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最近的心情有些煩亂。


    早上的六點的食堂,沒有什麽學生,李修然坐在老位置,看著對麵空蕩蕩的位置,莫名地有點懷念那個嘰嘰喳喳的聲音。


    他有多久沒聽見那聲“嗨,李修然”了?


    其實也就兩天,他竟覺得無比漫長。


    他自小就老成平和,總是不喜不憂地看待一切。這種新奇的怪異情緒體驗,讓李修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漆黑的宇宙裏,駕駛一艘故障的飛船,等待著墜落深淵。


    吃過早餐迴教室,餘杲杲的書包掛在椅背上,人卻不在教室。


    李修然以為她是去樓梯口接水,放下書包後,拿著水杯,焦急又期待地大步跑向樓梯口。


    飲水機前空無一人。


    接上水,李修然握著水杯,低頭失落地往迴走。


    在路過13班時,意外地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


    “原來這麽簡單啊!我會了,謝謝你,孟自遠。”


    李修然站在窗邊,目光沉靜地看著角落裏的並排坐著的兩人,內心波翻浪湧,握著水杯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怪不得最近都不來問自己問題了,原來是找到了更好的老師。


    李修然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老師,他可以輸給淩寒,也可以輸給張千帆,但是輸給孟自遠,他覺得不甘心。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餘杲杲抱著作業本,跟孟自遠說了再見後,腳底抹油了一般從後門跑出。


    校園流言像長了腳一樣,總是傳得很快,她不想被13班的同學看見自己來找孟自遠,從而給他們編排出毫無根據的愛情故事。


    一雙泛白的帆布鞋出現在視線裏,餘杲杲站住腳步,目光自下而上看去。


    她認得這雙鞋,自然也知道主人是誰。


    李修然垂著眼眸,不敢直視她。


    “讓一下。”餘杲杲聲音裏沒有往日的雀躍,冷淡疏離像是陌生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胸腔裏鼓噪的心跳震耳欲聾,她又說了一遍:“讓、一、下。”


    放慢語速,隻為讓他聽得清楚明白。


    有節奏感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兩位13班的同學就站在前門,茫然不解地看著自己班級後門的兩個外來人員。


    “那是誰啊?為什麽在我們班門口?”


    “女生不認識,男生是不是隔壁班那個李修然?”


    孟自遠瞥了一眼前門的兩位同學,拿過桌上的水杯,不疾不徐,從容走到餘杲杲身邊,“聊什麽題目呢?讓我也看看?”


    餘杲杲扯扯唇角,笑容有氣無力,“沒什麽,孟自遠我先走了。”


    言畢,側著身子從李修然與門框縫隙裏擠了出去。


    “同學,這是13班,你是不是走錯班級了,這好像是我的主場?”言語散漫,眼神戲謔,孟自遠低笑一聲,挑釁地撞開了李修然,往樓梯口的飲水機走去。


    孟自遠撞得用力,李修然吃痛一聲,左手撫在被撞疼的肩頭上,平靜中帶著狠意的目光死死地咬住那個放肆倨傲的背影。


    再迴到教室,餘杲杲依然不在。


    她拿著書去大平台上背書。


    大平台上,清靜,無人打擾,最適合背書。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跟李修然兩人單獨共處一間教室。


    直到早自習的鈴聲響起,餘杲杲才拿著書迴到教室。


    李修然注視著她從後門迴來,坐到座位上。


    明晃晃的躲他,李修然覺得自己的皮膚五官都像被螞蟻啃食著,癢得難受。


    今天是周三,單數日的早自習念的是語文課文。


    語文課代表已經站在講台上,低頭翻書。


    張千帆趁課代表還沒開口,小聲且快速地問了一句:“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要遲到了。”


    “在大平台上背書呢。”餘杲杲答道,隨後轉過身,跟著課代表念課文。


    上完三節語數英,大家背上書包,到各自的選修課教室。


    李修然和餘杲杲要去的教室都在二樓,李修然跟在餘杲杲身後,直到走到二樓,萬分掙紮之下,他終於喊出了她的名字。


    “餘杲杲。”


    她的腳步明顯一頓,幾秒後,抓著書包帶子跑進了高二(3)班。


    許可容早就到了教室,替餘杲杲占好座位。


    “杲杲,早上跟李修然站在我們班後門的,是不是你?”許可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


    餘杲杲心裏一驚,瞪大眼睛看她。


    她沒有直接迴答,反問:“你哪聽來的事情?”


    許可容:“聽同學說的,我們班幾乎都知道這件事了。”


    看吧,校園流言還是很可怕的,現在還隻是在13班內部流傳,晚上必定傳至各個班級,雖不至於到人人都知曉的地步,但絕對逃不過每個班的“消息通”們的耳朵。


    何況,今天還是選修日,流言傳播的速度隻會比想象得更快。


    其實許可容也不確定事件女主角是否是餘杲杲,隻是聽同學的描述,感覺很像餘杲杲,而且餘杲杲還在宿舍裏極力維護過李修然,她下意識地就聯係在了一起。


    餘杲杲深唿一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你們班都怎麽說的?”


    見她沒有承認,許可容以為她不是女主角,便把同學們的話完完整整複述了一遍。


    餘杲杲麵色鐵青。


    很好,她、李修然、孟自遠已經被編排成了狗血三角戀。


    在故事裏,她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渣女,李修然是被拋棄的可憐“糟糠”,孟自遠是得意洋洋的現任。


    誰說越長大想象力就會倒退?


    這故事編得多好啊!


    餘杲杲想到初中時自己被同學們編排的故事。


    她隻是跟鄰居家的男生偶爾一起上下學,就被編排成情侶,後來越傳越離譜,傳到他們去過旅館。


    即便她再怎麽澄清,謠言在聽取流言的人心中生了根,再也無法根除。


    最後,餘建雄和胡文英氣勢洶洶地跑到學校,替她討了說法,找到了誣妄不實謠言的始作俑者,讓對方及其家長共同道歉。


    然後,她轉了學。


    兩年以後,流言再次襲來。


    這一次,身邊沒有父母,她也不想再以轉學作逃避。


    她可以自己戰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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