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蒙走到阿斯代倫身旁,目光落在棋盤上。這盤棋已近尾聲,執白棋的拉斐爾勝券在握,而對麵的摩爾滿臉怒容。“你給我設套,我壓根不想動這枚棋子。”


    拉斐爾神色從容,瞧著摩爾,猶如在看一隻毫無威脅的幼崽——畢竟,摩爾不過是個未成年的提夫林。“這是遊戲規則,親愛的。碰到哪個棋子,就得走哪一個。”


    “狗屁!我這騎士無論怎麽走都是死路一條!”摩爾爆了句粗口,情緒異常暴躁,看那樣子,恨不能直接掀翻棋盤。


    拉斐爾攤開雙手,好似在好心給出建議:“那就讓這份犧牲變得有價值,守護你的密斯特拉,或者衝著我的希瑞克進攻。”


    摩爾咬著指甲,眼神滿是糾結,四下張望。突然,她眼前一亮,一眼瞅見在一旁看熱鬧的伊蒙。“哇哦,瞧瞧誰來了!先生,我剛剛在外麵幫過你,現在該你幫我了。呃,對了,你會下這棋嗎?我也是頭一迴玩。”很明顯,她打算拉伊蒙下水。一旁的拉斐爾挑起眉,卻並未出聲阻攔。


    伊蒙目光與阿斯代倫交匯,眼神裏透著疑惑,似乎在詢問他,看了這麽久,為何不幫忙。伊蒙才不信阿斯代倫不會下棋,畢竟這隻是個再常見不過的小遊戲。


    阿斯代倫眨了眨眼睛,臉上浮現出一抹狡黠的壞笑。他就是故意不幫忙,相比參與其中,他可太樂意看這場熱鬧了。


    伊蒙了然,隨後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棋盤,便立刻洞悉了拉斐爾剛剛在言語間給摩爾設下的圈套,實際上隻需攻擊希瑞克前方的那枚棋子,便能讓拉斐爾陷入困境。


    伊蒙的話音剛落,便感覺肩膀陡然一沉,原來是阿斯代倫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耳邊傳來他抱怨似的輕哼,顯然,阿斯代倫也知曉這盤棋的關鍵所在,如今被伊蒙一語道破,他自然也就沒得熱鬧可看了。


    “天啊,賽斯克雙反開局啊,”拉斐爾的語氣中雖滿是遺憾,但實際上他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可真夠惡毒的呀,當然,要是換做我,估計也會這麽幹。”他輕聲哼笑著說道。


    摩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緊接著順勢在下一步便將拉斐爾的希瑞克一舉幹掉,局勢瞬間反轉,勝負易主。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得意地問道:“按照規矩,現在這局該怎麽算?”


    “哈哈,幹得漂亮,”拉斐爾無奈地攤開雙手,一臉故作出來的無可奈何,“看來我給你的提議確實沒錯。”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讚賞之意。


    拉斐爾臉上的表情意味深長,伊蒙敏銳地察覺到,這表象之下必定暗藏玄機。他眉頭緊鎖,目光在眼前一大一小兩人身上來迴打量。


    “你會慎重考慮的,不是嗎?”拉斐爾微微偏頭,笑容從容不迫,眼神中透著勝券在握的篤定。


    摩爾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像是在權衡著什麽。緊接著,她一言不發,猛地轉身,大步離開了。


    “她可真是個迷人的標本,宛如一顆紅彤彤的蘋果,散發著誘人氣息,仿佛在懇請他人采摘。”拉斐爾單手撐著靠背椅緩緩坐起,那幽深的眸子先是在阿斯代倫身上打量一圈,隨後又落迴到伊蒙臉上,“這步棋走得漂亮,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他語氣裏的熟稔勁兒,讓伊蒙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哦哦,我懂了,你似乎不太樂意我談論你。”拉斐爾聳聳肩,極為識趣地轉換了話題,“那不如,咱們聊聊他吧。我感覺這小衍體心裏藏著事兒,正想問我呢~”


    “嗬。”阿斯代倫翻了個白眼,見伊蒙並未阻攔自己說話,他稍顯不適應地開了口:“沒錯,我確實有個……提議,想跟你談談。”


    “提議?”拉斐爾眼神中滿是玩味,“小吸血鬼,要是你想嚐嚐我的鮮血,勸你可得三思。那滋味,可比飛龍威士忌還要火辣得多。”


    “這是筆嚴肅的交易,魔鬼!”阿斯代倫從伊蒙身旁直起身子,臉上寫滿認真,“之前——嗯,很久之前,有人在我背上刻下了地獄符文,我想知道那上麵究竟寫著什麽。”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卻猛地愣住了——伊蒙不知何時已牽住了他的手。


    “嗯......”拉斐爾陷入沉吟,似乎在權衡利弊。


    伊蒙輕輕捏了捏阿斯代倫那雙冰涼的手,以示安撫,而後冷冷看向拉斐爾:“別耍花樣,拉斐爾。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幫他?”


    “哎呀,你也太沒耐心了。”拉斐爾撇了撇嘴,目光轉向阿斯代倫,臉上又恢複了笑容,“那符文對你的主人來說,可是意義非凡。會是一封熾熱的情書、一個嚴厲的警告,還是一份所有權契約呢?我當然能把所有細節,毫無保留地說給你聽......”


    “直接說條件。”伊蒙神色冷峻,不為所動。他深知,所有魔鬼皆是一丘之貉,從魔鬼手中索要東西,絕無無償的可能。


    “嗯......”拉斐爾撐著下巴,瞧見阿斯代倫眼中難以掩飾的急切,過了半晌,露出一個狡黠的壞笑,“你得幫我做件事。至於具體什麽事,我先琢磨琢磨,之後再來找你。”


    “考慮?這事兒至關重要!到底要等到什——該死的!”阿斯代倫眼睜睜看著拉斐爾消散在一陣血霧之中,憤怒地一揮手,整個人瞬間“炸毛”,情緒徹底失控。


    “冷靜些,阿斯代倫,”伊蒙穩穩地伸出一隻手,製住了那隻氣得張牙舞爪、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撕咬的貓,同時耐著性子輕聲安撫道,“他一門心思想促成這筆交易,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地在咱們跟前晃悠。他這是故意拿捏你,想把你急得沒了分寸,好謀取更多的好處。”


    阿斯代倫重重地深吸一口氣,他心裏明白伊蒙所言不虛,可怒火卻怎麽也壓不下去。他又接連做了幾個深唿吸,待到情緒稍稍平複,再睜開雙眼時,瞧見伊蒙徑直伸到自己麵前的胳膊,眼中霎時閃過一抹疑惑,“你這是做什麽?”


    伊蒙自己也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隻胳膊上,稍作思忖後,帶著幾分試探開口:“要不,咬幾口解解氣?”


    阿斯代倫聞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不過緊繃的神情卻也緩和了些許,嘴角微微上揚:“用不著,我這氣都快把肚子填飽了。我隻想尋個地方,安安靜靜地歇一歇,咱們去瞅瞅蓋爾那邊收拾得怎樣了。”


    二人並肩步入大廳,隻見卡菈克已然歸來,她胸口的光芒此刻已然黯淡,瞧這樣子,想必是戴摩將她體內的狀況控製住了。隻是此刻,她的麵色瞧著卻不大好,目光直直地落在麵前的小提夫林——摩爾身上。


    “摩爾,你可得聽好了,拉斐爾那可是實打實的魔鬼。你,還有你的靈魂,此刻都危在旦夕。”卡菈克心急如焚,一心想要將自家族人從這錯誤的歧途上拽迴來。


    “你……你沒在說笑吧?”摩爾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絲驚惶,可緊接著,又偏了偏腦袋,朝著卡菈克扯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嗯,不知怎的,我這會兒好像比一分鍾前更信他了。”


    “你這小家夥,竟想著跟魔鬼做交易!一旦失足,那可就再沒有迴頭的餘地了。”


    “喂!別小瞧人,我早不是小孩子了,年紀老早以前就夠得上成人的標準。”摩爾沒給卡菈克好臉色,眼角餘光瞥見走近的伊蒙,語氣愈發衝了些,“聽好了,你們救過我們,這點我認。可你們前腳剛走,賽夫洛那家夥就慫了,直接撂挑子跑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麵麵相覷。


    “如今林地沒了,錢財也沒了,又沒人帶咱們進城,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人被幽影吞噬。這交易,我或許會應下,或許不會,但總歸是我自己拿主意,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言罷,摩爾拔腿快步跑開了。


    卡菈克抬手扶額,滿麵愁容,重重地歎了口氣:“人上了歲數,最糟心的莫過於看著晚輩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還深知無論怎麽勸,都沒法讓他們迴心轉意。”


    伊蒙雖無法切身感受這般無奈,可摩爾透露的消息還是讓他吃了一驚,賽夫洛跑了?這著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哎,威爾呢?你們不是一道出去的嗎?”阿斯代倫滿心好奇,他早覺得少了個人在旁鬥嘴,渾身都不得勁,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威爾不在。


    “他好似瞧見熟人了,就在那邊的屋子裏。”給伊蒙指了路,卡菈克修好引擎的快樂勁還沒過,打算去吧台喝上一杯。


    伊蒙和阿斯代倫順著卡菈克手指的方向走進房間,一進入,入眼便瞧見一群身穿盔甲的焰拳士兵們正在屋內休整,屋內彌漫著一股濃重刺鼻的混雜氣息,既有汗味的酸臭,又有金屬特有的冰冷腥味,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來。


    在靠窗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他的模樣瞧著淒慘至極,頭發淩亂不堪地肆意散著,臉上胡子拉碴,像是許久未曾打理,身上的衣物破破爛爛,千瘡百孔,還沾著不少汙漬與幹涸的血跡。


    他的狀況顯然不太對,人雖然醒著,可整個人的狀態都是混沌迷糊的,眼神空洞無神,仿若失去了靈魂一般,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幹裂的嘴唇一直在機械地重複著,“塞尼爾喜歡和我一起等待太陽......”


    接著,便是一些不成調、雜亂無章,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哼哼聲,那模樣仿佛陷入了某種深不見底、無盡黑暗的迴憶漩渦,難以自拔。


    威爾站在那裏,在他邊上的是個熟人,是顧問弗洛瑞克,她看起來已經習慣了威爾的新造型,隻是麵色凝重地和自己的屬下交流情報。


    “他身上沒什麽有用的東西嗎?”她指了指床上的男人問道,讓人失望的是,手下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弗洛瑞克不死心,“他的原始職責令狀是伊爾坦親自簽發的,這家夥肯定是第一批加入焰拳的人,他肯定知道什麽,我們還不能放棄他。”


    “那個躺在床上的家夥,到底遭遇了什麽事兒?”阿斯代倫瞪大了眼睛,滿是好奇地探問道,那模樣仿佛恨不得立刻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


    “伊索貝爾把這個地方清理了一番後,這個男人就突兀地現身了。我們推測,詛咒降臨之際,他恰好就在這家旅店當中,這也就意味著,他已然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裏長達一百多年了——光是想想他居然還活著,就足夠讓人難以置信。倘若他能蘇醒過來,說不定就能跟咱們透漏一些穿越幽影的關鍵信息。隻是就目前來看,除了一首歌裏反複哼唱的副歌部分,他整個人就跟丟了魂兒似的,再沒剩下什麽有用的東西。”一位麵容看起來頗為幹練、像是醫師模樣的女焰拳走上前,有條不紊地為眾人補齊了信息,她的聲音沉穩,卻也難掩其中的一絲疑惑。


    “伊索貝爾?”伊蒙聽到這個名字,不禁微微挑眉,心中瞬間湧起諸多好奇。聽起來,似乎正是因為這個人的庇佑,這間旅館才得以在幽影詛咒的肆虐下幸免於難。可如此一來,換個角度想想,要是殺了此人,那這最後一抹僅存的光明淨土,豈不是也要慘遭幽影吞噬,徹底被黑暗汙染……伊蒙的眼眸深處,隱隱有思緒在翻湧。


    “她是塞倫涅的牧師,要是你想見見她,她的房間就在樓上。”弗洛瑞克適時地開口說道,隨後又神色凝重地額外叮囑了一句,“不過,不管她彼時在忙些什麽,隻要是在施展神力保護這個地方不受幽影侵害的時候,千萬千萬別去打擾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緊接著,弗洛瑞克略帶歉意地望向威爾,目光中滿是無奈,“實在不好意思,威爾。我不能在這兒久留,得馬上趕迴博德之門搬救兵。議會剛剛派了一隻信鴿傳來消息,說是城市遭到了至上真神追隨者的猛烈襲擊,鋼鐵衛士們正在拚死堅守防線,形勢萬分危急,我必須得迴去出份力。不過你放心,我會向戈塔什大人請求,讓他派些衛士來支援攻打月出之塔的計劃。畢竟,這詛咒再怎麽厲害,也傷不了他們分毫。”


    “你是說恩維爾?戈塔什?據我所知,在處理城市事務方麵,他之前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啊。”威爾聽聞此言,不禁微微皺眉,眉心擰成了一個小小的疙瘩,眼中滿是不解之色。


    “威爾,自從你離開博德之門,這城中諸多事宜可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那段時間裏,戈塔什已然獲取了相當可觀的影響力,如今在城中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弗洛瑞克攤了攤手,同樣一臉無奈地解釋道。


    這邊,一眾焰拳成員之間彌漫著緊張急迫的氣息,仿佛空氣都被這股氛圍凝住,沉甸甸地壓在眾人心頭。饒是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斯代倫,此刻都被這股緊張勁兒裹挾了,下意識地貼近伊蒙,像是想要從他那兒尋得一絲慰藉。


    可剛一靠近,卻瞧見伊蒙微微偏著頭,目光凝視著遠方,仿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嘴裏還輕輕呢喃了一聲“戈塔什?”那聲音極輕極輕,仿若一片羽毛,轉瞬便消散在風中,沒了蹤跡,徒留一片讓人捉摸不透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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