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克裏斯蒂娜提到菲利普不迴家,愛麗絲忍不住側過耳朵。


    瑪麗安已經替克裏斯蒂娜生氣了:“你哥哥太不負責了吧,居然這樣對你。”


    “不,不是的。”


    克裏斯蒂娜明明都要趴在桌子上了,還掙紮著抬起腦袋,為菲利普辯解,


    “哥哥對我很好,很好。他拿著母親那微薄的賠償金,獨自拉扯我長大。”


    “以前,我們的蠟坊很小,很破。哥哥為了生意,為了訂單,經常很晚才迴家。有時我半夜起床,也常能看到他房間裏點著燈,琢磨新款的蠟像。”


    克裏斯蒂娜轉過身,手揮向那些擺在架子上陳列的藝術品,嘟囔道:“父親,母親,都走了……是哥哥扛起了這個家。”


    愛麗絲想起采訪時,菲利普的穿著和談吐都不差。她沒料到,那位大名鼎鼎的蠟像師,居然也有過如此困頓的少年時期。


    “蠟坊的生意是怎麽出現轉機的?他認識了誰嗎?”


    愛麗絲給克裏斯蒂娜倒了一杯溫牛奶,不許她再喝了。


    克裏斯蒂娜撐著頭,眼神迷蒙:“呃……因為我們辦了場蠟像展。哥哥說蠟像在世人眼裏是一件小眾而恐怖的事。”


    “那就幹脆更獵奇一點,抓住人們的眼球。”


    “他跑了好多監獄,剪了很多報紙,和我一起,研究出了無數座以重刑犯為模特的蠟像。”


    “好多人來看,我們賺了一大筆門票錢!日子好過後,蠟坊也擴張不少。然後,哥哥說不能吃老本,要去收集新的素材。”


    “他去了……白沙街瘋人院。”


    “哪裏?”


    這不是愛麗絲的疑問,是瑪麗安的。


    瑪麗安眼睛睜得很大,不可思議道,


    “那裏不是因為涉嫌違規,被停業整改了嗎?你哥哥居然敢往那裏鑽!他確實為了錢,為了成名不顧自身安全了哇。”


    克裏斯蒂娜沒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瑪麗安慢慢不說話了。


    也是,失去父母,獨自撐著一家日漸沒落的蠟坊。菲利普不拚命,等待兄妹倆的,將是灰暗無光的未來。


    自從聽到白沙街瘋人院,愛麗絲掩在袖子下的手指就在發顫。


    她努力安撫自己身軀本能的驚惶反應,悄悄做了兩個深唿吸。


    給自己倒杯飲品,愛麗絲故作平靜問:“菲利普先生在白沙街瘋人院遇到了什麽嗎?感覺他的目標已經不是賺錢了,而是在追求著什麽。”


    克裏斯蒂娜一怔,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問過他,他沒說。在有段日子裏,他放棄了外出,把自己關在房間,不間斷製作關於犯人的半身蠟像。但比起之前的1:1還原,哥哥新的作品都有著統一的麵部結構,或者幾個相似的設計點。”


    “後來他就留下了一封信,說他有事要辦,讓我在家等他迴來。”


    克裏斯蒂娜落寞道,


    “自那天起,我和哥哥就聚少離多了。他總是在外麵,偶爾迴來也待不長久,沒兩天就再度消失,也不知道哥哥在外麵過得怎麽樣。”


    愛麗絲算算時間,發現那正是菲利普四處受邀,奔走在各個國家,宣揚他那套麵相學的節點。


    愛麗絲便道:“菲利普先生忙著呢,過得也不差,四處都有人邀請他去。出行都有專人接送,品嚐的也是各國美食,還有豐厚的報酬。”


    “他已經實現年少的夢了。”


    瑪麗安咬著勺子,實事求是道:“那一年要賺多少錢啊。估計沒兩年,克裏斯蒂娜小姐就能住上很大的房子了。”


    克裏斯蒂娜咬著嘴唇,眉毛微微皺起:“其實,哥哥寄迴的錢早夠換大房子了。”


    “是我記著他信上留的那句讓我等他迴家,才遲遲不搬。”


    “我也怕他哪天深夜突然歸家,我卻不在,讓他一個人麵對空蕩蕩的房子。”


    克裏斯蒂娜盯著玻璃酒杯反射出的蠟燭火光,眼中像是蒙了一層水霧:“孤獨的滋味,太難熬了。所以我堅持留在這裏,等他每一次迴家。”


    “或許,等哥哥忙完事業。他就會跟小時候一樣,耐心陪著我製造這些美麗的蠟像。”


    愛麗絲默默飲盡杯中酒。


    她今晚會特意來找克裏斯蒂娜,自然是想要通過這位心思單純的製蠟少女打探菲利普的情況。


    可除了去瘋人院的那次,愛麗絲隻聽到了菲利普與克裏斯蒂娜之間純粹的家人羈絆。


    目前看來,菲利普也沒什麽問題。


    沒瘋沒傻沒雙重人格。從泥潭中掙脫出的兄妹倆,在攜手走向雲端的未來。


    “很不錯的一餐。”


    愛麗絲道,


    “比跟詹姆斯吃舒服多了。感謝款待。”


    “唉?”


    克裏斯蒂娜和瑪麗安都看向她,不解道,


    “愛麗絲小姐,食物和飲品都是你準備的。應該是我們感謝你……”


    “不不不。”


    愛麗絲搖搖手指,真誠道,


    “除去直接入口的食物。一同吃飯的人,席中所講述的那些故事,也是很不錯的佐料。”


    吃完飯,告別克裏斯蒂娜,愛麗絲送瑪麗安迴家後,並沒有急著迴家。


    她順著泰晤士河走啊走,踏上了久負盛名的倫敦大橋。


    晚風習習,也有其他消食的倫敦居民帶著自己的孩子在橋上散步。


    小孩們蹦著跳著,玩著遊戲,唱著那首著名的童謠——


    “倫敦大橋垮下來—垮下來—垮下來——”


    孩子們排成一列,將雙手舉起,形成拱門的模樣。隨後依次從下麵穿過,又加入拱門的隊列。


    愛麗絲注意到了這一幕,在心中默默數著音樂的節拍。


    她為那個小胖子默哀。


    果然,隨著童謠最後一句結束,“拱門”瞬間下落,好幾條手臂抓住了小胖子,撓他的癢。


    “哦,我輸了。”


    小胖子捂著臉,沮喪至極。


    孩子們的遊戲總是令人心神愉悅,愛麗絲沒忍住,露出一個微笑。


    早已在這裏的柯根同樣展露笑顏,語氣難得輕鬆:“我小時候,無論玩什麽遊戲,都沒輸過。”


    “我不記得了。”


    愛麗絲接話,


    “應該是贏多輸少吧。我的童年玩伴大概率會放水。”


    “那就沒意思了。”


    柯根轉過頭,小而厚的眼鏡後麵,是強烈的好勝心,


    “我喜歡戰勝全力以赴的對手,那會很有成就感。”


    “晚上好,愛麗絲小姐。你似乎喝酒了?跟你提到過的那幾位姑娘麽?”


    她的目光太銳利,讓愛麗絲打起精神,連忙道:“請放心,我們都到了法定的飲酒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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