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飛金,兔走玉,


    三界一粒粟。


    ---宋·白玉蟾《西江月·四》


    白舸按照胡一鶴的指示,照著寫給他的那個地址找了一整天,最後來到了一個四麵環山又比較隱蔽的小村莊。


    這裏看上去人煙稀少,冷冷清清,偶爾能聽到幾聲鴨鵝的叫聲,還有幾隻閑散的烏鴉掠過時發出“啞啞”的淒厲聲。一條主道上靠路邊散落著幾戶人家,有幾位老人蹲在路口閑話嘮家常。


    當他一出現在路口,很輕易地就被這些老人縮短了焦距,聚攏了焦點。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朝著他身上聚集,就像是看到一個紮著長辮子的清朝人朝他們走來一樣。


    老人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好奇的仔細打量著,那架勢倒像是比拚誰更有眼力勁,能從他身上看出幾個門道來!


    白舸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他猶猶豫豫走近他們,試探性地向他們打聽道:“爺爺奶奶,你們好!我想打聽個人。您們知道有一位叫巫淑慧的女士住在哪裏嗎?”


    一位老奶奶眯縫著眼睛看著白舸問他:“你找淑慧幹嗎?”


    “我......我是她遠房親戚......對,是遠房外甥!嗬嗬!”


    “淑慧還有這麽白淨的外甥?怎麽沒聽說過?!”


    “你聽說過嗎?”


    “沒有!”


    “你呢?”


    “沒有!”


    “那你呢?”


    “沒有!”


    “你呢?”


    ......


    這幾位老人從前往後,又從後往前,就這麽一個挨一個接力重複著這兩句話,搞得白舸局促不安又哭笑不得。


    “爺爺奶奶!我真是找她有事,麻煩告訴我她住哪好嗎?”


    坐在最前麵的老奶奶氣唿唿地說道:“我是奶奶,他是爺爺,你怎麽先喊爺爺再喊奶奶?!真是不懂事,傻了嗎?這孩子!”


    “傻了嗎?”


    “傻了!”


    “你說呢?”


    “傻了!”


    ......


    “又來!哎呦!我的老天爺啊!可饒了我吧!我就想打聽個人咋就這麽難呢!”白舸一隻手拍著腦袋,一隻手掐著腰急得原地打轉轉,他徹底被這幾位老人搞懵圈了。


    正當他愁眉不展時,從他對麵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哈哈哈!你們幾個老頑童又欺負生人啦!”


    白舸定睛一看,一位中年女士正向他這邊走來,約莫50多歲的樣子,腦後用一根紫檀木發簪盤了一個丸子發髻。外穿一件新中式黑色絲絨馬甲,斜襟是帶花紋圖案的綠色包邊,配有綠色中式盤扣,內搭白色絨衣。


    白舸見到她,就覺得親切和藹,還沒來得及問候就聽到身邊一位老爺爺說道:“淑慧來啦!”


    白舸一驚,“啊......阿姨,您就是巫淑慧嗎?”


    “是我啊!你是?”


    “他是你外甥!”


    “對,你外甥。”


    “遠方外甥。”


    “他是你外甥。”


    ......


    “哈哈哈......行啦!我說你們幾個老頑童,可別說話了,再這麽說下去天都黑了!”


    白舸怪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阿姨,我是騙他們的。他們問我,我就隨口說了一句,您別見怪啊!”


    “傻孩子,這有啥可怪罪的,我還挺稀罕有你這麽個帥氣的外甥呢!對了,你找我啥事?”


    “奧!是我哥讓我來找您的!我給您拿個東西......”


    白舸從背包裏取出胡一鶴給他的那隻鋼筆,交給了巫淑慧。


    巫淑慧端詳著這支鋼筆,片刻,驚叫道:“是他!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是的,阿姨!他是我哥,我叫白舸。”


    “阿姨明白了!走,跟我走吧,孩子。”


    白舸邊跟在巫淑慧身後走邊說話:“阿姨,我哥說讓您帶我去見一個人。”


    “我猜到了!一鶴這孩子之前就交待過我,我一看到這支鋼筆,心裏就有數了。這都多少年了!唉!細細想一下大概也有10年了吧?!也該見見麵了!”


    “阿姨,您說的是......?”


    “白舸是吧?”


    “是的,阿姨,我叫白舸!”


    “你先隨我迴家,我們收拾下東西,明天一早咱們就進山。想來一鶴是遇到大麻煩了,要不然也不會要見他!”


    第二天一早,他們準備了一些冬季厚棉衣還有一些米糧、麵包點心、餅幹之類的食品踏著露水就往村莊北麵的深山走去。


    “阿姨,我們要去見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啊?這麽神秘!”白舸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你哥他沒告訴你嗎?”


    “沒有,我哥隻說讓你帶我見他,其他的什麽也沒說。我們現在遇到一點麻煩事,我哥說此人能幫上忙。”


    “此人於我來說,亦師亦友,我也隻是見過幾次麵而已。多年以前他是一位遊曆於民間的道士,後來被奸人所害差點丟了性命。幸虧遇到了你哥,救了他的性命。


    就在我們剛剛路過的那個土溝附近。我當時正好在附近割草,我記得那天也是像現在這麽個時候,早上霧氣露水濕重,村裏基本上還沒有人出來勞作。


    我就看到你哥蹲在那裏抱著一個人,那人身中數刀,奄奄一息,渾身上下都是鮮血直流,你哥用隨身帶的藥正試圖給他止血。


    我當時都嚇得魂不附體了,但是人命關天哪!我就壯著膽子走了過去。


    那人雖受傷很嚴重,但是意識還很清醒,我說找村裏人送他去醫院,他堅決不讓。


    你哥說為了避免引起村裏人的慌亂,就找了個極其隱蔽的茅草屋裏,把他暫時安置在裏麵,又跑去買了些止血止痛藥,幫他包紮好。


    就這樣白天我負責送吃的喝的,你哥負責看護他,大約養了一個多月,他的身體也慢慢恢複了。


    作為報答,在他養病期間,他還教了我一些占卜和陰陽八卦術,風水術,我想拜他為師,他也不肯收。


    再後來,他便說要在這深山裏長久隱居修行。應他的要求,你哥便帶著他進了這深山,此後就再也沒出來,我也沒再見過他。


    這十年的時間,我都是隔段時間就上山給他送點吃的、喝的、用的,按他指定的地方,放在一塊仙石座旁邊,放下我就走。


    我想著一鶴應該和他有些淵源的,他們兩個經常徹夜長談,一起談論的事情我都聽不懂。


    幾年前你哥迴來過一趟,他交給我一支鋼筆,就是和你手裏那支一模一樣,他說讓我把這支鋼筆還有一封信上山的時候交給那個道長。


    你哥還特意交代我,日後若是再見到此鋼筆,定是他有急事要見道長!”


    “原來如此!看來那位道長定是一位高人了。能被我哥這麽敬重的人物,簡單不了!”


    “走吧!現在霧氣還未散,我們走的慢一點。從這裏走到那塊仙石座,這一路我還是比較熟悉的!但是往後的路就得靠咱們自己摸索了。


    這深山叢林密布,周圍全都是茫茫白氣,山石奇態詭狀,雜草叢生。幾乎沒人敢進入這個大山,也分辨不出哪是路,即使有路也被這些荊棘草被覆蓋住了,一不留神可能就踩到陷阱裏去了。


    咱們得小心些,你在我後麵跟緊了。”


    “阿姨,那你的老伴和孩子知道嗎?”


    “可不能讓他們知道!我那個老伴他就是個老古董,一根筋,從不信這些玄乎事。


    我給村裏人免費占卜算個八字啥的,他知道了都得罵我好幾天!我那個兒子,更別提了,敗家玩意!他要是有你一半就好嘍!


    整天吊兒郎當不務正業,跟著他那個堂哥當個狗腿子,東顛西跑的,沒個正經職業。


    說起他那個堂哥,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看他一身邪氣,陰氣太重,還搞什麽實驗室,指不定研究什麽邪乎東西呢......”


    “實驗室?!阿姨,您兒子的堂哥叫什麽?”


    “江振涵嘛!我兒子叫江臨,和你差不多年紀。我若不是為了我那侄媳婦兒,就是江振涵的媳婦兒,我是一步都不踏他家家門的!你都不知道我那侄媳婦兒多好的一個人......”


    巫淑慧走出好幾米遠,忽覺後麵沒動靜了,迴頭一看,白舸落她後麵杵在那兒一動不動了,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的,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像是看見了什麽野獸似的!


    巫淑慧催促道:“咋啦?趕緊走啊!發什麽呆啊!”


    白舸木木地跟著往前走,心裏惴惴不安地嘀咕著:“這是什麽樣的鬼緣分!估計哥也不知道她侄子就是江振涵吧!這老天真是會設計,一出又一出,始料未及,這下麵的劇情該怎麽走啊?!”


    “阿姨,那您認識向天鳴嗎?”


    “向天鳴?你也問向天鳴?”


    “您認識他?!”


    “前段時間我兒子提起過這個名字,我覺得很是耳熟,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就是想不起來了!”


    往前又走了沒幾步,巫淑慧恍然想起了什麽:“等會!”


    白舸嚇了一跳,臉色這迴全是青綠色了,單腳一蹦跳到巫淑慧身後,“怎麽了?是有野獸嗎?”


    “我好像想起來了......老道長他也姓向!沒錯!他也姓向......我記得10年前他說起過,他有個小兒子和我兒子年齡相仿......”


    “您是說......不會吧?!不會那麽巧吧!”


    忽然雲開一線,日光射下,如瀑練、如積雪的雲霧瞬息萬變,驚濤駭浪般奔騰舒展。仿佛蛟龍、白鶴、玄鹿......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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