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顧桓祁從思渺宮去上朝。


    闔宮上下都知道了前一夜的事。


    “倒是新鮮。”賢妃穿著件縉雲色薄衫群,對著銅鏡描眉,悠悠冷笑一聲。


    “娘娘不急?”桂落一邊為賢妃將發髻盤起,一邊含笑明知故問了一句。


    “本宮急什麽?”賢妃細細檢查自己的彎眉,而後抹上口脂,“應當是皇後急才對啊,那人可是皇後的心病啊。”


    說完,賢妃對鏡笑得愈發肆意。


    碧凰宮門外,洛知微遠遠看見賢妃的肩輿,便福下身去,周全了禮數。


    桂落攙扶著賢妃下了肩輿,賢妃挑眉,“呦,洛常在這般得寵,還沒忘了禮數,實在是叫人欣慰啊。”


    洛知微垂首應道:“嬪妾不敢。”


    還沒等賢妃再開口,鳳輦便停在了碧凰宮門口,隻見吳皇後急匆匆的從碧凰宮裏走了出來。


    賢妃眉頭微蹙,屈膝福禮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洛知微轉了轉方向,“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吳皇後神色匆匆,撂下一句話便上了鳳輦,“起來吧,你們來的正好,徐常在在昨夜衍月宮自盡了,你們隨本宮前去看看。”


    賢妃與洛知微愣在原地,看著鳳輦漸行漸遠,才迴過神來。


    “徐常在?”賢妃問了一句,“是與你們一同入宮的那個徐常在?”


    洛知微淺淺搖了搖頭,還是賢妃身邊的桂落答了一句,“正是呢,說是白貴人和如嬪養好傷便要移居衍月宮,徐氏便要遷居一間別院去了。”


    賢妃二話不說又上了肩輿,往衍月宮去了。


    待賢妃的儀仗離開,竹葉低聲問了一句:“小主,咱們去嗎?”


    洛知微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碧落殿的牌子,“皇後娘娘既然說了,咱們自然是要去的了。”


    洛知微並沒有肩輿和轎輦,隻能與竹葉兩人並肩走著。


    一路上,洛知微便心下盤算了起來。


    那事情都過去了一月有餘,如今尚未遷居,她尚是常在位份,又有一個太常寺少卿的父親,為什麽要自盡呢,又為什麽偏偏要昨夜自盡呢?


    洛知微抓著竹葉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竹葉亦用力反握著洛知微的手,兩人一起往衍月宮走去。


    顧桓祁仍在上朝,後宮便由皇後主持大局。


    洛知微到了衍月宮時,徐常在的屍身已經被幾個宮人合力抱下來放在了地上。


    徐常在睜著眼睛,一襲紅裙,衣襟裙角和袖口皆繡著些許蘭花點綴。


    圓桌的桌案上,赫然擺著一張血書。


    吳皇後顫抖著手讀完那封血書後,眼眶微紅,“徐常在這是以死相告,白貴人的事情,她是被冤枉的。”


    蘇貴人垂淚,捂著胸口滿臉慌張,甚至不敢看那屍身一眼。


    賢妃橫怒一聲:“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將這屍身料理了?”


    幾個宮人這才將徐常在的屍體以素布裹著,帶了下去。


    “她既說自己含冤,那查下去便是了。”賢妃看了一眼那血書,更是覺得晦氣,“尋死又是何必?”


    蘇貴人拭去眼角的淚水,聲音顫抖著,“自打徐常在被禁足開始,便日日以淚洗麵,常哭喊著自己是被冤枉的,哭暈過去,又哭醒過來...實在可憐。”


    吳皇後在上首位坐下身,搖頭歎息道:“終日被禁足在這衍月宮裏,無人理會,唯有以死相告了。”


    賢妃的目光落在洛知微的身上,眉頭皺了皺,“與那事相關的,便隻有白貴人,徐常在和洛常在三人了,白貴人受了傷,如今徐常在以死相告自己是冤枉了,那如今就隻有洛常在...”


    洛知微在原地垂眸立著,並不答話。


    賢妃打量著洛知微,怒聲喊道:“洛常在,你還不認罪?”


    “賢妃此言何意啊?”


    賢妃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洛知微隨眾人一起福禮下身,“臣妾給皇上請安。”


    “嬪妾給皇上請安。”


    顧桓祁龍袍還未來得及換下,便匆匆來了衍月宮,斂正衣衫便在上首位坐下了,“起來吧。”


    賢妃不情不願地站起身,癟著嘴餘光看了顧桓祁一眼。


    吳皇後上前一步道:“皇上這麽快便到了?”


    顧桓祁喝了一口手邊的熱茶,看了一眼賢妃,“剛下朝便聽說了,就往衍月宮來了,正好趕上賢妃在破案呢。”


    “皇上...”賢妃趕忙嬌嗔了一句。


    顧桓祁勾唇笑笑,肅聲道:“按照宮規,嬪妃不得自戕,徐氏這般不將規矩放在眼裏,皇後覺得怎麽辦呢?”


    吳皇後趕忙低下頭答道:“按照宮規,嬪妃自戕乃大不敬之罪,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曝屍荒野,不得葬入皇陵,亦會牽連家人,女子為婢,男子則要被流放。”


    顧桓祁點了點頭,將茶盞放下,轉頭問道:“賢妃說呢?”


    賢妃急忙補充道:“可是皇上,徐氏以死相告,白貴人受傷之事另有隱情。”


    “一個庶人一封血書,便引得後宮不安寧,成何體統?”顧桓祁抬眸直視賢妃,語氣重了重,麵上雖然平靜,但目光卻含著不可撼動的威嚴。


    天子震怒,眾人趕忙跪下身。


    “那件事朕亦有聽說,”顧桓祁摩挲著腰間的玉墜,慢悠悠地說著:“白貴人搶了原本是洛常在的那盒香粉,洛常在也因那事受了傷,如今還要為一個庶人的一封血書便又要汙了洛常在清譽嗎?”


    顧桓祁一字一句,落在吳皇後的心頭,吳皇後的心裏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讓人喘不上氣來。


    從前這樣的事情顧桓祁是管都懶得管,如今這般清晰嚴謹地為洛知微撇清嫌疑,這明晃晃的偏愛,快讓吳皇後嫉妒到發狂。


    顧桓祁的眸光變了變,一抹狠戾與厭惡劃過,“若徐常在今日攀咬的是賢妃你,那你豈不是要扒了她的皮?”


    賢妃心下一驚,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上首位的顧桓祁,“皇上...”


    顧桓祁挑眉,“怎麽你賢妃被人攀扯時,便是冤枉的;洛常在被人攀扯時便就要認罪了?”


    “臣妾知錯。”賢妃垂下頭,仿佛泄了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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