉一路笑著,兩個人互相踩著影子玩,玩著玩著便迴到了思渺宮。


    竹葉將架子上的琉璃瓶取下來,洛知微將蝴蝶一隻隻放在了裝有潮濕砂土的盒子中,等待軟化。


    “小主,如此當真有用嗎?”竹葉雙手撐著臉,看著洛知微一隻一隻小心翼翼地弄著,不由問道。


    “我也是在書上看的,咱們試試。”


    “可是皇上賜您的蝴蝶是活物,小主這麽做,不成了個死物了?”竹葉起身,給洛知微洗了塊幹淨的帕子淨手。


    洛知微將盒子小心放好,才接過那帕子,仔細把手擦幹淨。


    “皇上必然知道那蝴蝶能活的時間不會很久,見咱們日日給那蝴蝶才是花蜜,悉心照顧,他自然是高興的。


    所以我才讓你偷偷找些黃藍的蝴蝶來,將死了的丟了,換成新的,便隻是想讓皇上覺著,咱們是用心對待皇上所贈之物。


    如今已是秋天,咱們白費心機,再去抓蝴蝶,便是把皇上當成傻子了。


    而皇上要的,從不是那蝴蝶,而是用心。”


    竹葉將洛知微的話一字一句聽在心裏,情不自禁連連點頭,心生敬佩。轉而又看了一眼門口,小聲道:“小主,咱們要不要找個機會,探探馮答應的脈相?”


    “為何?”


    “或許馮常在也是假孕呢?”


    洛知微忍不住笑了笑,“你能想著探探她的脈相,自然是好的,可你見她今日這般得意模樣,絕不會是假孕。”


    竹葉想著今日馮常在的樣子,便覺得洛知微此言有理,也收了偷偷給馮答應診脈的心思。


    洛知微在榻上還沒坐下多久,便聽外麵通傳嫻妃娘娘駕到。


    還不等洛知微迎出門去,賢妃便邁入了殿中。


    “嬪妾見過賢妃娘娘。”


    賢妃四下打量著思渺宮的寢殿,目光看到架子上已經空了的琉璃盞略微停滯片刻,又看了一眼洛知微,“起來吧。”


    “謝賢妃娘娘。”


    賢妃走到榻上坐下,又看了一眼立在一邊的洛知微,“你遷宮後,本宮還是頭迴來。”


    “思渺宮簡陋,賢妃娘娘駕臨,蓬蓽生輝。”洛知微垂著頭,立在一旁。


    “當真是能說會道,”賢妃冷笑一聲,“你給那孩子做百家被,本宮給你尋了塊布片來,你看看,能不能用。”


    桂落將一塊四四方方的布塊呈在洛知微跟前,那布塊用金銀絲線交疊密織,在寢殿裏看著便閃著些細碎的光,若是放在太陽光下,想來更是光芒耀眼。


    “這布塊...太過華貴了...”洛知微撫著那塊密織的布塊,怔怔地出了神。


    “那是自然,”賢妃抬手輕拂鬢邊,“本宮的東西,各個都是定好的物件,自然華貴無比,倒是便宜那孩子了。”


    賢妃說著,嘴邊卻掛著慈祥溫暖的笑意,好似看到那孩子已經蓋著那張百家被一般。


    洛知微囑咐竹葉將這布塊收好,見賢妃並沒有要走的意思,繼續立在一邊,沒有說話。


    賢妃小心翼翼試探著,嚐了一口茶盞中的茶水,直到確認味道與從前在永慶宮的並非同一種茶,便舒展了眉頭,徐徐喝了起來,“那日賞花之事,你還是不肯說嗎?”


    洛知微眸光一滯,抿了抿嘴唇,暗暗地舒了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那日嬪妾將賢妃娘娘一把扯到身邊,是因為嬪妾曾看到一雙手,當真推了如嬪娘娘下了那涼亭。”


    洛知微原本猜測如嬪自己跌下涼亭,失了孩子,將此事栽贓在賢妃的頭上,便是全部計劃,於是在涼亭亂起來時,便一把將賢妃拉至身邊,也好撇清賢妃的嫌疑。


    誰知在拉扯賢妃時,竟當真看見了一雙手,推了如嬪一把。


    這也是洛知微這些日子以來,日夜在想的事情,當真是紙鳶受了蘇貴人的指使,推了如嬪一把嗎?


    “你那日為何不說?”賢妃橫眉道。


    洛知微繼續道:“當日那般亂景,嬪妾不敢妄言,況且嬪妾並沒有證據,想著如嬪娘娘醒後便會說出這事,誰料如今竟無人再追問。”


    “也是,怎麽就無人再問呢。”賢妃的手在小幾的桌案上輕輕敲著,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個如嬪也是個蠢貨,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自己竟不說。”


    洛知微心下盤算著,如嬪自己知道孩子早早便沒了,吃了啞巴虧自然不敢聲張,若被診治出欺君,便更是得不償失。


    而顧桓祁也早就知道如嬪沒了孩子,由此猜想,那日之事是如嬪自己演了一出戲,也沒想過當真有人下了黑手,便也不再追問。


    可是皇後為何也不再盤查下去了呢?


    心下幾轉,洛知微便有了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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