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為零號視角)


    十五年前我被帶到這個地獄。


    首先失去的就是全部的記憶。


    他們抹掉了我的過去,我的名字。


    從此我隻是他們重點看管的零號實驗體。


    這個地方不需要溫柔和善意,這些特質在這裏就是懦弱的代名詞。


    這是比我大兩歲的壹號告訴我的。


    我不懂,既然是不需要的,為什麽她要這麽照顧我?為什麽要引導我融入這個由六個‘孤兒’組成的‘家庭’?


    這不就代表她是溫柔的,懦弱的嗎?


    她說因為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是互相幫扶的家人。


    貳號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大的那位。


    如果說壹號是像母親一樣如同春後暖陽讓我們感到安寧的人。


    那麽貳號就是像父親一樣如同定海神針讓我們感到安心的人。


    是最可靠的哥哥,但他也是渴望自由的少年,他隻是每次都選擇了我們,壓抑自己的想法。


    他在我十三歲那年終於選擇了一次自己,他在一次外出任務期間策劃逃離,但計劃失敗,他被預備幹部琉桐抓了迴來。


    他成了警告我們的犧牲品,立下大功成功晉升幹部的琉桐向首領要來貳號的處置權。


    貳號死的很痛苦,因為琉桐是個熱衷於虐殺的變態。


    我是幾個孩子當中,唯一見到貳號最後一麵的人,我無法忘記英俊瀟灑的大哥在琉桐手中被虐待的全身沒一塊好皮。


    少年說他不後悔逃離這個地獄的決定,他後悔的隻是他的失敗害慘了他心愛的寶可夢們。


    我用‘自願’參與暗琉一次實驗為代價,換迴貳號還有他心愛的寶可夢的殘破遺體。


    他們不該待在暗無天日的實驗室地下垃圾迴收廠中腐朽,無人收屍。


    我將他們的遺體用焚化爐燒成骨灰分別放在幾個小罐子中收好,小心藏著。


    直到下次外出任務,我在任務間隙暫時私自離開,跑到一處風景不錯山頂,將他們的骨灰葬在那。


    我想少年會喜歡這。


    如果生前無法在太陽底下自由生活,至少死後可以離開那個地獄,變成鬼魂去外麵看看期待已久的廣闊世界,心滿意足後再安心投胎轉世。


    如果說貳號的死亡成為我們這個‘家庭’崩壞的導火索。


    那麽肆號的死亡徹底讓這個已經有裂痕的盤子走向崩潰的未來。


    在貳號去世一年後,伍號為了完成那次s級任務,情緒失控的她發動了無差別的精神攻擊,她是唯一迴來的個體。


    那次任務,她的精靈全都犧牲了,包括她最喜歡的長毛巨魔,死因都是被強大的精神力破壞了大腦。


    一起犧牲的還有伍號的搭檔肆號。


    那個憨厚的男孩死在他最信任的搭檔手中。


    對於這個慘烈的結果,壹號無法認同,更無法接受,她和伍號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我沒錯的……不是我的錯,是肆號太弱了!


    而且任務也完成了……你知道的,s級任務失敗,所有參與者都得死,我隻是為了活下去……對,我隻是想活下去!我沒錯!!!”


    誤殺肆號的愧疚重重地壓在伍號心頭,這讓她的精神瀕臨崩潰,壹號的指責刺激到了她,導致超能力暴動,她把一旁的我們都波及到了。


    我下意識地發動波導之力形成保護罩,保護非能力者的壹號和叁號。


    伍號的暴走引來了那些人。


    負責管理我們日常生活的幹部暗琉放出摩魯蛾使用催眠粉,強行讓伍號鎮靜下來。


    在了解前因後果之後,掃視了我們一圈,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的格外久。


    暗琉肯定了伍號為了任務犧牲同伴的行為,甚至讓我們向她學習。


    “伍號做的很好,現在姐姐要帶聽話的好孩子領取獎勵哦~”


    我看著她把伍號帶走了。


    暗琉的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讓我意識到,我的‘現在’恐怕過不了多久也要崩壞了。


    在我的身後,叁號安慰著掩麵哭泣的壹號。


    一周後,‘伍號’迴來了。


    那個愛笑愛捉弄人的女孩-露娜消失了,如今的‘伍號’像個精密的機器,隻聽從那些人的命令行事,不再與我們有任何交流。


    我們不清楚他們對伍號做了什麽。


    ‘伍號’身上異常波導讓我意識到,那不是我們認識的伍號——露娜,她是新的‘伍號’。


    那些人的實驗導致露娜人格分裂,新誕生的冷酷無情理性至上的次人格取代了原本的露娜。


    ……


    一年後,我終於知道他們做了什麽。


    在一次任務中,我選擇保護壹號以及我唯一的寶可夢家人炭小侍,導致任務失敗。


    這個結果激怒了幹部們。


    我被帶到了實驗室,鎖在實驗台上,一個接著數條電線的頭盔扣在我的頭上。


    他們想將我再次洗腦。


    第一次執行失敗,我用波導保護自己。


    那些人氣得不輕,隨機選了幾個‘辦事不力 ’的研究員擔責,痛斥他們的無能。


    殺了幾個小人物的暗琉冷靜下思考原因。


    想來那時的伍號能一次成功是因為她精神崩潰幾乎不設防才讓他們得手。


    而我,不後悔自己的決定,重來無數次我都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保護壹號和炭小侍,保護自己的家人。


    接連失敗三次後,他們把‘伍號’叫來了,他們想用超能力撬開我的心智防線。


    精神上的攻堅戰持續一整天才落幕。


    以結果來說,我失敗了,但似乎也沒完全順了那些人的意。


    ‘伍號’是完美成果,既能準確完成他們的命令,還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而‘零號’,隻是一個提線木偶。


    沒有任何思考感情,對於命令的執行全憑本能,對於複雜的指令無法達成。


    “功率調太大,把人格抹消了嗎?罷了,也能用,就當多了一個好用的武器。”


    那些人這般說著。


    其實,我的意識還在,但我控製不了身體。


    他們對‘伍號’下達的命令是,把‘零號’變成聽話的傀儡。


    即便她是最擅長精神方麵的超能力者,也沒能撬開我的防線。


    因此‘伍號’選擇迂迴戰術,她把我的人格和靈魂進行封鎖,在變成空殼的大腦中留下精神暗示。


    所以‘零號’成了沒有思想全憑本能聽令行動的提線木偶。


    伍號變相完成了那些人的命令。


    他們為了驗證實驗的成功性,將‘零號’和壹號同時帶到訓練場。


    “零號,把壹號處理了,混沌隊不需要這種懦弱的廢物。”


    我拚命地試圖突破‘伍號’的精神封鎖,可來不及了。


    在壹號震驚的眼神中,‘零號’的左手用波導構造成利爪的模樣,洞穿了她的腹部。


    ‘零號’,殺了壹號。


    在幹部的慶祝聲中,‘零號’看著倒在血泊中失去生息的壹號,左眼流下一滴淚,觸碰到她臉上濺到的血跡,混合成血淚,落到衣服上。


    我的‘現在’崩壞了。


    ‘過去’成就‘現在’,但沒有‘過去’,‘現在’依舊可以繼續抒寫,‘未來’尚存。


    可沒了‘現在’,‘未來’成為泡影。


    後來,叁號也死了。


    那次任務期間他本可以得救的,但是‘零號’放棄了他,任由他摔落懸崖。


    再然後,炭小侍也不在了,因為他們認為‘零號’憑借波導之力就能以人類的身體和幹部的主力寶可夢們打的有來有迴,再加上‘零號’隻會被動接受指令行動,沒有指揮寶可夢戰鬥的能力。


    而炭小侍是無法靠自身成長自行進化的寶可夢,幫他進化需要的材料不好找。


    就算我把他培育到沒有人指揮也能險勝幹部的非王牌寶可夢,那些人也不願意幫他找進化材料。


    因為炭小侍是我唯一擁有的寶可夢,他隻承認我,也隻願意聽從我的指揮,他拒絕聽從其他人的命令。


    不聽話的寶可夢在混沌隊中隻能成為研究部門的實驗體。


    而我,在那些人的命令下,‘親手’把炭小侍交給暗琉帶進那個十死無生的實驗室。


    我再也沒見過那孩子。


    我知道他在那裏會遭遇什麽,可我無法阻止。


    同伴,寶可夢夥伴,我想保護的一個都沒能保護好。


    經曆多次沉重打擊,我的意識變得昏沉,幾乎放棄掙紮,再加上‘伍號’不時地來加固精神封鎖,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消失的吧。


    後來‘伍號’感受不到我的反抗,判斷我的人格徹底消失後,不再繼續加固封鎖。


    我控製不了身體,可這不代表我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苦。


    即便‘零號’成為沒有意識的傀儡,那些人依舊沒有停止對我進行人體實驗,他們想通過研究‘零號’完成將普通人轉化為人工波導使的試驗,這樣就能極大程度地增強混沌隊的戰力。


    在這無盡的痛苦絕望中,我的意識在精神世界裏越陷越深,偶爾也會有就這樣消失也不錯的想法。


    可我心裏有一股火焰,阻止我的消失,甚至隨著時間愈演愈烈,我不知道這份感情是什麽。


    抵達一定深度後,我偶爾會聽到一個陌生卻讓我感到懷念的男聲,很溫柔,很熟悉,雖然想不起來是誰,但這個聲音讓我聽著很安心。


    光是聽到這個聲音,就讓我在這窒息的地方少有的感到一絲輕鬆。


    雖然聽不清這個聲音的主人在說什麽,但我知道,我想見他。


    當我真的見到這個人後,我陷入更深的絕望中。


    …………


    上一次清醒是什麽時候來著的?不記得了,這次睡的太久,久到連我自己都認為我已經不存在了。


    意識連接身體的感官。


    我的意識先被心髒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喚醒的,然後就是觸覺帶來滴落在臉上的溫熱感,以及嗅覺傳遞而來血腥味。


    睜眼看到的就是一張很熟悉卻又陌生的麵容。


    我在男人深灰色的雙眸中看到了,神情空洞、臉頰染血的自己。


    我和他竟然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容。


    男人神情專注,眼中的思念把疼痛壓下,努力揚起溫柔的笑容:


    “對不起,這麽晚才找到你,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咳!”


    為什麽要找我?血?他吐血了?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臂貫穿了這人的胸膛,他的鮮血順著我的手臂滴落。


    我做了什麽?我到底做了些什麽?我到底做了什麽啊?!


    我竟然殺害了這個人!!!


    我的思緒被這件事占據,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和靈魂同時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別哭啊……”


    一隻粗糙溫暖的大手扶上我的臉頰,顫抖著抹去我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


    “我想帶你迴家……但我現在似乎沒有那個能力,我真是個失敗的哥哥啊……”


    男人的雙眼隨著失血逐漸暗淡,整個人脫力倒下,隨著他摔倒的過程,我的手臂從他胸膛抽離。


    我的身體順應本能,伸出雙手扶住他,把他的身體小心放平在地上。


    我聽到首領凱尼格的笑聲隨著我的動作轉化為氣急敗壞地質問:


    “零號你在做什麽?!別管毫無意義的別人!你的任務是殺掉那名少年啊!這是命令!!!”


    名為‘零號’的傀儡第一次無視了命令,顫抖著伸出雙手按住那個她造成的窟窿,試圖給男人止血,淚水止不住地落下。


    但這隻是徒勞,‘零號’包裹波導的手臂貫穿男人胸膛的那一刻,上麵狂暴的波導已經對男人的內髒造成無可挽迴的傷害。


    在模糊的視線中,我看到從他衣領中滑出,落在頸側因在地上誤觸開關彈開金屬外殼的項鏈。


    項鏈內保存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中兩個麵容極其相似的孩子笑容燦爛地看著鏡頭。


    上麵的小女孩是我,男孩毫無疑問就是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我的腦海轟的一聲多出了一些片段,那是我失去的記憶,我和這個人的過去。


    這個男人才不是別人,他可是夜鬥啊,是我的雙胞胎哥哥,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我的半身,我的另一半靈魂,我應該最在乎的人。


    而我,竟然親手殺害了他!撕碎自己的靈魂!!!


    “對不起……留下……你一個人,明明約好……要一直……保護你……對不起……”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明明錯的是我!是我殺了哥哥你啊!


    這天,我徹底失去一切,一無所有。


    心底的火焰將我腦袋裏一直緊繃的弦燒斷後,我終於知道這股火焰是什麽。


    那是我這些年積累的憤怒、憎恨,渴望毀掉那些人為我所愛的一切陪葬的執念。


    我好像在哥哥死去的這一刻瘋了,成為那些人的同類。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複仇,想找到扭轉這一切的辦法,即便因此魂飛魄散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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