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醒來時,藥堂內除了大夫之外,僅剩一個藥童在配著藥。


    他甩了甩頭,掙紮著從床上坐起,半靠在床頭。


    藥草味撲麵而來,都不用想這兒肯定是醫館。


    藥童見他醒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到十七的床邊,輕聲問道:“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他想說話,可喉嚨難受得很。


    藥童見狀,連忙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十七的嘴邊。十七喝了幾口,感覺喉嚨舒暢許多後,方才開口問道:“跟我一起的人去哪了?”


    藥童搖頭:“不清楚,不過他說了,很快就會迴來。”


    聞言,十七方才鬆了口氣。


    “我師父說你氣血不足,要好好休息調養,還得多進食。”


    說完,他轉身走進藥堂後院,端來了熱氣騰騰的粥和幾樣小菜,置於十七麵前的小桌上。


    “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慢慢吃,不要急。”他遞給十七一把勺子,然後在一旁坐下,準備隨時幫忙。


    不湊巧,大門被推開。


    一股冷風隨著溫瑾川的進入卷進了的藥堂。


    十七手臂稍許顫抖,隨後將剛端起的碗放迴了小桌上。


    “怎麽不吃,是不合口味嗎?”藥童麵色尷尬,“我手藝就這樣了。”


    溫瑾川的目光掃過十七,心中有些不悅,人都病成了這樣還挑剔食物?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把這些都吃了,不許剩。”


    十七沉默,他很想吃,可他不知道怎麽吃?想了想,隨即開口對藥童說道:“我有事和他說,麻煩你... ...”


    藥童很有眼力見,立刻明白了十七的意思,退出了隔間,去到了外麵。


    溫瑾川不知道他想幹什麽,直到見他掙紮著從床上下來,將碗放在地麵,他這才意識到十七打算做什麽。


    不禁內心感歎:實在太聽話了。


    就在十七即將屈膝跪下時,溫瑾川的聲音突然響起:“坐好。”


    十七身體一僵,他抬頭看向溫瑾川,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但卻聽話的坐迴了床上。


    溫瑾川不耐的閉了閉眼,隨後上前將地上的碗端起,一並坐到十七身側。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遞到十七的嘴邊:“這不是輪迴殿。”


    勺子抵在嘴邊,十七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喉嚨發堵酸澀不已。


    明明幾個時辰前,他還像條狗一樣按照他的規矩行事,一轉眼眼前的人居然親自喂他喝粥,摸不透對麵人的心思,害怕不安通通浮現。


    溫瑾川見他發愣,脾氣有些上來,挖苦道:“當狗當久了,不會做人了?張嘴。”


    十七迅速迴神,木訥的張口。


    熱粥入喉,讓他想起了一月前,他與溫瑾川在望月山莊的日子,曾經他也這麽喂他喝過藥。


    剛吃一口,他覺得還是不妥,伸手接過。


    “我... ...我自己來。”


    溫瑾川輕哼一聲,轉身從方才帶來的包袱中取出一件衣物,放在了十七的床頭。


    隨後,他迴到前方的椅子坐下,從頭至尾盯著十七將粥喝完,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換身衣裳,你這身多久沒換了。”


    十七機械的點了點頭。


    溫瑾川沒有要迴避的意思,他坐在那裏,目光直視前方,對十七換衣之事毫不在意。


    某人有些尷尬,但還是背過身去,開始換起了衣物。


    見他衣裳換完,溫瑾川起身,淡淡說了句:“走吧。”


    十七晃了晃神,意識到又要繼續趕路,立即跟在溫瑾川身後。


    兩人走到馬匹旁,溫瑾川輕鬆地翻身上馬,而十七卻愣在原地。


    溫瑾川挑眉,伸出手來:“上來。”


    十七又愣了會抬手,一瞬間被拽到了馬背上。


    可能是風寒還未完全痊愈,十七的腦袋依舊有些昏沉,他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溫公子怎麽跟變了個人一樣?”


    這句話顯然被他後麵的溫瑾川聽見。


    “再說胡話,我抽你幾鞭子。”他握著馬鞭的手故意往上揚了揚,十七趕緊閉嘴。


    大夫見人要走,急忙拿著一瓶藥膏追來。


    “小兄弟臉上的傷塗點這個,很快便能消腫。”


    十七窘迫接過,道了聲謝。


    隻是送藥的人剛走,藥瓶便被溫瑾川奪去。


    “消什麽腫,我看你這模樣見人最合適不過。”


    身前人垂頭,看不出有多難受。


    很快,馬兒來到了望月山莊。


    守門人見是溫瑾川到來,迅速跑去莊內去報信。


    而此時的寧夫人正與溫母在琉璃院中的石凳上閑聊,居然不像囚人者和被囚者的緊張氣氛。


    “二十年,從身旁寥寥數人至如今掌控十萬兵馬,若換作是我,一定做不到。”溫母感歎著。


    寧夫人笑著抿了口茶:“二十年,我等了二十年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起兵造反,傷的還是黎民百姓。”


    “我不在乎,我隻知道我必須親手殺了蕭策,親手將蕭衡從帝位拉下,那位子本來就不是他們的!”


    溫母無奈搖頭:“你怨念太深。”


    寧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怨念?或許吧。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家國被奪,親人慘死的心情。是他們欠我南越的,我必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瑾川他... ...不會幫你。他沒有統一天下的野心,更不會以犧牲萬千生靈為代價去做這件事。”


    “你太小看你們在瑾川心中的位置了。”


    溫母苦笑,記憶追溯到十年前。


    輪迴殿原是一個尋常無奇的門派,然因實力漸長,遭奸人陷害,幾近被各大高手聯手剿殺。


    當時輪迴殿陷入絕境,弟子傷亡慘重,幾乎覆滅。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輪迴殿就此徹底消亡時,是魔教梵天宗出手相助,救下了輪迴殿的殘存弟子。


    他們不僅救下了輪迴殿,還提供了庇護之所,讓輪迴殿有了喘息的機會。


    至此,輪迴殿成為魔教梵天宗的分支。


    十年前,魔教教主的唯一後人遭奇毒侵蝕,溫父溫母為報其恩情,無奈之下讓與那孩子同齡的兒子以自身鮮血置換,將所有毒素轉移至溫瑾川之身。


    其後,二人竭力相救,不惜耗盡全身功力,才勉強爭取到三日時間。


    醫仙李慕白言及望月山莊有一株赤陽草,而寧夫人天生陰體,若將二者混合血液服下,方可暫時壓製毒素十年。


    當他們得知,寧夫人現身於雲城廟會,於是立刻帶著十歲的溫瑾川前往。


    沒想到報上輪迴殿之名後,寧夫人一口同意。卻讓溫父溫母答應她,待時機成熟之時,助她攻打天陵。


    溫母救兒心切,隻好先應了下來。


    而這一晃,十年過去,她原以為寧夫人已經放下仇恨,卻沒想十年裏依舊招兵買馬,不曾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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