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從她的手裏接過手機,她的手機殼又換了一個,上次運動會,還是一個粉色兔子的手機殼,這次已經換成了小熊貓圖案的手機殼,李修然一怔,她真的很喜歡小熊貓。


    在餘杲杲期盼的眼神裏,李修然把手機放進了自己的書包隔層裏,拉上拉鏈,身姿挺拔地向校門口走去。


    餘杲杲的眼神瞬間黯淡,就這?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地中海,我帶手機了,你快來抓我吧。


    “這……真的可以嗎?”餘杲杲跟在李修然身後,小聲囁嚅。


    “可以。”


    李修然篤定的聲音傳來,餘杲杲看著他瘦挺的背膀,就像港口裏的燈塔,給她這艘在洶湧海浪裏翻滾的小舟無盡的安全感。


    那就相信他吧。


    李修然配合地進行了安檢,果不其然,金屬探測器在李修然的書包處發出了響聲。


    地中海蹙著眉,語氣不由分說:“書包打開看看。”


    餘杲杲站在後麵,想著,上學和坐牢也沒什麽區別,上學不過是坐牢的平替。


    李修然順從地打開了書包,從隔層裏拿出了自己的非智能手機,語氣不卑不亢地解釋:“這個不能上網,隻是為了跟家裏聯係用的。”


    很多家長不放心孩子的安全,又怕孩子沉迷手機,也會準備戒網機給孩子,這挺正常的。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孩,鬼主意最多,磚頭一樣的手機,也能給他們玩出花一樣的功能,換成其他學生,地中海肯定二話不說,直接收走,等到周六放學再歸還。


    但李修然不一樣,他成績穩定,自律好學,不需要老師操心。地中海也知道李修然的家庭情況,知道他和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於是擺擺手,沒有收走。


    為了嚴防手機入校園,拿出可疑金屬物後,還要繼續安檢,直到金屬探測儀不再響起聲音。


    地中海拿著金屬探測儀,準備再度搜查,李修然眉頭一皺,說肚子疼,可能吃壞東西了,想去衛生間。


    李修然是高二段老師們的寶貝,學校還指望著他考上a大,為學校爭光。一聽肚子疼,地中海趕忙揮手讓他快去衛生間。


    餘杲杲順利過了安檢,不緊不慢地跟在李修然身後。


    看到李修然從書包裏拿出手機,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為什麽所有人都沒有他的微信好友。


    等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處,地中海突然想起來他忘了問他們倆什麽關係,剛剛在校門口是在說什麽?


    又有學生進校,地中海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兩人像盜賊交換贓物一樣,偷摸著找了個沒有監控的地方,李修然把手機遞還給了餘杲杲。


    餘杲杲從自己拎著的手提袋裏拿出兩包東西遞過去,“這個是謝禮。”


    遞的是邱愛華給餘杲杲買的植物飲品。


    “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謝你,你如果不收,我會不開心的。”餘杲杲補充道。


    李修然收下了她的謝禮。


    餘杲杲沒有迴寢室,拖著自己的椅子坐到李修然身邊,把手裏的作業本一放,拿著筆安靜地在一旁寫作業。


    李修然看了她一眼,默許了她的行為,拿著水杯出去接水。


    餘杲杲想起自己也還沒接水,放下水筆,跑迴座位上,拿起水杯,走出兩步,想了想,又迴到座位,抽了一包植物飲品,追了出去。


    她以為這所謂的植物飲品和咖啡液一樣,是需要摻水喝的,到了飲水機旁,才發現是開袋即飲。拿都拿了,餘杲杲站在一旁,撕開包裝,吸了一口,“噦”地一聲吐在了垃圾桶裏。


    琥珀色的液體殘留在她的手指間和嘴角處,餘杲杲仔細瞧了瞧包裝。


    人參黃芪沙棘……一看就不好喝,但感覺挺貴的,又是奶奶的心意,餘杲杲又喝了一口,又是一聲“噦”。


    味道層次很分明,簡而言之就是——人參是人參,黃芪是黃芪,沙棘是沙棘,三種分明的味道夾雜在一起,匯聚成了一種奇特的辛苦味道。


    介於好喝和難喝之間——好難喝。


    又苦又辣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吐不出去又咽不下來,手扶著飲水機,隻能彎著身幹嘔。


    李修然略帶擔心地問:“很難喝嗎?”


    餘杲杲舉起飲品,往他麵前遞,“你喝一口就知道了。”


    白皙柔嫩的手在眼前晃來晃去,李修然耳朵發燙,往後退了兩步,提醒她:“這是你喝過的。”


    口腔的味道還在,餘杲杲直起身子,想要喝水壓一壓。


    一抬頭,李修然已經替她灌好水。熱水冷水的比例把控得剛剛好,餘杲杲大口喝了好幾口,才終於把那股令人想要嘔吐的味道壓了下去。


    餘杲杲歉然地看了一眼手裏的飲品,小聲嘀咕:“對不住了奶奶,真的太難喝了。”


    說完,悲憤地將那包難喝的東西扔進了垃圾桶,像極了一個凜然正氣的將軍,仿佛扔的不是難喝的飲品,而是敵人的屍首。


    兩人並肩迴教室。


    餘杲杲說:“李修然,剛給你的兩包東西,你還我吧,太難喝了。”


    送別人東西哪有還迴去的道理,李修然搖頭,“還給你,然後呢?你要扔掉嗎?”


    “對啊,扔掉,這麽難喝的東西,留著幹什麽?”


    李修然唇角微勾,帶著苦意,自說自話似地說了一句:“浪費不好。”


    他是說給自己聽的,話一出口,怕餘杲杲誤會,特別是經曆過上次那一迴的關係僵化,李修然連忙補充:“沒有怪你,但我不想浪費。”


    言外之意就是——不還。


    食物之於苦難者,是溫飽;之於幸福者,是享受。


    餘杲杲懂了,李修然和她不一樣。她有隨意處置食物的自由,但在苦難的懸崖邊掙紮的李修然,沒有挑剔的資格,因為一挑剔,等待他的可能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幼兒園老師說農民伯伯很辛苦,小朋友們不能浪費糧食。媽媽說東西太難吃,就不要吃了,吃下去也是一種對胃的折磨。


    餘杲杲覺得自己好似站在了迷霧重重的樹林裏,找不到正確方向,到底誰說的是對的?


    她剛剛是在浪費嗎?扔掉是不對的嗎?可是真的很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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