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來此何事!”


    書院外麵也有人守著,見到兩人過來高聲喝問。


    “是陳道長,上次捉妖的那位,還有城西新開的草藥鋪的大夫。”


    帶路的守衛急忙解釋道。


    “鄭元,是你來了啊?”


    說話的守衛認出人,少了一些戒備,又舉著火把看清陳戟麵孔,拱了拱手。


    “可是前幾日除了兇地妖鬼的陳道長?”


    “正是。”


    “這位是?”


    “我的朋友,正要在城西開一間草藥鋪,懂些醫術,便一起來看看。”


    “是我有眼無珠了!”


    門口的守衛拱拱手,急忙迎著陳戟兩人進門。


    “陳道長,白姑娘,那些癆病人都在裏麵,你們進去可要準備什麽?”


    守衛停住腳步,看向兩人問道。


    “無需準備,癆病不至於發病如此迅速,應當還是妖鬼作祟。”


    “那我和鄭元便在門口候著。”


    “捉鬼除妖可能要勞煩陳道長,不過監鎮吩咐準備了防治疫病的藥物,若是需要,隨時吩咐便是。”


    “好,那便先謝過二位了。”


    陳戟認真道。


    不管是妖鬼還是瘟疫,凡人之軀應對起來都很困難。


    這種時候還能認真做事的差役確實難得。


    隨即推開門,和白姑娘一同走進書院。


    進門後第一眼便看到矗立在書院中庭的聖人像。


    方才看到的青氣便是這裏散發而出,直衝牛鬥,如巨大華蓋籠罩著書院,又有絲絲才氣如雨落下,浸潤大地。


    陳戟沒見過這般場景,隻覺得奇妙的厲害。


    白姑娘倒是見慣一般躬身行禮,隨後才同陳戟解釋。


    “書院內供聖人像,上可接引文曲才氣,中可幫助理解聖人經典,下可反哺書院才氣,這便是聖人餘蔭了。”


    “蘇先生此前說過,天下書院還有評等,都是按照書院中聖人像的才氣來評的。”


    “確實神奇。”


    陳戟感慨著,倒是明白為何書生都喜歡在書院學習。


    這大約便是學唿吸法的遇上靈氣充沛之地一般,確實是修行的好地方。


    於是跟著行禮,心中默念一句學生陳戟拜見聖人。


    起身時卻一陣恍惚,仿佛看到聖人像微笑著看了自己一眼,又有一道青氣從聖人像中飛出,遁入自己身體。


    陳戟訝然,連忙看向白姑娘。


    “方才你可看到什麽異常?”


    “何種異常?”


    “……”


    陳戟愣了神,想著不知道如何說好一些,便試探著問道。


    “書院內有青氣波動?”


    “這個啊……確實有。”


    白姑娘點點頭。


    “方才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書院的才氣正壓著那些癆病鬼身上的鬼氣和瘟氣,確實消耗的厲害。”


    “嗯?”


    陳戟有些意外。


    這雖然也是波動,卻不是他想問的那種。


    不過自己好像並無不適,也沒人說過多些才氣會有問題,應當不是要緊事情。


    陳戟便不再多想,看向抄手連廊。


    方才運來的癆病人都用擔架抬著放在裏麵。


    就是擔架有些簡陋,兩根竹竿纏上手指粗細的麻繩,能擔著人行動便是了,應當不算舒服。


    不過活著都是問題的時候,應當也沒有人會在意這個。


    陳戟一眼便看到鄭元說的第一個衝撞了癆病鬼的人。


    此刻麵如金紙,側躺著還在咳嗽,卻是連大點的聲音都發不出,如同嗓子塞住石頭一般哼哧幹噎。


    陳戟運起望氣術。


    果然看到他身上彌漫著一股淺灰與淡淡的黑色,這是災病與鬼氣的征兆。


    白姑娘也注意到他,俯身虛捏住他的手腕,竟是在用氣機診脈。


    沒一會便搖頭起身。


    “如何?”


    “不是癆病,身上有疫鬼的災病氣息與鬼氣,確實是著了鬼。”


    “可這樣子確實與癆病相似。”


    “應當是某種手段做的,倒是更像是疫鬼留下的影子帶了詛咒。”


    白姑娘緩緩道。


    “能解開麽?”


    “可以,不過需要些時間。”


    “那要如何同他們說?”


    “先不用說。”


    白姑娘搖搖頭。


    “這附近又沒有瘟疫,疫鬼不會憑空出現在一個地方,應當是有人刻意為之。”


    “嗯?”


    陳戟愣了下,卻也明白白姑娘的意思。


    “有人畜鬼?”


    “或許是,不好說。”


    白姑娘搖搖頭,從幾人身上采集了頭發和血樣,摸出幾枚藥丸塞入他們口中。


    “好了,這便能讓他們不至於死了,旁的事情等今夜疫鬼過來看過再說。”


    陳戟看著左右,不太確定。


    “人在書院,邪祟也敢過來不成?”


    “尋常的邪祟自然是來不了,可這疫鬼在他們身上留了影子,此刻他們算是疫鬼的倀鬼,應當是有辦法過來的。”


    “那我先讓他們照舊。”


    “也好。”


    白姑娘點頭,陳戟便同鄭元二人說了情況。


    知道裏麵的癆病人死不了,兩人放心不少。


    可聽到陳戟要求他們夜晚盡量離遠些,免得沾染疫鬼氣息,又有幾分猶豫。


    “陳道長一個人對付妖鬼,真的可以麽?”


    “聽說妖鬼也怕血氣壯的漢子,我還是童子,不如與先生一同守夜。”


    “咳咳……”


    陳戟實在是有些沒有繃住。


    又不好意思詢問這位守衛的年紀,便拱拱手。


    “心意領了,一起守夜倒是真的不用,若是疫鬼真的作亂,你反倒影響我施展術法。”


    說完望向火把,隨口吞吐,便讓火焰消失,變成火龍盤旋幾圈複變成火把。


    守衛這才明白陳戟並非客套,而是真的不需要他。


    於是拱拱手。


    “那陳道長可還要什麽東西?兵刃、朱砂、黃紙、黑狗血這些都有,可要準備?”


    “也不需要,備著反倒汙了書院這等清淨地方。”


    “那我等知曉了。”


    二人拱手再度離去,書院內又隻剩陳戟與白姑娘。


    白姑娘正在研究癆病鬼身上的情況。


    陳戟不會這些,望氣術看去也沒有作用,索性坐在一旁查看方才的才氣。


    方才才氣入體沒有感覺。


    現在仔細查看也未發覺才氣在哪裏,隻感覺才思確實比平時敏捷了許多。


    可又不知道如何調用這股才氣。


    陳戟有些後悔當初沒有問蘇先生儒修是如何修行的。


    不過心思一動,發覺異聞錄竟然也有些許變化。


    原本書皮看不出材質,也蒙著塵,現在仔細看起來卻好像幹淨了一些,比之前更新幾分。


    “莫非才氣是讓異聞錄給吸走了?”


    陳戟想著看向聖人像,想要找出點什麽聯係。


    自從得到這本異聞錄後,陳戟就想打探它的來曆,可一直沒有下落。


    連狐都記不起是從哪個貢生家裏搬來的。


    如今倒是終於有些動靜。


    可此時看去,聖人像平平無奇,完全沒有顯露出異常,隻有身周淡淡逸散出的才氣籠罩書院。


    連陳戟也不禁懷疑其方才的那一抹翠光是不是錯覺。


    可異聞錄上的變化又清晰提醒著他確實發生過什麽事情。


    隻能按捺下性子,等著日後再有變動再說。


    正要問白姑娘在做什麽。


    卻聽到一聲得意的唿聲。


    “還是找到你了!”


    陳戟扭頭看去,白姑娘一手捏著茅草做成的小人,另一隻手卻抓著個幾乎看不清的灰黑色身影。


    忍不住湊上前細細打量。


    發現這身影依稀辨別得出身形,尖嘴猴腮樣貌醜陋,還不時臥倒在地狀若癆病。


    “這就是疫鬼麽?”


    “不是。”


    白姑娘搖搖頭。


    “若是按他們所說,見到和衝撞的應當隻是一個疫鬼的影子罷了。”


    “疫鬼是瘟神的牽馬役,又叫瘟神馬夫,誕生的時間極早,在狐族的記載中,連天狐都與疫鬼打過交道。”


    “若是真的疫鬼出現,莫說一個鐵金鎮,隻怕整個河間府都要遍布瘟疫。”


    “這應當是有歹人不知從何處得到了疫鬼的影子,借故行兇。”


    “隻是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等今晚見了疫鬼過來,便能知曉了。”


    “那我還需準備什麽?”


    陳戟心生忐忑,卻依舊穩住心神認真問道。


    “到時便在我身旁護法便是。”


    說著便用小人裝了疫鬼的影子碎片。


    “好!”


    陳戟點頭應下,又便拿出黃精幹與清水與白姑娘同食,之後閉眼修行,養精蓄銳。


    再睜眼,已然聽見書院外的更聲。


    “三更半夜,小心火燭!”


    天上明月已然不是滿月,卻仍銀輝鋪地,照得書院內亮堂堂的。


    而連廊內,幾個癆病鬼身旁卻是浮現出一道病懨懨的身影,赤目獠牙、身生膿瘡,看向兩人冒出森然鬼氣。


    “你們也是來尋我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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