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吧!”


    對於海玥留下,謝氏自無不可,她不願接受旁人恩惠,可但凡有餘力,卻是相助鄰裏,更別提自家的侄子。


    不過既然提到了縣試,謝氏又考校了一番學業,叮囑道:“縣試在即,你們不要顧念雜務,專心備考,才是正道。”


    海玥道:“嬸嬸放心,我和十四弟都不會受此案影響,尤其是十四弟,素有才氣,書院的同窗都讚他是‘道學先生’,過縣試和府試已是十拿九穩,更能名列前茅!”


    謝氏嘴角終於往上彎了彎,又壓了下去,淡淡地道:“大話!”


    海玥道:“絕非虛言,十四弟的性情,又何時自大過?我這一年多蒙他提點,學業也有進境,且不好高騖遠,隻待過了院試,考中秀才,也讓爹娘光耀。”


    明朝科舉大致分為六場,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


    簡單的說,考過前兩場是童生,考過前三場是秀才,考過前四場是舉人,通過第五場會試,就注定為進士了,最後在第六場殿試中定排名高低,排出狀元、榜眼和探花,一甲二甲三甲。


    由此也引申出了一個理論上的榮耀,連中六元,即六場考試,場場都是第一名。


    這比起宋朝的連中三元還要困難得多,嚴格來講,科舉史上就沒有連中六元的人,明朝的黃觀有爭議,屬於後人筆記裏麵的“三元六首”,真實性並不高,清朝的錢棨倒是六場第一,但並不是同一屆考的,不能叫連中。


    海玥想都沒想過那種,他從不好高騖遠,給自己的定位,暫時都不是進士,而是先一步考上舉人。


    弟弟海瑞則有進士的天賦,一甲前三名別想,二甲也懸,但就算是三甲同進士出身,如果年輕時真高中,未來前程也不可限量,遠比曆史上的大器晚成要好。


    沒有一位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息,謝氏自然不例外,聽了海玥的高評價,轉向自己的兒子,這次總算沒有打壓,依舊是叮囑:“學無止境,切不可生出半點自矜之心!”


    海瑞立刻俯身,規規矩矩:“孩兒謹遵阿母教誨!”


    海玥順勢道:“嬸嬸,待得院試結束,讓十四弟去英略社暫住,備考明年的秋闈如何?”


    科舉六場考試裏麵,前三場是完全由地方主持,隻要沒有兵戈大事,縣府考試年年都會舉辦,後三場則是國家層麵的動員,每三年辦一屆,而最近的進士科,是去年的嘉靖八年,今年自然沒有。


    也就是說,如果海玥和海瑞考過前三場,成了秀才,想要繼續接著考,就得等到明年秋天舉辦的鄉試,即俗稱的秋闈。


    得中舉人,再去往京師,參加會試和殿試。


    而這段時間,海玥計劃著帶海瑞去自己家中住一住。


    到時候給這位弟弟改善一下夥食,養得壯實些,不僅是生育問題,來日也能更好地在官場上進步。


    謝氏聞言一怔,先是下意識要拒絕,但話剛要出口,見得海玥牛高馬大,健壯結實,越發襯托得自己的兒子幹幹瘦瘦,暗歎一聲,改口道:“現在莫想那些,考完再說吧!”


    “好嘞!”


    海玥展顏一笑,知道這就是應下了。


    事實上,如果海瑞真能考過院試,年僅十七歲就成為秀才,再迴族內,不僅不用看人臉色,反倒是下一階段族中最重點培養的人才。


    海氏本就是靠著科舉功名起家的,這一代子弟還沒有出一位舉人,原本學識最好的老三在兩次秋闈失利後,也開始自暴自棄,醉心於雜務。


    更別提老五那種文化荒漠,九歲連一本三字經都讀不明白的了,如今在書院進學的海玥和海瑞,其實已經得到了祖輩叔伯的關注。


    而說著說著,謝氏去燒飯,海瑞想去幫忙被趕了出來,來到海玥身邊,低聲道:“哥,謝了!”


    “別說這話!”


    海玥拍了拍他的肩膀:“嬸嬸表麵嚴厲,實則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絕不會看輕你,其實是以你為榮的,隻是不太會表達……”


    “是麽?”


    海瑞還真從未這麽想過,低聲道:“二伯和二伯母也是如此麽?”


    “他們嘛……更自在些!”


    想到此世的爹娘,海玥麵容閃過一絲古怪。


    海浩與朱琳,是他此世的爹娘,兩人生有三子兩女,海玥是最小的兒子,上麵同胞的兩個哥哥就是二哥和四哥,兩個姐姐則已經出嫁。


    英略社是海浩創辦的,但這位武藝高強的瓊海第一勇士,並不會經營結社,英略社在其手中連年虧損,入不敷出,直到四哥接手,才開始飛速壯大,如今別說在瓊山,整個瓊海都有人慕名而來,習武學藝。


    發現兒子能獨當一麵,海浩如釋重負,帶著妻子離開,說去外地訪友。


    起初每年去個兩三月,然後越來越長,近一兩年已經不再迴來,隻是派人帶迴信件,報一下平安。


    說實話,就海玥而言,覺得這樣挺好。


    他既不希望穿越後就是孤兒待遇,父母親人死絕,但若是讓他按照古人的規矩,整天奉養此世的爹娘,也有些受不了。


    所以他很希望爹娘有自己的生活,別整天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如謝氏那樣的,就太壓抑了。


    當然古代孝道為重,父母不在身邊,是不能表現出興奮的,海玥麵色沉凝,握了握拳頭:“我等早日考取功名,也是報答爹娘的養育之恩,你習文天賦好,遇事又冷靜,理應金榜題名,光耀門楣!”


    “是!”


    海瑞目露堅定:“哥,你也能高中的!”


    “我嘛,就靠你監督了,不然這些程文墨卷,真啃不下去……”


    海玥采用的是後世的題海法,所謂程文墨卷,便是這個年代的範文。


    若能將四書五經和朱熹批注融會貫通,那寫起八股文來,自然下筆如有神,如果辦不到,那就借鑒別人的,天下文章一大抄!


    隻不過許多讀書人不屑為之,硬要自己從聖人文章裏感悟至理,海玥卻完全沒這種負擔。


    考文憑而已,較真作甚?


    在他的影響下,就連之前對於程文墨卷不怎麽在意的海瑞,都開始側重溫習。


    眼見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瓊山街頭已然多了不少趕考的學子,縣考的氣氛完全逼近。


    然而這一日海家前,一位滿臉絡腮胡的壯漢翻身下馬,卻是四哥在英略社的左膀右臂隆哥兒,帶來了案情的後續消息:“玥哥兒,遇害者的身份查清楚了,是崖州的黎人。”


    “黎人?”


    海玥先是一怔,旋即恍然:“有此書卷氣的黎人可不多,不過這就難怪了,他會聽信那夥安南殺手的謊言,又敢扮作外藩的使臣……”


    黎人就是海南的少數民族,但在島上的數目也很可觀,瓊山街頭經常能見到黎人商販,更有女子露腿赤足,落落大方。


    許多熟黎部落除了受土司管製外,生活習慣與漢人的差距已經不大,其中自然也有讀書人。


    但這等讀書人也受歧視,終究不能如常人被對待,海玥與“黎維寧”相處時,就隱隱有種對方想要證明自己的感覺,如今看來,原來應在這裏。


    “他叫什麽名字?”


    “是黎族的大姓,姓那,叫那英!”


    “……”


    這名字後世聽得難繃,現在並不奇怪。


    海玥如果沒記錯的話,曆史上再過個二十年,海南島上還有一場那燕起義,弄出了諾大的陣仗,堪稱瓊海小方臘。


    不過從隆哥兒的表情上,事情似乎還沒完:“是對方的親人要帶迴遺體麽?我們已經設下靈堂,為他守靈超度,既然聯係上了親人,將棺木交予便是。”


    “沒這麽簡單,黎人恐怕要為那英複仇……”


    隆哥兒聲音凝重:“就在今早,府衙前發現了三具屍體,正是之前逃跑的那三個安南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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