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崢坐在床邊,隻靜靜的看著女孩睡熟的容顏。


    護士知道病房裏隻有珊珊一個人,受陳彥之所托,每隔一段時間會過來看一下。


    她從病房的玻璃處看到裏麵床邊坐著一個男孩,下意識以為是剛才的少年又迴來了,於迴了護士站,再也沒有來過。


    沈雲崢迴憶起準備離開的那天,頭一晚母親跟他說了很多話,但沈雲崢還是放不下,他心裏頭有一個執念——放下了和死也差不多了。


    閔程根本就沒找過他,更別說警告他,換句話說就算閔程來了也沒用,他要是能聽那就不是他了。


    不過閔程大概也是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沒有和他正麵衝突,而是迴京城通知了沈家和他父親。


    沈雲崢收到消息的時候,沈青山剛準備出發去機場,他立馬買了最近的票,帶著溫向晚去的機場。


    那天晚上。


    他問母親:你想離開他?


    溫女士說離不開的,有他和沈雲朵的牽絆,還有沈青山無所無孔不入的監視。


    沈雲崢自認不是什麽好人,像極了別扭又無交流的家庭裏長起來的小孩和他們的父母不會開口表達愛一樣。


    他覺得自己甚至分不清當時的情感是屬於哪一根腦神經傳達的指令。


    說他與母親舐犢情深,他覺得不算,但那時腦子裏卻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送她走。


    溫向晚的本意是想讓他放下珊珊,不要再過多糾纏。


    但他想的卻是個要怎麽做才能讓她離開沈青山。


    人就是很自私很奇怪的生物,他更是!


    國外的一切行程都是他很久以前就安排好的。


    當時想著高中畢業他就要開始逐漸脫離沈家。


    帶著珊珊一起先過去結婚,把一切都打點妥當了在慢慢的和他們鬥。


    現在用不上了。


    所以沈青山就算再有本事也得找上一段時間。


    一個人如果想要離開的話,其他人是攔不住的,你最多能掌握住他的人身自由,她的思想和靈魂卻永遠都不可能被禁錮


    沈雲崢和溫向晚說他們一起走,等過一段時間穩定了就把沈雲朵也接過去,徹底遠離父親的控製。


    但在上飛機後,他跟溫女士說自己想上廁所,隨後下了飛機,直到起飛前一刻才給她發了短信,讓她安心的過去那邊。


    直到現在,沈雲崢依舊很混亂。


    對於母親的情感,對於珊珊的情感,全都非常混亂。


    他第一次覺得大腦處於混沌的狀態,以至於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麽。


    他留在槐城要做什麽?


    留在珊珊身邊要做什麽?


    來到這個病房裏看他又是要做什麽?


    全都沒有答案。


    他什麽都不會做。


    唯獨隻有一件事情十分明確——他放不下她


    珊珊的睡眠一向算是比較淺的類型。


    但是沈雲崢進來的時候她沒有醒,他這樣坐在她身邊她也沒有醒,而是被夢境拉入了一片痛苦之地。


    那天在電梯間和沈雲崢接觸的時候腦海裏閃迴的那些記憶片段,在他睡著時又一幀一幀的反複播放。


    這次比之前更為清晰,甚至感同身受。


    她看到沈雲崢被幾個人一起按到一張不知道什麽地方的病床上。


    手腳都被束縛住。


    有戴著口罩的人拿著針頭過來朝他靜脈裏打東西。


    然後脫他的衣服強迫他完成生理意義上的毫無欲望和情感的dna提取行為。


    病床上的人從一開始的掙紮,到痛苦的嘶吼,再到似乎從來沒被當做人看的羞憤。


    珊珊能直觀的感受到他的痛苦。


    她嚐試著叫了一聲:“雲崢”。


    然後畫麵一轉,來到了一間精神病院,沈雲崢依然是被綁在椅子上,束縛住手腳的姿態。


    他掙紮的有些疲憊的,怒吼的嗓子都已經快啞了,他們不僅朝他身體注射的東西,還用什麽東西電他。


    然後是在祠堂裏,鞭子不斷的落下,打的少年的脊背皮開肉綻。


    珊珊聽見有人在說話:“你的一切都是沈家給你的,你以為你有什麽嗎?自由?你的一切都都應該以沈家為主,結了婚領張結婚證就能改變什麽?隻要沈家想,可以讓那個女人從世界上消失……”


    趴在地上的沈雲崢聽完這些話,突然猛的從地上竄起來,將麵前揮鞭之人一拳打倒在地,隨後翻身而上,拳頭不要命似的落下,直到打的那人整張臉都血肉模糊。


    珊珊清楚的看到了這些動作和過程。


    他們話裏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是她嗎?


    好像也隻有她了。


    沈雲崢像是瘋了一樣,用拳頭不斷的打著麵前的人,動作太大,帶倒了身旁的鎏金燭台,他隨手抄起,朝著對方的頭猛的砸下。


    珊珊是一個旁觀者,卻也看得心慌,她大聲的喊道:“雲崢,不要雲崢……”。


    一燭台下去,血濺三尺。


    那是沈雲崢手上第一次染了人血。


    ……


    沈雲崢正認真的看著她的臉,突然聽到女孩在小聲叫他的名字,叫了幾聲以後又變成了呢喃,似乎還很著急。


    是在叫他嗎?


    所以真的是在叫他嗎?


    沈雲崢有些難以置信自己會在當下的情況下聽到女孩叫他名字。


    他湊近,想聽清楚一點,珊珊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嘴裏大喊著:“雲崢,不要。”


    細聽還帶著哭腔,臉上掛著淚珠。


    她睜開眼,看到麵前的人,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真是見了鬼了。


    等反應過來剛才是在做夢的時候,很快就區分開來麵前的人和夢裏的差別。


    她現在是在醫院所以這個沈雲崢是真的沈雲崢。


    少年聽到她唿喊自己的名字,一灘死水的心又在此刻乍起微瀾。


    不是說恨他討厭他嗎?


    不是看見他就惡心嗎?


    為什麽還會在夢裏叫他的名字?


    根本就不是惡心,剛才她醒過來的一瞬間,分明是擔心的叫他的名字。


    “夢到什麽了?為什麽叫我?”沈雲崢握住她的肩膀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個結果,他看著珊珊茫然的表情,放緩了聲音:“我在這裏……”


    他試探著想把人抱進懷裏。


    珊珊迅速反應過來,一把將他推開。


    “你怎麽還在槐城?為什麽在我的病房裏?你是不是還不肯放過我?”短短三句話,就又讓沈雲崢的心落入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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