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清留在張府不迴去,去侯府催債的商家卻不肯走,而且第二天又增加了一批人。


    京中更是不知何時傳起流言,說安樂侯府顧世子被繼母苛待,十幾年來未領過一分月錢……


    二少爺顧承安就不一樣了,不但月錢照拿,而且有親娘補貼,在外麵花起銀子來,那叫一個大方。


    不像顧世子,幾乎沒怎麽看見他在外麵大把花銀子,就前幾天略花了一些銀子,侯府還不肯承認,不給結賬……


    隨著這個流言一起的,是越來越多的商家站出來證實,顧世子簽的單子,侯府不肯認!


    他們派去要賬的管事和掌櫃,已經留在侯府幾天了,根本得不到一個準確的說法。


    侯夫人一推二五六,隻說世子欠下的賬,讓世子自己解決。


    而且為了逼走這些要賬的人,侯府連食物都不提供,都是他們這些商家每天派小廝給自家的管事和掌櫃送飯過去……


    然後又有人說,世子早就被侯夫人給逼走了,據說大晚上帶著惡仆打進世子院子,想把世子給打殺了,好給她親兒子讓路……


    這個傳言一出,眾皆嘩然。


    大家未必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假的,畢竟小張氏裝了十幾年的慈母,眼看快要收獲成果的時候,總不至於忽然得了失心瘋,打殺世子。


    更何況公然殘害夫家子嗣,被休都是輕的,她的親兒子就跟著一起毀了。


    所以傳言的真實性約等於無。


    但是,看熱鬧不嫌台高,侯府的熱鬧更讓人津津樂道。


    於是安樂侯府就這樣成了京城眾人的談資,上至高門顯貴,下到販夫走卒,誰都能說上幾句。


    特別是,繼室虐待原配嫡子的話題,更是引起不少人的討論和共鳴。


    小張氏一下就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這些傳言不用想,小張氏都知道是誰傳出去的。


    果然咬人的狗不叫!


    該死的顧長清,之前十幾年裝的這麽老實聽話,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可不管怎麽說,十幾年不給世子發月錢,世子在外花了錢又不給結賬,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消去她的慈母光環。


    安樂侯顧懷山難得踏進後院一次,卻是來警告她的:“外麵傳言越演越烈,夫人可有什麽想說的?”


    小張氏強製鎮定道:“侯爺,您也知道那是傳言,傳言哪有什麽真的?”


    顧懷山看著她:“所以你給長清發過月錢?”


    “沒有大晚上帶人闖進他的院子,把他逼得離家出走,有家不能迴?”


    “沒有晾著那些來要賬的款式和掌櫃,已經把長清簽單的賬目都結清了?”


    小張氏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懷山目光愈發冷漠:“夫人若是管理不好中饋,本侯也可以讓其他人管家。”


    顧懷山拂袖而去,小張氏雙膝一軟,跌坐在地,眼裏驚惶一片。


    絕不能讓顧懷山要奪了她的管家權!


    她本來就是個不受寵的繼室,若是連管家權都沒有,這府裏哪還有她說話的份兒?


    早知道這樣,她就該在第一時間把那些商家的賬給結了。


    現在好了,不但銀子必須一分不少的結算出去,好不容易立出來的慈母人設,和良善大度的名聲,也丟的差不多了。


    也不該為了測試顧長清的服從性,為了拿捏,而不給他發月錢,才五十兩銀子而已,真不差這一星半點。


    小張氏急得滿嘴燎泡,不得不花錢免災。


    她忍痛從私房裏拿出一部分銀子,再加上侯府賬麵上的銀子一起,把顧長清在外麵欠下的賬給結了。


    賭賬除外。


    賭坊那些人當天走了以後,後麵居然也沒有人來要賬,就連顧長清第二天新去的那幾家賭坊,都沒有派人過來。


    張子玉總覺得心裏不安:“姐!”


    “從來沒有人能夠在這幾家賭坊欠債不還過,想賴賬的全都倒了大黴。”


    他自從知道自己落入顧長清挖的大坑,就不太敢留在張府麵對顧長清,又急著撇清自己,這幾天一直往侯府跑,讓小張氏趕緊想辦法把他摘出來。


    聽說賭坊的人這麽好說話,瞬間感覺不對勁,勸道:“姐,你還是趕緊把這個銀子給還了吧,這些賭坊真不是好惹的,他們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什麽事情都敢做。”


    “就算姐夫是侯爺,他們略有顧忌,也最多就是不殺人……”


    小張氏聽見張子玉這麽說,更滿意了。


    什麽事情都敢做好啊,他還怕他們顧及安樂侯府,不敢教訓顧長清呢。


    小張氏淡淡道:“這事兒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


    “說起來都怪你,要不是你辦事不靠譜,帶著長清各種到處亂花銀子,我何至於被逼到今天這種手忙腳亂的地步。”


    張子玉一聽就不高興了:“姐,你說話可要憑良心!”


    “我做這些是為了誰?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


    “要不是你讓我幹這些,我一個當小舅舅的,用得著成天低聲下氣哄外甥?”


    他撇嘴:“更別說,這還不是我親外甥!”


    小張氏本就怪他沒把事情辦好,連累自己,見他還敢頂嘴,氣得一拍桌子:“張子玉!我讓你辦點事,委屈你了?”


    “不想幹你可以不幹!”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親弟弟的份上,你覺得這事情能輪到你嗎?”


    她越說越氣:“今天要是換個人,能把事情給我辦成這樣,我早就把他拖出去打死。”


    張子玉:“怎麽?你還想把我拖出去打死?來啊,有本事你讓人打死我!”


    兩人越說越氣,越吵越兇,桌子拍的啪啪響,最後也不知誰先動的手,又把屋裏的擺設砸了一遍。


    直到心口那股氣出了,小張氏想著,以後有些陰私事情還得用到張子玉,這才緩和了臉色,道:“我知道這事兒不怪你,我們都被顧長清騙了!”


    張子玉則想著,以後還是得靠小張氏這個侯府夫人給自己弄個一官半職,也把脾氣壓迴肚子裏,道:“現在外頭大家都說,你要打殺顧長清,把他逼得離家出走。”


    “他一天不迴複,這個謠言一天不會破。”


    “而且他一直住在張家算怎麽迴事?”


    “他如今八百個心眼子,這麽賴在張家不走,指不定在搞什麽鬼。”


    小張氏心裏亂糟糟的,也很是不安:“子玉你迴去一趟,先把他勸迴來。”


    “你就跟他說,他在外麵簽的那些單子,府裏已經解決了,不會再有人等在府裏催債,讓他安心迴府。”


    張子玉:“啊?!”


    “這些消息哪用我說?滿京城都傳的沸沸揚揚,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了還不迴來,就是不想迴來,怎麽勸得動?”


    小張氏簡直恨鐵不成鋼:“這是說給顧長清聽的嗎?這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好讓大家都知道,長清這段日子沒住在侯府,是逃到外麵躲債去了,不是被本夫人逼得離家出走。”


    張子玉恍然大悟,說:“你們女人心眼就是多。”


    完了,還要接一句:“可是姐,你這麽多心眼,怎麽還是被顧長清坑了?”


    小張氏:“……滾!”


    張子玉從侯府出來,沒有迴張家,而是找到正在茶樓聽曲的顧長清,讓他迴家。


    “長清啊,那些上門催債的都已經被你母親打發走了。”


    顧長清:“小舅舅說錯了,不是母親是姨娘!”


    張子玉被噎了一下。


    姨娘……那不就是半個奴才,伺候人的玩意兒!


    顧長清是懂得怎麽紮心的。


    不過這事兒跟他關係不大,小張氏自己都沒意見,他計較什麽?


    張子玉從善如流:“為了給你解決問題,你姨娘動用了自己的私房銀子,一大半銀子都是你姨娘出的。”


    “長清!”


    “你姨娘對你一片慈母之心,實在沒得說,就連承安都要靠邊站。”


    顧長清:“私房銀子?那姨娘的私房銀子還挺多哈,二三十萬兩銀子,姨娘居然出得起一大半。”


    茶樓裏人挺多的,從張子玉落座那刻開始,邊上的人就豎著耳朵聽,務必吃到第一手新鮮的瓜。


    聽見這話,大家瞬間激動了,比剛才聽見顧長清喊小張氏姨娘這個稱唿還激動。


    “看來這所謂的私房可能也有貓膩?”


    “自信點,把可能兩字去掉。”


    “哈哈哈哈哈……”


    “應該不至於吧?怎麽說也是侯夫人,有自己的嫁妝體己,十幾萬兩銀子也不是湊不出來。”


    有那知情者就笑:“正常情況下,確實湊得出來,可安樂侯現在這位夫人,那不是不正常情況嗎?”


    “這位夫人是在嫡姐的熱孝中嫁進侯府的,是張家為了不想讓安樂侯娶別家貴女,就以顧世子需要人照顧,他們不放心別人這個理由,讓安樂侯娶了原配夫人的庶妹。”


    “因為在侯府原配夫人熱孝期間,所以一切從簡,嫁妝也隻是張家按照庶女規格給的五千兩銀子,十六台嫁妝,加上她姨娘咬牙補貼的兩台,共十八台。”


    “據說就這十八台嫁妝都沒有塞滿,抬起來輕飄飄的,可想而知,這位侯夫人想要湊齊十幾萬兩銀子有多不容易。”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交換著眼神,滿是恍然大悟。


    邊上這些議論是一點也沒避著人,張子玉聽了個明明白白,臉色也一下白了。


    小張氏沒什麽嫁妝,私房從哪裏來的?


    不用多說,肯定是這麽多年管理侯府中饋貪汙去的!


    而且這事還沒法澄清,因為人家根本沒有指名道姓,直接說你貪汙,隻是彼此對照一眼,個個心照不宣。


    張子玉急得快吐血。


    這下好了,之前的傳言不但沒澄清,反而又新增了一條……


    小張氏本就搖搖欲墜的名聲更不好了。


    張子玉不想繼續待下去,扯了扯顧長清,道:“這茶水喝的嘴巴都淡了,走走走,別處逛去。”


    大有一種隻要聽不見,傳言就不存在。


    顧長清順勢站起來,抬腳往外走:“正好,本世子感覺今天手氣不錯,再去玩幾把。”


    張子玉:“???”


    張子玉:“!!!”


    祖宗,這可真是活祖宗!


    之前欠賭坊的賬還沒還上,如今又敢繼續去賭,真以為有個侯府世子頭銜在身,賭坊的人就不敢把他怎麽樣嗎?


    張子玉一把拽住他:“別去別去!”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賭博可不是什麽好習慣,粘上就甩不掉。”


    顧長清站定腳步,就這麽直愣愣看著他,表情糾結:“小舅舅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之前跟我說,男人想要快活,離不開三樣東西,喝酒賭錢找女人。”


    “這賭坊還是小舅舅你帶我去的!”


    “本世子不過輸了幾把,怎麽就不能繼續去玩了?”


    “本世子又不是輸不起!”


    “走!”


    走了兩步,見張子玉還是站在原地,拽著他的胳膊不放,顧長清:“小舅舅你去不去?”


    “你不去我就一個人去,小舅舅你倒是鬆手啊,鬆開我。”


    張子玉眼神驚恐:“不不不,真不能去啊,長清!”


    他情急之下想到一個理由:“若是讓侯爺知道你去賭坊,肯定要教訓你。”


    顧長清不以為然道:“我爹想要教訓我,那也得他見得到我才行,我如今都沒有住在侯府,我爹想教訓我,也夠不著。”


    “再說那不是還有姨娘嗎?她會幫我攔著我爹的。”


    他說著傻乎乎的笑:“從小到大,我哪次闖禍我爹不想揍我?每次不都被姨娘攔住了嗎?”


    “姨娘說了,我生來富貴,侯府家大業大,也不是養不起我,隻要不闖下彌天大禍,想幹什麽都成,就是不能整天悶在家裏。”


    “還是姨娘拜托小舅舅帶我到處長見識。”


    “我也沒什麽遠大的誌向,現在就是想去玩幾把!走走走……”


    明明是張子玉拽著他的胳膊,卻被他的力道帶著,不由自主往前走。


    張子玉:“……”


    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迫切希望顧長清有點野心,有點出息,有點遠大的誌向。


    他們走出茶樓,身後已是一片嘩然。


    “真的假的?這顧世子不學無術,居然是被自己親舅舅帶的?”


    “什麽親舅舅?人家的親外甥可是二少爺。”


    “嘖!哪來什麽好繼母?不過是想要養廢世子,給親兒子鋪路罷了。”


    於是沒兩天,關於安樂侯夫人小張氏的傳言又多了:為了給親兒子鋪路,和親弟弟聯手,故意養廢原配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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