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寂寂水潺潺,


    雲出無心水自閑。


    ---王安石《白雲庵》


    “向天鳴!”


    胡一鶴追上向天鳴,從後麵叫住他。


    向天鳴迴頭一看是胡一鶴,略一遲頓,隨手把剛打開的車門又關上了。


    胡一鶴走上前,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覺得我們可以聊聊。”


    “我不覺得有什麽可以和胡先生聊的!”向天鳴依舊板著個臉,不苟言笑,嚴詞拒絕了他。


    胡一鶴幹笑一聲:“這個好像你還真做不了主。我倒是覺得我們兩個要聊的會有很多,你心裏的疑問或許隻能從我這裏得到印證。”


    “你怎麽知道我心裏有疑問?”


    “向天鳴,你是個有思想的人,不是一個工作機器。你在江振涵那裏了解的我遠遠不如我了解你的多。你的論文我都看過,你隱藏在裏麵的東西就是你的疑問......所以我說我們需要好好聊一聊。”


    向天鳴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瘦窄的額頭上有青筋露出,嘴唇抖動,眼球慌亂地遊動不安。


    正如胡一鶴所說,自己了解他太少,可胡一鶴看似對自己卻了如指掌。特別是他竟能從論文裏發現暗藏的玄機,這絕對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眼前的這個人絕非等閑之輩。


    他心裏對胡一鶴產生了敬畏之心,也引起了他強烈的好奇心。當然更重要的是,胡一鶴成功地挑起了他內心裏迫切需要解決重重疑問的欲望。


    “這是我的名片,你收好。今日時間不合適,你想通了就聯係我。”胡一鶴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向天鳴。


    等向天鳴接過名片,胡一鶴便轉身原路返迴了書館。


    他腳下是硬邦邦的瀝青馬路,頭頂上卻是浮光躍金,鋪天的金色葉子隨風翻浪,攪動著他的一顆心也泛起了思愁。


    “向天鳴他竟喜歡未曦?是的!看的出來,他的確是喜歡未曦!


    他看未曦時眸子裏散發的光芒,還有他滿藏深意的笑容......如果這些都不能證明什麽,那麽他送給未曦的杯子---那上麵是《牡丹亭》裏的一副經典插畫,也是向天鳴論文裏提到過的一副插畫,這個足以說明什麽問題了。


    事情愈加的複雜,撲朔迷離!


    向天鳴這麽多年屈就於江振涵身邊,默默無聞,究竟何意?他和江振涵到底在研究什麽?這些問題必須從向天鳴身上找到突破口不可。”


    胡一鶴正思考著這些問題,一抬頭就看到迎麵急急跑過來的未曦。


    他看著她,她看著他,誰也舍不得挪開眼睛!他們兩個越走越近,離得越來越近......


    “我以為你真的離開了......”


    “所以......你是想我留下來的?”


    未曦躲閃著他熾熱的眼睛,也怕被他看穿自己的心事。搪塞道:“那什麽......今天是元旦,大家一起過不是更熱鬧嘛!”


    胡一鶴突然上前兩步,俯身慢慢湊近她,目光在她的臉上每一寸肌膚遊走,驚得她心跳如鼓,被逼得隻得後退兩步。


    她接著聽到胡一鶴霸道地說了一句:“那個杯子不許要!”


    “為什麽?”


    “我說不能要,就是不能要!”


    “你們真是奇怪,一個杯子它哪裏得罪你們了!向天鳴他哪裏得罪你們了!”


    “要麽我替你收了?要麽你就把它扔了!”


    未曦失笑一聲:“胡一鶴!我真是服了你了,人家送我的東西,我轉手再給你?這合適嗎?你也敢要?”


    “就這麽定了!我正好也缺個杯子!”他傲嬌地抬起頭,無視一切的樣子讓未曦覺得他竟像個孩子,頑劣不可理喻。


    “你腦子有病啊!”哭笑不得的未曦一拳打在他的心口上,還未來得及收手,就一把被胡一鶴握在了手心裏。可他依舊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他除了送你杯子,還送你什麽了?”


    未曦撲哧一聲笑了,她忽閃著大眼睛,嬉笑地問他:“那你還缺什麽請直說,我去給你買都送給你。”


    “你的意思是他送你了很多東西嗎?還有什麽?”


    未曦無語地翻了他一個白眼,說道:“我們快迴去吧,大家都在等著呢!”就逃似的快步流星地走在前麵,胡一鶴緊跟其後在她耳邊喋喋不休:“你快說,還有什麽......”


    當那一彎月牙兒悄悄掛上柳梢頭,當院子裏的燈光高高打起,大家手裏的火也忙活的差不多了,火爐內也生起了火。


    爐架上烤熟的馬鈴薯和蜜紅薯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薯皮的焦糊味,還有裏麵軟糯甘甜的香味交織在空氣中,撲鼻而來,浸潤心田,這也算得上是冬天裏的一大享受了。


    薑南悄悄湊到未曦耳邊問道:“茶茶怎麽辦?要不要我去接她?這麽歡樂的氛圍沒有她在好像少了點什麽。”


    未曦眼一垂,幾縷愁緒便縈上眉間。她低聲道:“江振涵說帶她去爺爺奶奶那兒了,我也不好說什麽,畢竟他們二老年紀也大了,過節沒有茶茶在身邊,怕他們兩個心裏不舒服。”


    “那他爸媽知道你們離婚的事嗎?”


    未曦搖搖頭,“江振涵說會告訴他們的,我就不管了。”


    “你們什麽時候去辦手續?”


    “他說忙完這兩天就去。”


    “你爸媽那裏......”


    未曦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等辦完手續再說吧,要是家裏人都知道了,肯定鬧翻天了。我媽和我弟就是把我綁起來也不會同意我們離婚的。


    如果他們知道了,那我和江振涵離婚的日程恐怕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所以,我並沒有打算告訴他們,一切走一步算一步吧!”


    薑南摟著未曦拍拍她,安慰道:“好了,今天過節,咱不提這麽不開心的事了,隨他們怎麽地去吧!一切以你的開心和幸福為主,咱姐倆都是自由之身了,自由和幸福萬歲!”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未綰就氣嘟嘟地跑過來,抱怨道:“姐,那個杯子你怎麽送給胡一鶴了,你給他要迴來送給我吧!我特喜歡,好不好嘛,姐!”


    未曦有氣無力地吐槽道:“你們今天都跟這個杯子杠上了啊!得了,我也不管了,你們愛誰要誰要,你要是能要的過來就給你,我真是無語至極了!它就那麽香嗎?莫不成它還價值連城啊?”


    薑南在一旁偷笑,暗示未綰:“傻姑娘,你放著一個巧言善辯的小男友怎麽不用呢?”


    “奧......對!白舸,他肯定有辦法!”未綰經這麽一提醒,立馬悟到了什麽,連蹦帶跳地去找白舸了。


    “唉呀!這就是一個杯子引發的慘案哪!某些人吃起醋來,威力可不容小覷,我可長見識了。人家向天鳴要是知道了得哭暈在廁所了。”薑南邊瞅著著坐在爐火旁喝茶的胡一鶴,邊調侃未曦。


    “還不都怪你,竟亂說些捕風捉影的事,人家向天鳴知道你們這麽誤會他,那才冤哭了呢!”


    “這怎麽叫捕風捉影呢,他喜歡你,你不知道?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你看你倆中午那有說有笑的樣子,別說胡一鶴了,我都覺得不對勁兒!


    那向天鳴什麽時候笑過,對別人都是一張撲克臉,也就看見你的時候,笑得如花燦爛。那眼珠子就從你身上沒離開過,他還送你東西,這不更是離了大譜的事嘛!”


    “你才是越說越離譜了呢!他是江振涵的師兄,我也就順著喊他一聲師兄,僅此而已!


    他身世也比較可憐,孤零零的一個人,人善良還肯吃苦,怎麽到你們這就想歪歪了呢!你是不是看誰都喜歡我啊?我就那麽好呢!”


    “你就是好,我就是看誰都對你居心叵測!哈哈哈......”


    未曦笑岔了氣,對著薑南輕輕地給了她一腳。兩個人瞬間笑作一團。


    “媽媽,媽媽......”


    所有的人齊刷刷望向小院得門口,被包裹的像個粽子似的茶茶正開心地向這邊跑過來,後麵還站著一個人---江振涵!


    薑南操著一口夾子音,趴在未曦耳邊嗲聲嗲語道:“今天可真夠熱鬧的啊!”


    小家夥剛跑到未曦身邊,腳還未站定,嗅著鼻子說道:“哇!好香啊!我也要吃......”猛地來了一個急轉彎就衝著火爐那邊跑過去了。


    “來,茶茶,這兒剛烤好的蜜薯,我拿給你吃!”白舸牽起茶茶的手讓她坐在凳子上,對著身邊的未綰說:“你這個當姨的,趕緊的給咱茶兒拿好吃的呀!”


    “哼!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看見好吃的就不叫小姨啦!”未綰假裝生氣地在茶茶的腦袋上輕點了一下。


    “小姨,你都吃飽了,我還沒吃呢!”


    “你就一個吃的心眼兒!”


    從書館裏流淌出來的新年喜慶音符剛剛還在沸騰的空氣中跳躍,可是此刻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它們竟也躡手躡腳自動放慢了腳步。


    “姐夫,你在那站著幹嗎?快過來呀,我們馬上就準備好飯了,都等著你呢!”未綰很納悶為何大家都啞口無言,氣氛明顯的不對勁。


    每個人臉上都是複雜的表情,大家好像都不歡迎他這個姐夫的到來。剛剛還有說有笑的歡樂一片,現在卻靜的出奇,尷尬而又奇怪。


    白舸拽了拽她的衣角,暗示她不要多說話。未綰看著白舸冷冰冰的臉,更是一頭霧水。


    江振涵走到院子中間對著大家說道:“我已經吃過了,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


    胡一鶴站起身對著他說道:“我送你。”


    他們二人走出書館,江振涵開口道:“留步吧!今日過節,我可不想掃大家的興,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江振涵轉身沒走出兩步,又迴頭說道:“我和鍾未曦還沒有離婚,一天不離她就是我江振涵法律上名正言順的妻子。我覺的義兄堂堂正人君子絕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還是避嫌的好。”


    胡一鶴驀地緊張起來,嚴肅地問他:“你這話讓我聽起來怎麽感覺你要反悔?”


    江振涵臉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眨眼間閃過一絲恍惚和遲疑,眼睛左右遊晃幾下,隨即說道:“你想多了!”


    胡一鶴揪著的一顆心短暫地釋然了一下,看到往前走著的江振涵,又叫住了他:“振涵,向天鳴他提起你們在研究的一些課題,我倒是很感興趣!”


    身後似有一道閃電在他身後炸響,江振涵腦子蒙頓了一下停住腳步。側轉身看著地上胡一鶴的影子說道:“你調查了他?”


    胡一鶴鎮定地說道:“我們下午剛見過麵。”


    江振涵這下更加慌了,即使在黑夜,也能感受到他眼睛裏爆發出的犀利火光。


    “你是說他來這裏了?他怎麽會來這裏?你約的他還是他約的你?他還說了什麽?”他的怒氣和惶恐全都泄發在他的聲音裏,那聲音仿佛從岩漿裏迸發出來的一般火星四射。


    “你為什麽那麽害怕他和我見麵?你覺得他應該還有很多話對我說?”


    江振涵聽胡一鶴這麽說,身上冒著陣陣冷汗,是因為他差點上了當,他差點就被胡一鶴設的圈套套進去了。


    他的大腦火速運轉著,他把剛才兩個人的對話從頭到尾又捋了一遍,隨後他就很確信胡一鶴隻是在試探他。自己怎麽如此衝動,差點鑄成大錯。


    他快速調整好了情緒,立馬想到了挽救之策,沉穩地說道:“義兄,你我二人都是做宇宙天體研究的,自古以來就有同行是冤家這樣的說法。向天鳴他是我們所的重量級研究員,我的員工偷偷背著我和我的競爭對手見麵,你覺得我為什麽不會緊張?”


    “哈哈哈!振涵你說的對,不過同行業之間的競爭雖有同藝相規,同巧相勝的說法,但是咱們之間以後也可以互相學習,取對方之優,避對方之短的嘛!


    向天鳴他也隻是來找未曦,我也剛好過來,所以我們隻是湊巧今天認識的,偶爾聊了兩句,你別多想!”


    “他是專程來找未曦的?......”江振涵若有所思,眼睛一眯,嘴角往上提起一個弧度,詭笑道:“元旦節快樂,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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