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宮西北角有一處古色古香的建築群,一排排建築鱗次櫛比,一律紅磚青瓦。從外麵隱隱看到,裏麵宮牆垂柳,十分幽靜典雅。隻有正門的門樓分外高大雄偉,門樓上方有三個金黃色大字:客卿府。


    在楚國,客卿雖不是正式官職,不在三公九卿之列,但地位卻極為崇高,理論上講,隻有楚王有權調動使用,而且聽調不聽宣,不需要每日上朝點卯。文武百官見到客卿,都要行師禮。春秋戰國時期,師禮還沒有後世那麽複雜,但也要低眉順目,曲腰磬折,僅次於對待國君了。因此,以師禮相待,那也是極為尊貴榮耀了。


    這座占地麵積極廣的客卿府就是客卿居住之所,而現在的府中主人就是聞名天下的劍術大師、一代兵家尉繚。


    此時,尉繚正坐在府中書房的太師椅上。他看起來並不威猛,廋削的身材六尺有餘,這在楚國算是身材較矮的了;麵白無須,一雙三角眼半睜半閉,睜開時,會射出兩道十分銳利的目光;長發披肩,兩鬢裁剪的十分齊整,年齡在五十左右,一身灰白色長袍整潔得體;扶在椅子上的雙手,細長而有力。


    尉繚左側站著的青年,身材細高,一雙眼睛大大的,轉來轉去,顯得機靈聰明。右側站著的青年,身材矮胖,目光略顯陰沉,唇角卻是彎彎的,似笑非笑,初次見麵就會給人留下十分和善的印象。這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兩個青年正是尉繚的兩個得意弟子。高的叫楊柳,矮的叫朱肥,年齡都在二十五六歲左右。


    堂下站著一個俊美少年,目若朗星,唇若塗丹,正是九子熊槐的表弟、黃貴妃娘家的親侄兒黃歇。他的另一個身份乃是尉繚的弟子。


    尉繚雖是名滿天下的劍術大師,弟子眾多,但卻很少接納貴族子弟為弟子,他認為貴族子弟大多傲慢無禮,驕氣懶惰,不堪造就,所以,楚王幾次商求他到宮學為王子們傳授劍術,都被他婉言拒絕了。不過,黃歇卻是一個特例,是尉繚少數幾個貴族出身的弟子之一。黃歇雖然資質稟賦並不出眾,但卻聰明機智,勤奮好學,更兼他幼年即能熟讀諸子百家,年齡略長即能通曉春秋經世之道,可謂文武兼備,前途遠大。因此,尉繚十分看重這個少年弟子,隱隱有傳承衣缽之意。


    現在,尉繚柔和地向黃歇問道:


    “歇兒,師父聽說前幾日你與幾位王子在宮外飲酒,竟然遇到行刺王子的刺客。如今,大王十分震怒,全城搜捕兇手。我擔心大王會為此事詢問與我,因此召歇兒前來,詳細了解一下事件過程。”


    黃歇見師父詢問,不敢怠慢,便把自己當時所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尉繚。他口齒清晰,條理分明,把整個事件敘述地又清楚又完整。


    尉繚將頭靠在椅子上,雙目微眯,靜靜地傾聽。當黃歇講到鐵拐無常用假肢擊向十九,而十九用騰雲幻影步法巧妙避開時,尉繚略顯吃驚,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當聽到矮叟以琴弦為武器,困住十九,而十九竟詭異地瞬移而去時,尉繚微眯的雙目一下子睜開了,身子微微前傾,打斷黃歇的敘述,驚異地問道:


    “你說十九王子能夠瞬移?你確定嗎?”


    黃歇麵帶羨慕,用肯定的語氣答道:


    “沒錯,就是瞬移!當時我們都以為十九王子必死無疑,因為那個侏儒出手十分突然,我們完全來不及施救。但十九王子眨眼間神奇地瞬移三丈之遠,讓那個侏儒必殺之擊完全落空。”


    尉繚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然後示意黃歇繼續講下去。


    當黃歇將事情經過全部敘述完之後,尉繚關切地問道:


    “那十九王子受傷可重?有無大礙?”


    黃歇答道:“聽宮裏傳出的消息說,十九王子體質特殊,現在已經康複如初了。”


    “嗬嗬,竟然還有這樣神奇的體質,這十九王子一定天生異秉,少見!少見!”尉繚嘖嘖讚歎著,然後繼續向黃歇問道:


    “不知這十九王子師從何處?師尊又是哪一個?”


    黃歇道:“聽說十九王子六歲時就到市南山拜市南子先生為師,但不知為何,八歲時就下山迴宮了。據說,他現在跟一位叫狙公的侍衛學藝。”


    “市南子嗎?怪不得,怪不得!市南子應該算是當代混沌練氣派的祖師了,年齡已經超過一百歲了吧?百歲祖師收了一個娃娃當弟子,果然有一些耐人尋味,十九王子非同凡響呀。”尉繚口中喃喃自語,一會兒點頭微笑,一會兒搖頭歎息,臉上的表情一時間變幻不定。


    過了一會兒,尉繚再次向黃歇問道:


    “那個叫狙公的侍衛是何許人也?我怎麽從未聽說呢?是幾等侍衛?”


    黃歇搖搖頭道:“弟子從未見過,不知是何來曆。”


    尉繚道:“如此良材美玉,卻從師於一個侍衛,實在可惜。而市南子想必已垂垂老矣,竟置天才弟子於不顧,實在有違伯樂之心。”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這也是難得的機會,老夫迫不得已要親自出麵,收十九王子為弟子了。”


    黃歇與他的兩位師兄麵麵相覷,內心中均奇怪不已。尉繚召黃歇前來,本來是要詢問天香居刺殺王子一案,但現在卻不去追問兇手如何,也不去分析如何緝拿兇手,反倒沒完沒了地關心起十九王子來,而且師尊竟要收十九王子為弟子,這件事實在詭異之至。因為,師尊從不主動收徒,更不用說收一個王子為徒了。


    弟子楊柳實在忍不住內心的疑惑,開口問道:


    “那十九王子稟賦再好,卻已經是市南子的弟子了,難道師尊還能讓他歸到我越女劍派門下嗎?”


    尉繚把臉一板,用教訓的口吻說道:


    “虧你還是追隨我多年的弟子,怎麽見識如此之淺?心胸如此之窄?豈不知伯樂固然不常有,千裏馬又何嚐多見?十九王子乃曠世美玉,我豈能讓他深埋於泥沙之中呢?你們記住,求道之人不可心存門戶之見,教誨之人不可囿於流派之爭,正所謂有教無類是也。既然十九王子已經離開市南山,我現在收歸門下又有何妨?我要馬上求見大王,讓大王同意十九王子到我門下學藝。”


    楊柳對尉繚的教訓頗不服氣,在他看來,十九王子既然是混沌練氣派的弟子,就不宜再加入越女劍派,否則,兩派一旦發生衝突,十九王子將何以自處?這一道理,是顯而易見的,他不相信師尊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而且,師尊名滿天下,求師之人多如過江之鯽,推都推不出去,又何必降尊紆貴去找他人的弟子為徒呢?師尊一定是另有所圖,否則,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不過,楊柳雖然疑心大起,對尉繚堂皇的解釋也不以為然,但對師尊的決定卻不敢提出異議,隻好禁口不言。


    一旁正在沉思的黃歇卻插嘴道:“師父求見大王,大王一定會求問緝拿兇手之事,師父要有準備才好。”


    尉繚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三個刺客就是近年來出沒在吳越一帶的幽都三鬼。此三人惡跡不彰,神出鬼沒,又兼之武功高強,手段不凡,一時間極難捕獲。至於查訪幕後指使之人,更是涉及楚宮王儲之爭,為師我可不想深陷其中。因此,大王若有問於我,我隻能推說不知,敷衍了事罷了。不過,收十九王子為徒可是宜早不宜遲,嗬嗬,想必大王不會駁我的麵子吧。另外,十九王子一旦入我門下,你們幾個一定不要存有門戶之見,要真誠以待才行。”


    三個弟子連忙恭順地應了一聲“諾,”但楊柳和朱肥的心中卻隱隱都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覺。他們從未見過師尊這樣看重一個晚輩,心生妒意也在情理之中。


    尉繚沒有理會三個弟子的心思,對黃歇說道:


    “明日,你與我一起進宮。”


    十九並不知道尉繚要收自己為徒,這些日子,他一直沉醉在修煉之中。通過上次的生死之戰,他越來越意識到騰雲幻影與移形換影兩大神技的神奇與重要,如果沒有這兩大神技護身,幽都三鬼早已得手,而自己也早變成屍體了。


    這兩大神技實際上是由四個技法組成的。其中騰雲與移形是步法,而幻影與換影是身法。所謂騰雲就是要像九天神龍,乘雲而上,騰躍空中,練的是空中步法;所謂移形,就是傳說中的瞬移之術,是空間瞬移步法。而幻影與換影音同意不同,所謂幻影,就是形容身法迅捷如幻,讓人眼花繚亂,無法捕捉;所謂換影,就是類似於分身,當然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分身,而是用真氣凝形成影,讓敵人在進攻時受到迷惑,隻能進攻留下的殘影,而真身早已遁去。


    如果說騰雲幻影還屬於武技範疇的話,那麽移形換影就接近於神技了。尤其是移形之術,一旦大成,神鬼莫測。狙公曾經告訴過十九,高深的移形之術,可以從地下瞬移到地上,從空中瞬移到水裏,從室內瞬移到室外,不受任何外物影響,可謂神奇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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