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舉頭,一笑問青天,


    天無語。


    ---吳潛《滿江紅·送李禦帶珙》


    未曦和女兒迴到家的時候,江振涵竟也閃現在了家裏。


    “爸爸,你迴來啦!”茶茶撲到江振涵懷裏,江振涵抱起女兒親了親,“我的小乖乖,爸爸可想你了,你想沒想我啊?”


    “當然想啦!爸爸你去哪了?爺爺說再見不到你,要拿棍子打你屁股呢!”


    “啊!真的嗎?!那茶茶可要幫爸爸呀!”


    “沒問題,爸爸,你以前都保護我,現在我也要保護你!”


    江振涵被女兒的童言稚語引得大笑不止:“好!那爸爸就靠茶茶了!”他抱著女兒轉悠悠地進了客廳,“寶貝,爸爸有話要和媽媽說,你去屋裏玩,好不好?”


    “好的,爸爸,你和媽媽好好說話,要不然媽媽就走了,再也不理你了!”


    “好!去吧!”


    女兒的一句玩笑話,仿佛章魚吐出的墨汁噴射在了他的臉上,江振涵刷地黑了臉。他陰沉沉地轉過身,麵對著未曦。


    未曦不敢直視那張令她感到發怵窒息的臉,她慌不擇路地想要躲開他身邊,卻一把被他拽住:“這麽多天我不迴來,你都不問我,也不打電話,甚至連一個信息都沒有!”


    “你不是很忙嗎?怎麽會有功夫接我電話!”未曦滿腹的委屈堆積在胸口。她真的是很無語了,不迴家的是他,一個信息不迴、一個電話沒有的人也是他,現在反而要對她興師問罪起來!


    “鍾未曦,你說話永遠都是這麽帶刺嗎?!也對,你是一直看我不順眼的,這麽多年恐怕連一點憐惜之心都不曾有吧?!”


    “江振涵,你不要太過分了!”江振涵的每一句話都鋒利無比,字字誅心!未曦由憤怒轉為心痛。


    江振涵冷笑一聲,譏諷道:“你的心從來都不在我這裏,你自己不覺得嗎?!你還說我過分,是你們太過分,要不是你們......要不是因為你的......”江振涵瞬間惱羞成怒,他強忍著沒有把後麵即將唿之欲出的話說出來,而硬生生地憋了迴去!


    他是想告訴鍾未曦,若不是因為她們兩個千年前害的朝霞魂魄盡散,若不是因為他想要複活朝霞需要借助她的身體,他怎麽會忍到現在!


    未曦已經心寒到擠不出一滴眼淚,她明白她和江振涵之間真的有一條鴻溝,是無法跨越的。她不清楚那是什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或許一開始就有;或許是結婚以後;或許他們兩個真的走到頭了,卻不是偕老白頭!


    “明日先不要去書館了,跟我去個地方!”


    未曦茫然地望著他,見他一臉冷冰冰的樣子,心沉到了穀底!她在他臉上似乎已經找到了答案,何需再多此一舉去問他!


    她便很痛快地迴答道:“好!”說完轉身就迴到臥室,關上了門。


    門“砰”地一聲關上的那一刻,她再也壓製不住內心的悲痛,後背抵著門滑落到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那些被壓抑的情緒如同洪水決堤,所有的力量在這一刻徹底瓦解了。


    窗外寒風驟起,她柔弱的如同寒風凜冽中孤獨的一朵黃花,堅守著自己最後的倔強,守護著自己的脆弱無力,任由狂風抽打摧殘!


    未曦哭完以後,全身反而放鬆了下來。所有的美好願望,喜樂憂苦,所有的傷痛期盼,都被這場酣暢淋漓的淚水衝刷的一幹二淨!這樣對大家都好,及時止損未必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隻是她心裏還是隱隱地作痛,心裏還有不甘。曾經的過往現在都變成了一把把利劍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她的胸膛,為何他們終究還是走散了!


    第二天早上,他們一起送茶茶去了幼兒園之後,江振涵就帶著她一路行駛而去。


    開車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未曦才發覺他們已經遠離了市中心,她不禁發問:“不是要去民政局嗎?”


    江振涵輕蔑地哼一聲:“民政局?!你想什麽呢!”


    “那你什麽意思?你要帶我去哪裏?”


    “到了就知道了!”


    未曦心裏嘀咕,原來他昨晚不是這個意思!那他這是要帶自己去哪裏。


    眼看著車子又出了南嵐,心裏竟有點惶惶不安起來,要知道這十幾年他可從未允許她離開過南嵐的土地半寸。可眼下自己又能怎樣,隻得乖乖地跟著他走。


    不知不覺未曦睡著了,等她醒來的時候,車子還在路上行駛著,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拿出手機一看,已經兩個小時的路程了。


    她心裏更是納悶起來,透過後視鏡她看到江振涵依舊黑著一張臉,悶聲不語,她可不想再自找沒趣。


    可又實在架不住內心裏的疑慮,不禁鬱悶地又問他:“江振涵,你到底要去哪裏啊?你能不能說句話?”


    江振涵陰陰地迴了一句:“前麵就到了!”


    正如他所說,車子繼續行駛了幾分鍾之後在一條寬敞的馬路旁停了下來。汽車手刹還沒拉好,未曦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幢隱蔽在大山裏的別墅---酷似上海的百年老洋房,一種摩登美!


    抬眼望去,四周密密叢叢,高山環繞,雲朵和山峰無縫銜接,無垠的蒼穹隻剩下頭頂上方的一片天空了。


    未曦清晰地意識到他們所在的位置正處在山穀中。


    山上的冷空氣寒冽刺骨,未曦禁不住鎖緊了身子,冷顫地看向正從駕駛座上下來的江振涵。


    “走吧!”江振涵漠然地說道。


    從別墅裏匆匆跑出來一個約莫40多歲的婦女,穿著一身暮色灰製服,整潔大方,舉手投足間皆是一副訓練有素,恭而有禮的樣子,未曦猜她定是這座別墅的管家了。


    那女人從裏麵打開了別墅的鐵大門,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躬身匯報工作:“先生,這裏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準備妥了。”


    “嗯!你在外邊候著,有事我再叫你。”


    “好的,先生!”


    未曦跟隨著江振涵進入了別墅裏麵。她被眼前這個精致奢華的現代裝修風格驚住了,裏麵的家具擺設她雖估計不出價值,但是她暗想著肯定也是價值不菲的,想來這個別墅的主人也相當富貴了。


    “這是誰的別墅?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我帶你去樓上看看。”


    “這該不會是他買下的吧?!他買這個別墅有什麽用!真是有錢撐著了!”未曦有點厭嫌的又隨著他上了二樓。


    江振涵這個人就是這樣,自小家境富裕,不識人間疾苦,花錢大手大腳。


    在未曦心裏,他買的東西向來都是華而不實的,要買什麽全憑心情,浪費錢財。而未曦相中的東西,江振涵又覺得幼稚無趣。從前兩個人每次逛街都會因為各種大小的原因吵得不歡而散。


    這次更離譜,他竟誇張低地買下一幢別墅了嗎?


    從二樓的樓梯口往左拐,江振涵帶她來到了主臥室。


    一進門,他就說道:“這段時間你就這住在裏,沒有我的允許哪裏也不許去!茶茶你也不用管了,爺爺奶奶可以帶她,周末我會帶她來這裏看你。”


    聽著江振涵的話,未曦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心裏有一股怒火在蠢蠢欲動,“我在這裏住?我為什麽要住這裏?江振涵,我真是搞不明白了,你大老遠把我帶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你想做什麽?”


    江振涵怒睜著雙眼,一步步緊逼著未曦,“我說讓你呆在南嵐不準走出去一步,你不聽!非要和別人去鬼混,既然這樣,那倒不如好好呆在這裏。


    這個地方,你從地圖上都搜不到,就算你走出去,最後也不得不乖乖再迴來。所以,你還是聽我的,老老實實呆在這裏。你不是喜歡安靜嗎,這麽幽靜美麗的地方不正合你的心意!”


    “江振涵!你這是要囚禁我,你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


    “囚禁你?你是我妻子,我給你安置新房入住,這怎麽算是囚禁!我好吃好喝供著你,不是要讓你去便宜別人的,你最好給我本分點!”


    “真是可笑!這麽多年我被你禁足在南嵐,我念你的好;念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念你這麽多年對我們家的幫助,所以我心甘情願聽你的,照你說的做。生怕你會生氣,我和身邊所有的人幾乎斷絕了往來!


    可是你呢!你在哪裏?就連女兒,你說帶走就帶走,好幾天不讓我見。


    我是個人,不是你圈養的寵物,你若是覺得厭煩了,不喜歡了,你大可以放手啊!”


    江振涵仰天狂笑幾聲,惡劣諷刺道:“你是要我放手成全你和胡一鶴嗎?鍾未曦,你不要做夢了。”


    “我和胡一鶴隻是朋友,我們就見過幾次麵,吃過幾次飯,我自認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啊!”


    “朋友會眉來眼去,會男女不分抱在一起的嗎?我上次就提醒過你,他是舅舅的朋友,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把握好你的分寸了嗎?”


    無休止的爭吵隻會讓自己更加的疲憊不堪,苦不堪言的無奈和沮喪,使得未曦不得不妥協:“好!你既然這麽不放心,我以後再也不和他聯係,再也不不見他就是了。我還要照顧茶茶,還要工作,我要迴去!”


    未曦走到門口試圖開門離開,卻被江振涵拽住胳臂,一下子甩到床上。


    他麵部如鐵盾般冰冷強硬,從未曦手裏奪走手機,聲色俱厲地說道:“從今日起,你甭想踏出這房門半步!我也勸你別動你那小心思,你放心,這裏誰也找不到。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離開這裏。”


    “江振涵!你瘋了嗎?你還我手機!”


    “手機,我暫時替你保管了。”


    二話不說,他當著未曦的麵就把手機關了機,甩門而出,又從外麵把門上了鎖。


    未曦的憤怒和痛仿佛鉤爪一般將她的心髒一道一道地劃破。


    她猛衝到門口瘋狂地砸門:“江振涵,你給我迴來!你放我出去,你這個瘋子......江振涵!你給我迴來......”


    叫喊了好一陣子,沒有人搭理她,更沒有人給她開門。她頹喪地坐在地上,任由痛苦蹂躪,淚水肆虐。


    江振涵的決絕將她心裏僅存的一點美好的期許和念想徹底吞噬掉了,他的冷漠直接將她打入了萬丈深淵。


    她該怎麽辦?她能怎麽辦?


    在這個似乎是與世隔絕的深山山穀中,她能感受到的隻有恐怖和寒冷,她能聽到的隻有山風的長吼和空穀的幽怨。


    未曦心裏想著這些渾身顫抖,眼前似乎有幽靈鬼怪正向她來索命。就像江振涵說的,就算她逃了出去,她連方向感都沒有,她又能逃去哪裏?她連不計後果硬闖的勇氣都沒有!


    “劉姐,這裏交給你了。按我之前說的,一定伺候好了,她想吃什麽喝什麽全部滿足她,不得有絲毫閃失!看好她,她的活動範圍隻能在那個臥室裏。如有什麽差池,你知道你那罪夫的下場......”


    江振涵語輕言重,寡言淡水的幾句話卻聽的劉管家瑟瑟發抖:“先生......先生請放心!我......我一定辦到!可是......”


    “可是什麽?”


    “夫人若是絕食或者傷害自己怎麽辦?我......”


    “放心,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她做不出來,她也絕不會做!你隻管做好你份內的事,有任何情況及時通知我。


    還有,不允許借手機給她用,不能讓她和任何人通信!”


    “明白了,先生,您慢走!”


    絕食!自戕!這種事情誰都有可能做,唯獨她鍾未曦不可能。


    她是那麽一個清醒智慧的女人,有時候理智的有點過頭,看待任何事情都那麽豁達通透,那種低級庸俗,逆風執炬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江振涵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如此惜命,又追求自由。相比較之下,他知道如何更精準地對她“打蛇三寸”。


    他把她放在這裏也是無奈之舉,他已經嗅到了嚴重的危機感,不能再任由事態繼續惡化發展下去。


    胡一鶴已經找到了轉世的王玉君,並且確定了鍾未曦就是王玉君的事實,那麽接下來他很有可能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在向天鳴找到突破性的辦法之前,在他完全確定可以順利實施他的換魂計劃,並把他的朝霞複活之前,他隻能孤注一擲地把未曦藏在這裏!


    江振涵覺得這是目前最安全可行的一個辦法了,至於其他的,他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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