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熱滾滾的液體,從傅思明眼眶中淌落,化作一行清淚,沿著清朗的麵頰,流經唇角,帶著濕鹹的味道。


    他摒住唿吸,胸膛劇烈起伏,漆黑的瞳孔直直地望著沈枝,眉頭和眼部肌肉收縮又舒展。


    不眨眼,就那樣直直的盯著她。


    是憤怒!是控訴!是質問!


    沈枝的腦袋裏嗡的一聲,被這個眼神震撼當場,她縮迴了手,眨了眨眼。


    三兩步走到洞口,背對著傅思明。


    傅思明手撐在冰麵上試圖起身,試了兩次無果後,拳頭捶向冰麵。


    沈枝……你也會為我而動容嗎?


    為什麽迴避?


    為什麽不讓我看清你眼底的情緒?


    傅思明想追上去問清楚,可重傷的身軀完全不由他控製!


    動作幅度過大扯到了傷口,傅思明伸手扶住眩暈的頭。


    失血過多的後遺症發作。


    他隱約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細細迴想,沈枝不經意流露出的動容,他迫不及待的追問,沈枝迅速降入冰點的情緒轉變以及不留情麵的動手。


    最後兩人各自憤怒,不歡而散……


    這不就是兩年前,他去海市前一夜再翻版嗎?


    還有他給沈枝下藥的第二天,也是類似這樣的情景。


    他控製不住自己迫切貼近沈枝的心情,沈枝接受不了他的親近,會變得非常暴力!


    此刻,傅思明好像找到了症結所在。


    有沒有辦法讓沈枝的停留在上一步?


    傅思明陷入了思考。


    突然,一聲淒厲的嘶吼聲響徹山洞,黑暗中一團黑影朝傅思明襲來!


    沈枝突然一個迴旋踢,把黑影踢飛。


    “嗷嗚!”


    黑影砸斷了幾根冰錐,重重的摔在冰麵上。


    嗷嗚!這個暴力的女直立猿,把它的肋骨都踹斷了!


    “別碰我的人,懂?”沈枝冷漠的轉身,出聲警告。


    傅思明聽到這句話,伏在冰麵低聲笑出聲,剛才蘊在眼眶裏的另一滴淚掉落冰麵。


    她的人?


    沒錯!他是枝枝的!


    沈枝歪頭,好奇的目光越過怪物,落到傅思明臉上。


    笑什麽?


    冰麵上,毛絨絨的家夥揉了揉被踹的肚子,站起來後警惕地向山洞一側挪動。


    尋常人挨沈枝踹這麽一腳肯定站不起來了,但這家夥皮糙肉厚,好像不怕疼,立馬就能起身移動。


    它沒有迴到山洞深處,而是慢慢靠近冰壁,觀察著沈枝的神色。


    沈枝迴到傅思明身邊坐下。


    借著光,沈枝看清楚了這家夥的真實麵貌。


    是一隻渾身長著長毛的白色……猿類,可能是某種沒見過的雪猿。


    這家夥很聰明,懂得觀察和埋伏。


    還會出手試探她。


    如果真是為了殺人就不該在行動的時候發出聲音。


    它在試探沈枝的實力,方便進行下一步動作。


    打得過怎麽都行,打不過就服軟。


    事實是,根本打不過!


    雪猿圓潤的眼珠在眼眶中轉動一圈,然後一瘸一拐的跳迴去拿來一些食物,動作討好的遞給沈枝。


    “我不缺這個。”


    沈枝側過頭,看都沒看一眼。


    雪猿收迴拆過的那袋零食,撓撓頭,然後不舍的換了一盒全新包裝的巧克力重新遞過去。


    這是它最喜歡的食物了,搶迴來這麽多天都沒舍得拆。


    “拿上你的東西,滾!”沈枝語氣冷漠。


    雪猿退後兩步,然後站在原地焦急的捶著胸口,跑了。


    沈枝以為它放棄了。


    不一會兒,雪猿拖迴來一個人類背包,將全部東西一股腦推到沈枝麵前。


    它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它願意獻給沈枝,換她幫忙。


    雪猿指了指自己被子彈打傷的腿,又指了指地上的傅思明。


    意思很明顯!


    它觀察過了,沈枝能治療另一個直立猿的傷。


    它腿也被打傷了,吃不好睡不好,摳也摳不出來,還劇痛難忍。


    它希望沈枝能幫忙。


    沈枝瞥了一眼包裏完好的睡袋、幾顆亮晶晶的石頭,還有幾支幹枯的稀有植物,目光一動。


    今夜的風雪很大,明天還不知道什麽情況,留著這個睡袋有用得著的地方。


    “行,要打麻藥。”


    “……”


    沈枝和那隻搶了傅思明他們東西借花獻佛的雪猿艱難溝通。


    傅思明困得眼皮直打架,沒一會兒就睡過去。


    沈枝在傅思明的睡袋裏放了安神香囊,不然他今夜肯定痛得睡不著。


    第二天。


    傅思明剛睡醒,發現沈枝正在清理手術用具。


    昨晚光線不足,雪猿的傷是天亮處理的。


    外麵暴風雪越來越大,沈枝體質好還能多撐幾天,傅思明傷得太重!


    多待一刻就多一分風險。


    沈枝收拾完東西,對傅思明說:“該走了。”


    今天陳團長的人進山找她,但沈枝不知道有人會冒著暴風雪進山。


    山裏沒有信號,她隻能做好最壞的打算。


    傅思明無法動彈。


    今天還是沈枝背著他。


    倆人下了冰洞以後。


    傅思明怔在原地,臉上露出窘迫的神色,態度抗拒:


    “枝枝,要不你去外麵看看有沒有人來找我們,或者讓雪鴞去,然後找人上來抬我。”


    他一個大男人,不想讓沈枝背!


    “廢什麽話,上來。”


    哪有什麽人會來?


    更何況,這個地方離冰裂縫也很遠,她們不出去,就算有人也看不見她們。


    傅思明臉上升起一絲燥熱,心髒又開始打鼓。


    沈枝175cm,遠遠沒有他高。


    她要背穩他必須用雙手穿過大腿根部位置,才能穩住重心,也最方便省力。


    這樣他的雙腿必須分開,整個人像章魚一樣趴靠在她身上。


    昨天他不省人事尚且可以接受。


    現在他做不到。


    天上的雪像扯破了的棉絮綿飄落,寒冷的風發出嗚嗚的怒吼,刮的人露在外麵的皮膚生疼。


    傅思明隻在下麵等了幾分鍾,身上便積了厚厚一層雪。


    “枝枝,要不你還是找人來抬我吧!”


    他真的不能接受那個姿勢。


    沈枝抬頭望了望天,風雪還在變大,傅思明這個狀態,根本離不得她開半步。


    離得遠了,就算不凍死,萬一遇到什麽危險她也來不及救援。


    還有,這個天氣他要是繼續躺在雪地裏真的會凍死!


    “別囉嗦!快點。”


    “別!”


    沈枝可沒管他的推拒。


    都什麽時候了,還分不清局勢。


    沈枝直接伸手去抓傅思明的手臂,傅思明急忙後退兩步,手腕卻被她精準扣住。


    “枝枝……枝枝,我不要你背!咳咳咳……”


    他語速太快,喉嚨裏嗆進一絲風雪,咳嗽不止。


    沈枝大力將他扯到背上,身前掛著鼓鼓囊囊的背包。


    傅思明隻覺血液直衝顱頂,渾身僵硬,血液不受控製的開始叫囂沸騰。


    傅思明一陣懊惱。


    安靜點!


    不要讓她發現!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貼近她!再靠近一點!鼻腔不受理智控製,瘋狂攫取她身上的香味。


    身體卻絲毫不敢動彈。


    空氣又開始不安分的在肺部攪動,外麵的空氣進不來,裏麵的空氣出不去。


    傅思明一手抓住心髒處的衣物緩解,另一隻手逐漸攥緊拳頭。


    沈枝,我不是你。


    不似你那般純真無邪,做不到心如止水!


    我死都要死在有你的溫柔幻夢裏……


    如果讓你知道……


    傅思明不敢想象,沈枝會有多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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