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被珊珊養在後院,保姆阿姨每天都會去喂,遇上沈雲崢了,兔子也很無辜,總不能把它送走。


    陳彥之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珊珊陪她去醫院換了最後一次藥。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晚。


    不過盛夏馬上要來臨,過了這幾天,晝長夜短。


    沒有光的日子會越來越少。


    這段時間他們每天都會見麵。


    除了上課以外的時間,珊珊基本都和他待在一起。


    一個月已經逐漸接近尾聲。


    陳彥之始終沒忘記珊珊說過下個月就要走的事。


    他每天像是掰著指頭算一樣,傍晚女孩離開的時候他都會問一句“明天你還會來嗎?”


    可隨著日子越來越近,他又不再期待明天。


    現在更希望時間能永遠留在此刻。


    就是此刻……


    他們並肩走在從醫院迴巷口的這條路上。


    這邊的路修的都很寬,連人行道都是別的地方的兩倍。


    槐城近海,夏天氣候難免有些濕熱,植物也長得更好些,高大的樹冠幾乎能將整條人行道都遮嚴實。


    珊珊心裏有話和他說,一直在打腹稿,她也在傷感怎麽重提一次離別。


    路燈透過斑駁的樹影灑在地下,像詩裏寫的藻與荇交橫,蟬鳴在枝葉間起伏,其實是在為女孩奏響熱烈的鼓點。


    陳彥之也一樣,他想就這樣走迴去。


    但這條路不算短,他怕珊珊累到,正想著要不要打車送她迴去。


    兩人都有些緘默,藏於心口的話也在徘徊。


    陳彥之從來都不是一個被動的人,但在珊珊麵前,他永遠喪失主動權。


    如果把他們之間視做感情的話,那他一開始就是心甘情願充當一個下位者的身份,在最大的限度裏給予珊珊最大程度的尊重。


    或許是離家越來越近,蟬鳴越發聒噪。


    少女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陳彥之?”


    少年站定,女孩先他一步,錯開了位置,陳彥之抬頭看到她的背影。


    “嗯。”他迴答了一聲,聽起來有些簡單但卻不隨意,像悶熱的燥夏的窗台吹來的過堂風,薄而解膩。


    他頗具耐心的站在原地,絲毫不躁,認真的聽她接下來會說的每一個字。


    閔珊珊語出驚人:“你要去我家嗎?我家裏沒有人。”


    其實有人的,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後保姆阿姨被閔程安排住家了。


    但她每天做好飯以後就迴自己的地方,晚上也是睡在,自己的房間裏,一般不會出來,說沒人是想讓陳彥之放心。


    陳彥之心跳亂成了比蟬鳴還聒噪的鼓點。


    但偏偏就是因為她家裏沒人,陳彥之才更不能去。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他家更近,離珊珊家卻還有一段距離。


    他盡量放輕的聲音和語氣說道:“不可以隨便讓男孩子去你家。”像是叮囑,又像是勸告。


    這根本不是一個少男聽到自己喜歡的女孩邀請自己去他家以後該有的表現,至少應該害羞,陳彥之還挺愛害羞的,現在卻要和她講大道理。


    珊珊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嘟囔著埋怨他:“那你為什麽讓女孩子隨便去你家?”


    陳彥之認真思考了一秒,發現她說的女孩子,是指她自己。


    不由得輕笑了出聲,溫柔的解釋道:“你不一樣,而且本質也不一樣。”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停頓了一下,“不對,本質也一樣……”


    珊珊聽懂了,她耍賴:“哎呀~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啊!”


    “你是不是想說,因為我是女孩子,所以無論是我去你家裏,還是你去我家裏,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對不對?”


    陳彥之的嘴角就沒下來過:“孺子可教。”


    珊珊雙手抬起一起拍上他的胸膛:“那陳彥之你是朽木,是笨蛋…”


    “為什麽?”男孩聽到這話懵了一下,追著問。


    珊珊都快懷疑他是裝的了,還為什麽呢!


    她惱羞成怒:“因為你不一樣!”


    說完她就往前走了,步子又快又大,是真的被氣到。


    陳彥之連忙追上她,守在她身邊,他好像聽懂了珊珊的話,但不知道怎麽開口,字都到嘴邊了,最後變成:“我送你迴去。”


    珊珊皺著臉,想過五分鍾再和他說話。


    自己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彥之竟然還不懂,真是氣死了。


    陳彥之自然是知道他剛才說的話不合時宜。


    但他還是要說,因為他想的真的很多,可能比珊珊的哥哥想的還多。


    他知道麵前的女孩不傻,但是是真的單純。


    她邀請一個男孩去家裏可能沒有其他念頭,就像想邀請朋友去家裏看一會電視也好,喝一瓶飲料也罷。


    但不可否認的是,青春期少男和少女想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青春期的少女對愛情永遠具象化,她們喜歡夕陽裏穿著幹淨校服迴眸的少年,喜歡朦朧又青蔥的愛意,喜歡運動場上那個跳起來投籃的身影,喜歡加了濾鏡以後所想象出來的那個暗戀著的人。


    陳彥之猛地就想起那天在教室裏,沈雲崢想要親她的場景


    其實學校裏偶爾會有人越過紅線,去嚐試一些不該在這個年紀做的事。


    單純的女孩們以為是年少愛情。


    但他是個男人,他知道這個年紀的男的都在想什麽。


    包括沈雲崢在內,


    這個年紀的男孩他們不在乎你蹲下身為流浪狗時垂下的發絲,


    也不在乎你喜歡哪首歌裏的旋律,為哪一句歌詞痛徹心扉,


    更不在乎你將他想象成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們喜歡漂亮的臉,修長的腿,開朗的性格,優秀的成績……


    特別是沈雲崢,他身上永遠有一股陰鬱之氣。


    陳彥之從見他第一天就覺得他是在吸食珊珊身上的蓬勃的生機,他貪念女孩身上永遠向上的活力。


    當然,以上所有,包括他在內,也無法免俗。


    所以珊珊說那句“去我家裏,我家裏沒人”,聽在男孩耳朵裏,是過分犯規了的。


    陳彥之因此多生出一分邪念,就要在心底痛斥自己的褻瀆。


    如果你真正的愛上過一個女孩就會知道,所謂年少懵懂,怦然心動,是路過青春以後的人對那年那時寫下的評價,實則那年那時……心如欲壑,後土難填。


    陳彥之這個人,坦蕩到敢於承認自己所有的卑劣,又敢於讓自己的所有卑劣都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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