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真的沒問題嗎?”蓋爾和身旁的影心交頭接耳,另外幾個人雖然沒有加入討論話題,可好奇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往前麵飄。


    現在的隊形很古怪,伊蒙走在最前麵開路,另一隻手卻牢牢抓著阿斯代倫不鬆開,麵無表情。阿斯代倫倒是很想鬆開,可伊蒙實在抓得緊,他掙紮了兩下沒弄開就放棄了。在他們身旁跟著撓撓和小梟熊,正踩著他倆的腳印穩步向前。而距離他們三米遠的後方,就是蓋爾他們。


    雖然他們迴來的時候阿斯代倫看起來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樣,根本不願意從毯子裏麵出來,可他們時間緊張,需要趕緊乘坐木船前往下一個目標點,自然沒有多餘的時間給阿斯代倫緩解心情,知道是自己刺激到了阿斯代倫,可是作為領隊不可能在這點事情上浪費時間,當下就想把人扛著直接帶走,把原本還喪的不行的阿斯代倫直接嚇得開始胡亂掙紮,趕緊從他的繭子裏麵出來,但眼眶紅紅的,有點不想去看別人的表情,慢慢地就落到了最後,伊蒙皺著眉頭把人拽到了最前麵,愣是抓著人手不鬆開了。


    “沒事,”影心認真打量了一下氣氛有點怪的兩個人,還是放心地安慰蓋爾,“伊蒙腦子看起來還是清醒的,他倆又不是小孩了。”


    感情問題嘛,肯定是有波折的。作為一個看著伊蒙和阿斯代倫認識,且和他倆都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影心自認為還是有點了解的。阿斯代倫這種心中藏事的別扭性子還得靠伊蒙這個直脾氣來治,雖然不知道在他們迴來之前這倆人發生了啥,但是看阿斯代倫老實被拽著、除了眼眶有點紅外也沒啥厭惡的表情就知道沒大事--影心甚至還懷疑過是不是伊蒙把人欺負過頭了,但想了想時間和他們現在的生活水平,伊蒙應該不至於那麽禽獸。


    領隊和自己小情人的事情還是讓他們內部自己解決吧,外人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


    伊蒙有些不高興,當然是對他自己的不高興。這就好比你撿迴來的終於養的有點親近你的貓和你開心的玩耍打鬧,結果因為一點小失誤,讓它想起了之前在虐貓前主人手中的不好迴憶,突然陷入了應激反應後連帶著你也被看作了威脅,這換誰也不好受吧。


    迴想了之前阿斯代倫熟練的表現以及被灰狼壓在身下後的強烈反應,伊蒙也大概猜到了之前在卡紮多爾身邊阿斯代倫過得是什麽日子--精靈妓,博德之門的貴族之間總愛豢養漂亮的家夥以供客人享受,他早該猜到,隻不過因為卡紮多爾吸血鬼的身份,想來那些客人也不可能單單隻有人類。


    他的貓身上,還殘留著前主人的印記,不光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那百年的悲慘遭遇已經在他的靈魂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想要徹底消除......伊蒙被捅壞的、一思考就開始疼的腦子想到的第一個解決辦法還是直接了當,幹掉卡紮多爾就行了。不過伊蒙又轉念一想,如果是自己下手的話恐怕效果不好,自己心上的傷口還是要自己治愈才行,得讓阿斯代倫自己殺掉心中的夢魘才行--可是真的不是伊蒙看輕阿斯代倫,那點小手段怕是在吸血鬼手中翻不出個水花。


    眾人通過法陣傳送來到湖邊,那艘脆弱的木船依舊在黑暗的湖麵上起伏。


    眾人紛紛上船,阿斯代倫來到二層的小平台上,抱著撓撓和小梟熊直接縮在角落裏,整張臉都埋進了撓撓柔軟的長毛中,隻露出那雙有點失神的紅色眼睛。


    伊蒙有些無奈,但覺得目前來說還是給阿斯代倫一個自己的空間比較好,也就放任他在角落裏待著,自己操控著船舵開始啟航。四周黑漆漆的湖麵上漂浮著淡淡的霧氣,什麽都看不清,但是還好這艘船被施展了魔法,認得路,伊蒙隻需要稍微控製一下方向速度就行,而坐在下方的其他人也是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氛圍也算輕鬆。


    穩定了船舵方向後,估摸著某人已經自我調節好了,扭頭去看的時候,發現已經開始為撓撓編辮子了,果然是恢複好了。伊蒙就立刻湊了過去,將整個人攬進懷裏,還順手摸了摸乖巧趴在地上的兩小隻,直截了當地說道,“在迴博德之門之前,我不會再護著你了。”


    阿斯代倫渾身一顫,有些驚慌地抬起頭看向伊蒙淡定的麵容,非常不解卻還是要帶著笑問道,“親愛的,抱歉,我剛剛隻是有點不舒服,你別生氣--”


    “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摸了摸那頭柔軟的白毛,因為剛剛被裹在毯子裏沒有打理,現在看起來有點亂糟糟的,但是卻帶著幾分自然,像是剛剛從睡眠中醒來的樣子,伊蒙喜歡,手上的力道自然輕柔了許多,“我的意思是,你要開始鍛煉你剛剛學會的那些能力了,死靈之書也繼續看,如果想要迴去報仇的話,總不能一直在後麵放冷箭吧。開始跟著我一起鍛煉。”


    被揉搓腦袋的阿斯代倫一開始還有點沒太明白,等理解了伊蒙話中的意思,先是急促的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已經在腦海中預設了一遍卡紮多爾的死亡過程,隨後又肉眼可見的低沉下去,“我、我做不到,我殺不了他。伊蒙,親愛的,你明明之前答應我!”他扯住了伊蒙的袖子,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向伊蒙的方向靠過去,整個人都呆呆的。


    “沒什麽做不到的,”伊蒙笑著和阿斯代倫貼了貼臉頰,還親了親他的眼睛,“我會幫你的,隻是我覺得相比於看著我殺掉卡紮多爾,還是你自己動手來的更讓人暢快吧?我會教你的,放心。”


    感受到濕潤在自己的眼皮上輕輕擦過,阿斯代倫又長又密的睫毛上下忽閃了兩下,撲通、撲通,阿斯代倫知道又是自己的錯覺--或許不是錯覺?他聽到的並不是自己早已沉寂的心跳,而是伊蒙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在阿斯代倫眼中的伊蒙真的很自信,就好像那困擾了阿斯代倫百年的噩夢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一點不曾放在心上,甚至還能分出心神來安慰緊張的阿斯代倫。他的手是熱的,身體也是熱的,在他們擁抱的夜晚,伊蒙覺得他的身體冰涼舒適,而他卻被伊蒙的體溫燙的嚇人。


    那會讓他想起自己被遺忘的過往,當他還是精靈的時候,當他還擁有一個溫暖的身體的時候。


    他渴望這種溫暖,又被這種溫暖刺痛。


    當他將頭枕進伊蒙的肩膀的時候,阿斯代倫覺得可悲又可笑,他居然也像話劇中那些可憐的妓女一樣,在陪伴中愛上了自己的客人,因為他的偏愛,他的保證--那他的結局會是如何呢?會像那些飛蛾撲火的角色一樣,慘死在虛無縹緲的愛情中嗎?伊蒙又對他抱有什麽樣的感情呢?


    阿斯代倫突然想起,他似乎還沒有認真地去詢問伊蒙的過去,他在博德之門的經曆、他的家人、他的過往,除了他的失憶和身體中的那點小問題,阿斯代倫可笑地發現自己其實也並不了解伊蒙。他能從平常的相處中感受到伊蒙對他是喜愛的,隻是那股喜愛怎麽都透著點看寵物的愛--阿斯代倫看了眼抱在懷裏的狗子和趴在腳邊的小梟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大概也就比這兩隻的喜愛要多那麽點吧。


    他想要更多,可最終阿斯代倫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乖巧地點了點頭,準備迎接自己未來的特訓生活。


    坐在下方的蓋爾悄悄迴頭看了眼,發現兩個家夥又抱在一起了,笑的眯起了眼睛,“年輕真好。”


    “你恐怕沒資格這麽說吧,”影心斜視了一眼,臉上帶著打趣地笑,“阿斯代倫都兩百多歲了,連我都比你大十幾歲,要說年輕..”影心指了指右邊滿臉興奮不知道在聊些什麽,時不時還要鼓鼓掌的卡菈克、威爾和萊埃澤爾,“那邊三個才是真年輕。”全都不到三十的年紀就已經闖出不小的成就,完全稱得上年輕有為。


    看著因為講到興奮處還忍不住用手比劃的萊埃澤爾以及特別捧場的另外兩人,再看看自己這邊和影心老神在在的模樣,蓋爾無奈地發現影心說的是實話,雖然他的年紀在法師當中已經相當年輕,可麵對另外幾個家夥,他果然隻能被歸進大齡組了。又想了想自己慘淡收場的上一段感情,蓋爾將書本往自己臉上一放,整個人倒在船上,大概可能也許去夢密斯特拉去了?


    正當眾人計算著已經開出去多長時間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水流被劃開的聲音,像是另一艘船出現在了安靜的湖麵,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悄悄握住了自己的武器,隻是沒有伊蒙的命令暫時沒有開展,而伊蒙則從毛絨絨天堂中抬起頭,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走到船邊上,看著那艘和自己腳下一模一樣的船緩緩靠近,幾個灰矮人正手持武器,麵色不善地注視著這裏。


    那個好像是老大的灰矮人同樣也帶著一條至上真神的項鏈,沒有輕舉妄動,隻是語氣不太好地問道,“格克在哪裏?你又是誰?”


    “很可惜,他已經死在了和蕈人的戰鬥中。”伊蒙淡定地說道,“不過我們成功拿迴了軍士長被偷走的靴子,現在正要去見軍士長。”那個靴子,就是被影心他們救下的侏儒偷走的,那些逃出來的侏儒還說灰矮人在地下命令他們在挖掘什麽東西,隻是具體是什麽他們也不清楚。


    伊蒙將那個因為懶得收拾而恰好沒有丟掉的靴子拿出來給眼前的灰矮人看了看,這些家夥想來也是知道軍士長被偷了靴子的事情,見伊蒙語氣淡定,說辭也和他們知道的信息對得上,也就稍微放下了警惕,然而伊蒙等的就是他們放鬆的這個機會,他推了一把安靜站在身邊的阿斯代倫,下一秒,那艘靠過來的船像是被無形的手猛的晃動了一下,上麵幾個灰矮人都沒能穩住身子,全部失去了平衡。


    伊蒙這邊所有人都抓住機會立刻動手--畢竟下手慢了人頭就是別人的了,幾個灰矮人,還不至於是難纏的對手。


    這些小嘍囉對於伊蒙這支小隊來說沒有絲毫的威脅,隻是短時間內使用能力的阿斯代倫看起來臉色越發蒼白,握著手弩的手都有些顫抖,他看著被自己釘死在船上的灰矮人,雖然整個人都脫力的差點要摔倒,可嘴角還是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因為那是力量的表現,雖然現在腦子裏開始突突的痛,可心裏是快樂的。


    他們離開那艘全是灰矮人屍體的船繼續前進,視野範圍開始出現陸地,溫度也從剛剛的陰冷開始不斷上升,在火光的照射下,十米高的莎爾信徒雕像就這麽直愣愣戳進眾人的眼球,影心驚愕地站起身,不可思議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各種屬於莎爾的標誌,岩漿從縫隙中緩緩流淌而下,在水道兩旁,頭戴帽子遮住視野,雙手持劍交叉在胸前的莎爾石像莊嚴肅穆。


    機器發出旋轉的沉重響聲,帶著莎爾元素的鋼鐵閘門緩緩升起,伊蒙等人看到了不遠處的火光,他們要靠岸了


    “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莎爾女士的雕像?在這裏居然會有一座莎爾女士的聖殿!”影心簡直激動到不能自已,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麵部表情。


    “安靜,有人來了。”伊蒙上前,是一男一女兩個灰矮人,看起來是這裏的守衛。


    那個女灰矮人掃視了伊蒙等人,語氣極其不客氣,“瞧瞧是誰?看起來某些外來者沒死透啊?我應該把你的頭砍下來喂給洛斯獸,有什麽遺言嗎?”


    “嗬,讓她動手試試,我正好等不及想再沾點兒血呢。”剛剛居然被阿斯代倫搶了一個人頭的萊埃澤爾正處於沒打爽的暴躁時刻,要不是卡菈克擋在她身前,她已經衝出去了。


    伊蒙沒有選擇剛剛船上那樣直接解決對方,畢竟這裏是別人的地盤,具體有多少人他也不清楚,還是慢慢來的好,“我是真魂者,你最好再組織一下語言。”


    他動用了腦海中的蝌蚪,然而奇怪的是沒有在眼前的灰矮人腦袋中感受到奪心魔蝌蚪,可是他們的心靈鏈接卻起了反應,這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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