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路有座金碧輝煌的大型賭場,高達兩層。


    名為天寶台。


    而這賭坊地下還有一層,什麽都賭,包括人命。


    換句話來說,人命在這裏一文不值。


    賭注一般都很大,足以讓人一夜之間從天堂跌入地獄。


    來者皆為富商巨賈與達官顯貴。


    地下層的入口極其隱蔽,以往都是需天寶台的小廝引領。


    而今日,天寶台的老板放出消息,所有人皆可進場。


    唯一的條件就是,膽量夠大。


    入口在一幅壁畫之後,緊接著就是一層層階梯,直達下方。


    映入眼底的是一片超大的空地,不過被手臂粗的鐵欄圍住,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籠。鐵欄高約一丈,上麵的鏽跡足以看出年頭很久,每隔幾處的凹痕仿佛在訴說著這裏曾經發生過慘烈搏鬥。


    空地中央,泥土被踩得結實,隨處可見幹涸的血跡,讓人心生寒意。


    周圍的看台與座位層層疊疊,從地麵一直延伸到天花板,足以容納數百人,甚至上千。


    座位雖簡陋,但每一級台階上都鋪著厚厚的墊子,供那些非富即貴的人,舒適地觀看這場人間悲劇。


    來了很多人,因為... ...放眼望去,沒有空位了。


    看台之上,不男不女的男人也被點燃了興致,眼中充斥嗜血的神色。“雲夢城還有這種地方呢?”


    太傅依然冷著臉,注視著下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身側的蕭懷宇已經激動的不像話,他很想親自下去感受那片巨大的牢籠。


    十七在他腳邊跪著,雙手被綁在身後,嘴裏塞滿著布條,垂著頭,很安靜。


    溫母不見身影,他不敢惹怒他們,他比任何人都怕,溫夫人出事。


    溫瑾川趕到之際,一眼便看見了從皇城來的那些人。


    氣場與周圍的人簡直格格不入。


    他躲進人群,視線掃過眾人向下望去,隨後再次看向看台最高處。


    正巧,一炷香時間已到。


    賭場內的喧囂聲逐漸安靜下來。突然,一陣銅鑼聲響起,震耳欲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牢籠中央。


    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走上了台前,毫不廢話,開口就是:“各位尊貴的客人,今日的特別節目即將開始,你們準備好下注了嗎?”


    話音剛落,牢籠裏的空地一側,一張鐵門緩緩升起,伴隨著沉重的齒輪轉動聲。一個女人被推搡著走出,麵色蒼白,時而掩麵咳嗽,看上去下一秒就會倒地。


    溫瑾川瞬間沒了理智。


    那是...


    他的母親。


    焦急的看向四周,可周圍全被鐵柱隔開,根本找不到下去的路。


    可越是沒辦法,他越是著急。


    幸而,溫默與十二司趕來得及時,壓下了即將爆怒的溫瑾川。


    淹沒在觀眾席的十七,在見到溫夫人後也開始掙紮起來。


    隨著鐵門的升起,牢籠的另一側又有一道鐵門打開。


    出來的,竟然是一座半大的籠子,而裏麵關著的,竟是一頭看起來兇猛的野獅。這獅子好似被關押得太久,許久未覓食。


    在被推出來之際,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一聲震耳的咆哮響徹整個地下賭場。


    席位上的所有人見到這頭巨獅,興奮的情緒達到了頂點。


    尤其是那蕭懷宇,雙手已經在摩拳擦掌。仿佛空地中央的女人,被撕碎的場景已經在他腦中浮現。


    長袍男的聲音再度傳來:“賭注已開,至於賭什麽,”男子稍作停頓,而後高聲:“就賭此女的生死!不過,野獅放出後,若有人想施救,也並非不可,隻需出示梵天宗令牌,我等自會有人令其停止。”


    “各位,準備好了麽,半盞茶的時間,野獅就會放出,請大家盡情下注!”


    十七因滿嘴的布料說不出話,隻好用身體去撞擊押著他的男人。


    蕭懷宇被擾得失了興致。


    不耐的又給了十七一腳,罵道:“急什麽?下一個就是你!”


    時間在慢慢流逝,可他隻有半盞茶的時間。


    若梵天宗不出麵怎麽辦?


    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溫夫人去死?


    他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 ...


    蕭懷宇嗜血的麵目盡顯,看得十七惡心透頂。他挪動的身子,往身旁的太傅嗚咽了幾聲。


    太傅一直很安靜。


    畢竟手上隻有溫夫人一個籌碼,若梵天宗不出麵,半盞茶過後,溫夫人一死,他就再沒機會見梵天宗的人了。


    十七的悶哼擾的白發人心煩,他伸手挑逗了一下十七的麵頰,笑道:“小娃娃安靜些,蕭策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可是很沉穩的。”


    宮內官員,無人不知當年淑和公主懷著身孕逃離,而十七又與蕭子安那般相像,雖都不明說,但心中都有數。


    十七猛的搖頭,下顎朝著場下空地指去,好似有話要說。


    白發人雖不是什麽善人,但耐心還是有的。他扯掉十七嘴裏的布料,拍了拍他的臉:“想說什麽?”


    “大人是在等梵天宗的人現身嗎?”


    “明知故問。”白發人聳肩,準備再次將布料塞迴去,十七偏過臉繼續說道:“半盞茶的時間夠嗎?若梵天宗的人趕到半途得知溫夫人沒了,豈不是... ...”


    太傅看向他,打斷了十七的話:“不以此相逼,梵天宗更是不會現身。”


    “大人,不妨放我下去。那兇獅一出,溫夫人定然會命喪當場。我若在,還能為你們爭取些許時間... ...”


    話落,眾人聞言倒是個可行的辦法。


    太傅沉默了片刻,算計著十七所說的話。他轉向蕭懷宇,淡淡地說:“放他下去。”


    蕭懷宇無所謂,那女人一看弱不禁風,不能打,沒什麽意思。


    他要看的,是人民在絕望中掙紮的恐懼。他想要的,是那種能夠激起他內心深處最原始的興奮和嗜血欲望的場麵。


    他更想看見,血腥爭鬥,直到最後認命的無助。


    想到這,他越發激動。


    蕭懷宇揮了揮手,手下的人將十七解開。


    隨後被人推搡著進入到了後場,而後跟著階梯向下。


    長袍男子聽著天寶閣的小廝說完後,頓時心領神會。隨即迴到場地中央,聲音再次響起。


    “各位,毫無懸念的賭注是否太無聊了些,再加一人各位覺得如何?”


    溫瑾川等人四散分開,找著去下麵的入口。可場地太大,人又多。


    不敢引起騷動,隻能移動一會便停下。


    當“再加一人”傳來時,他們不約而同向下望去。


    轟啦一聲,鐵門打開,隻見十七握著短刃從裏側走出。


    沒有猶豫,直接走到了溫夫人身前。


    溫母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視線變得模糊,但還是能看清來人是十七。


    她靠著石牆,吞咽著喉嚨間的血絲,斷斷續續說道:“不用管我... ...有機會就跑... ...”


    十七沒有迴頭,而是緊盯那籠子中的兇獅,短刃也被抬到了胸前。


    看台上的眾人已經鼓掌歡唿,殘忍的笑意在這地下賭場交織,似乎都在迫不及待想要這場賭局開始。


    隨著鑼鼓聲再度響起,賭局正式開始。


    歡唿聲,呐喊聲,尖叫聲瞬間湧出。


    溫瑾川懸著的心終是碎裂,他死死看著握著刀刃的十七,看著絲毫沒有退縮的十七,看著將他母親護在身後的十七,焦急,感激,痛苦悉數迸發。


    到底該怎麽下去!


    入口呢!


    門呢!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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