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攤位,誰先占著誰用,但是有誰長期在一個固定位置擺攤,其他商販便不會再占這個位置,算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而現在,占了場地的人顯然不準備遵守這個規定。


    顧大山皺眉看著顧老頭和顧大河:“大河,這個位置是我的。”


    顧大河衝他笑了笑:“二哥,這裏我先來的,你另找個地方擺攤吧,省得耽誤時間。”


    顧老頭:“別說這地兒本來就是誰先占著誰用,就算不是,我要在這擺攤,你就得讓出來。”


    他們打聽過了,顧大山在縣城擺地攤套圈,生意火爆,縣城已經有很多攤子在模仿了。


    這種攤子又不用手藝,又沒有訣竅,本錢也不高,顧大山能做,他們當然也能做,而且肯定比顧大山做得更好。


    “嗬。”顧大山如今沒有生活壓力,更不想和顧老頭顧長河爭執,就想離開,去找其他合適的場地。


    “走那麽快幹什麽?”顧老頭攔住她的牛車,飛快伸手去夠上麵的包裹,道:“正好你不擺攤了,就把這些東西留給我們,也省得我們買。”


    “大河,快來搬東西。”


    “來了,爹!”顧大河答應一聲,飛速上前伸手。,就想將牛車上兩個大包裹拿走。


    顧大山一把將人推開:“滾開!誰給你的膽子,當麵搶東西!”


    三人最後動了手,顧老頭顧大河兩對一,很快就把顧大山的東西都搶完了,留下一輛光禿禿的牛車。


    顧大河看著牛車的目光很貪婪:“爹,這牛車也是我們的了。”


    顧老頭:“晚上牽迴去。”


    “牛車是我的,你們不能搶!”顧大山抹了一把嘴角的淤青,從人群裏擠出來大聲道,怎麽看怎麽狼狽。


    顧大河冷笑:“就搶你的牛和牛車,怎麽啦?有本事你來打我啊。”


    顧大山氣得狠了,指著他點了點:“你!顧大河,你給我等著。”


    說著捂著被打淤青的臉,拂袖而去,直奔縣衙,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顧大河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看著他的背影哈哈大笑:“爹,你還說多難多難。”


    “你看現在,這麽多東西被我們留下,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就這麽灰溜溜走了。”


    顧老頭:“這就是個沒出息的,我差點讓他唬住了。”


    父子兩大為得意,沒得意兩分鍾,不嘻嘻了,顧大山帶著衙門的捕快來了:“有人告你們搶劫傷人,現在同我們去衙門走一趟。”


    顧老頭傻眼了:“不是,沒有這迴事,我們沒搶劫。”


    “這是我兒子,我拿點自己兒子東西怎麽了?”顧老頭越說越理直氣壯,說著一個勁給顧大山使眼色,想讓他證明一下這隻是家事。


    顧大山根本沒理會他的眼色,直接對捕快道:“我無父無母。”


    顧老頭:“!!!”


    顧老頭大怒:“顧大山你這人無情無義,居然連親爹都不認。”


    顧大山幽幽道:“我們一家已經被過繼出去了。”


    “我要是認親生父母,對過繼我的家庭不公平,理法也不支持。”


    “若是人人過繼出去的孩子,都不和對方家庭一條心,反而和親生父母牽扯不清,那這樣的過繼有何意義?”


    “豈不是變相吃絕戶?”


    “我曾祖父的絕戶已經被顧長河的曾祖父吃了,現在顧家難道還想再吃一次?”


    顧老頭:“……”


    他敢和顧大河動手明搶,就是仗著自己是顧大山親爹,就算鬧到官府,都不會把他怎麽樣。


    他也不是不知道顧大山已經被過繼出去,隻是心裏一直覺得,被老顧家拿捏了大半輩子的顧大山,會真的不認他這個親爹。


    當雙方自述的身份對不上,捕快大手一揮,把人全都帶迴官衙。


    這種事簡直不要太容易調查,衙門問了幾個看熱鬧的人,就已經弄清楚真相,顧老頭和顧大河的行為,確實帶有搶的性質。


    不過因為雙方之間存在血緣關係,所以衙門也不想小事化大,隻想大事化小和稀泥。


    於是勸他們和解。


    顧大山道:“看在過去這麽多年的父子,看在我曾喊過幾年爹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他搶劫的行為,但是他必賠償我的損失。”


    “顧大河又不是我爹,我要追究到底。”


    如果隻是那些普通物品,就算坐牢也坐不了多久,甚至可能最多就是賠點銀子,但是,這裏麵有一頭牛!


    這年頭的牛,是重要財產。


    顧大河並不是傻,知道搶劫這個罪名要是定下來,他就完了,於是各種否認,牛車是顧大山暫時停在這兒,等會兒拉東西去的,不是他搶的。


    顧大山道:“他剛才說,牛車也是他們的,晚上牽迴去!”


    最終,顧大河喜提八年,顧老頭被放了出來。


    大房幸災樂禍,李氏雙眼一翻暈了過去,顧老太得知最喜歡的兒子被判八年,氣得衝到縣城顧大山擺攤的地方破口大罵:“你個黑了心肝的東西,那是你親弟弟啊!你敢害他坐牢!”


    “你個不孝的東西,早知道你這樣,當初生下來就該掐死你!”


    結果她運氣不好,顧長清也在,當即懟道:“顧大河會去坐牢,是他犯了罪,衙門依法判他坐牢,和我爹有什麽關係?”


    “要說害他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


    “慈母多敗兒,要不是你一向縱容他,把他縱得不知天高地厚,什麽都敢亂來,他也不敢吃了雄心豹子膽,連牛都敢搶。”


    “沒判秋後問斬,已經是大人格外開恩。”


    “我爹看在以往的份上,放了你們家一馬,你若是再來鬧事,別怪我們報官,把你們一起送進去。”


    “最後,再勸你一句,兒子已經毀了,孫子可要教好,可別讓他哪天就進去陪親爹。”


    顧老太:“你,你!”


    她還想撒潑,結果顧老頭帶著三房兩個孩子跌跌撞撞跑來:“老太婆!老太婆!不好了,李氏跑了!”


    李氏聽說顧大河要坐八年牢,心裏就在盤算著跑。


    不然老顧家兩個老的,兩個小的,靠她照顧,她得把自己熬死。


    而且兩個老的輩份擺在那兒,還能光明正大壓迫她,教訓她。


    這種吃力不討的事,必不能做啊。


    不過她一點沒表現出來,還陪著兩個老的哭了幾場的,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聞者傷心。


    因為她給顧大河生了兩個兒子,所以兩個老的也是沒想到她會連兒子都不要,所以一下沒防備她,就讓她找著機會跑了。


    “什麽?”顧老太乍一聽見這個消息,兩眼一翻,差點沒暈過去。


    還是顧老頭眼疾手快,在她身上用力掐了一下,才沒暈過去。


    顧老太破口大罵:“李氏那個賤人,她怎麽敢的!”


    “長文、長武可是她親兒子,連兒子都不要,她就這麽狠的心!”


    顧老頭像是覺得給她帶來的刺激還不夠,又說了一句:“李氏卷了家裏的銀子跑了。”


    顧老太雙眼一翻,暈了。


    這迴顧老頭都沒來得及拉住她。


    暈了一會兒悠悠轉醒,表情怔愣,漸漸迴去迴神,拍著大腿哭喊:“老天爺,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顧老頭氣她分不清重點,怒道:“在這裏哭有什麽用?哭就能把人和錢哭迴來嗎?”


    “還是趕緊去縣衙報官。”


    “哦哦。”顧老太這才反應過來。


    報官也就是那麽一說,人和銀子都找不迴來。


    兩個老的帶兩個小的,日子愈發艱難,已經八歲的顧長文也被拉著一起下地,五歲的顧長武也得在家裏幹活,喂雞喂鴨喂豬。


    這個時候,七八歲的農村孩子下地幹活原本正常,隻是顧長文顧長武兩兄弟從小被老顧家寵壞了,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忽然讓他們吃這種苦,根本不習慣,且落差極大。


    他們還以為可以像以前一樣,哭一哭鬧一鬧,就什麽都不用幹,結果這迴,哭一哭鬧一鬧的後果,是挨打。


    挨完打以後還得餓飯,該幹的活還是得幹。


    沒多久,兩個孩子幹起活來老老實實。


    如果沒有什麽意外,兩個孩子老老實實幹活,長大了說門親事,生幾個孩子,日子就這麽循環的過下去。


    可是,顧長文記起了前世。


    前世,他從沒幹過活,他被家裏送去讀書,由於五年時間就考中童生,家裏認為他有讀書的天份,更是讓他專心讀書。


    家裏又花銀子給他娶了媳婦,家裏的活就更不用不著他。


    媳婦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後,他考中了秀才,自此,作為村裏唯一的秀才,老顧家光耀門楣的人物,他說是被家裏供起來都不為過。


    原以為憑借一個秀才功名,他也至少能享幾十年的福,結果,被一包老鼠藥送了命。


    一睜眼,迴到年輕時候,他正心裏高興,覺得多活一世,這輩子占據重生的優勢,說不定還能再往上考一考。


    這迴,他有了防備,肯定先把二伯這個危險提前解決掉,絕不會給他再一次下藥的機會。


    結果,他想得挺好,理清目前的處境,懵了。


    這跟他記憶裏的不一樣。


    爹搶劫坐牢了,娘卷銀子跑路了,他沒讀書下地了,弟弟也跟著一起幹活了。


    原本用來寫字的手修長白晰,如今下地幹活粗糙不己。


    怎麽會這樣?


    大伯和家裏分家了,二伯被過繼出去了……


    引起這一切變化的,是顧長清!


    上輩子,顧長清被他推倒後一直昏迷,後來失血過多成了傻子,這輩子,顧長清提前醒過來了,當場發瘋,二房就被過繼出去了。


    少了二房這個血包,大房、三房的歲月靜好沒了,大房也分出去了。


    他和顧長武兩個,跟著兩個老的過日子。


    這種情況下,想說動兩個老的供他讀書,難度簡直地獄級。


    可他必須要讀書啊。


    不讀書,他就隻能一輩子種地。


    顧長文硬著頭皮去找顧老頭說讀書的事。


    “爺,奶, 我想去讀書!”


    “狀元不敢說,但是秀才我肯定能考中。”


    “等我考上秀才,就能給家裏免徭役,到時就能讓爺奶享福了。”


    八歲的孩子,臉上的表情嚴肅得仿佛八十歲,一本正經的說絕對可以考中秀才。


    他說得真像,顧老頭也是不相信的。


    畢竟,顧家出過一個顧大海,多年畫餅,畫的餅一個比一個大,如今馬上四十,還是個童生。


    秀才是那麽容易考的?


    顧老頭:“別想些有的沒的,沒事早點睡,明天還在下地。”


    顧長文急了:“爺,我說真的,你就讓我讀書吧。”


    顧老頭:“家裏沒有銀子,讀什麽書?”


    顧長文:“……”


    窮,是最大的問題。


    可惜他上輩子一心讀書,不了解什麽行業賺錢。


    那隻能想其他辦法。


    上輩子大伯家的二堂哥顧長喜,娶了城裏富戶家的姑娘,家中有奴仆侍候,日子過得美滋滋。


    可惜他年齡太小,不然,他也可以娶個有錢人家的姑娘,這樣就不愁沒銀子讀書了。


    等等,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他可以找一富戶,展露才學自薦,隻要對方資助自己讀書,自己可以先和對方家裏的姑娘訂親,等姑娘及笄後成婚。


    總比一輩子困在村裏種田好。


    雖然這辦法有些屈辱,但為了讀書,他必須忍辱負重。


    顧長文打定主意,付諸實施時又遇到困難。


    他一個八歲的小孩,根本不可能一個人走去縣城,坐牛車沒錢,而且他一個人坐牛車,人家也不敢帶他出去。


    不然萬一在外麵遇見花拍子人不見了,家裏人是要來找麻煩的。


    顧長文下地的時候頻頻出神,幹活效率差得不行。


    本來八歲的孩子就幹不了多少,這一出神,幹得更少。


    讓他拔草,他把苗給拔了,被顧老頭狠狠打了一頓。


    “你給我老老實實幹活,別成天想些有的沒的!”


    “要不是你娘卷了銀子跑路,家裏何至於飯都吃不飽,你現在還想讀書,想什麽呢?”


    顧長文心裏氣死了,若非顧老頭不肯送他去讀書,他用得著自己絞盡腦汁?


    顧老頭不讓自己讀書,自己偏要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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