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岩壁上凝結的水珠滴落在青苔斑駁的石階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十二道手電光束在金色光暈表麵交織成網,將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照得纖毫畢現。


    李教授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深陷的眼窩裏泛起血絲,他第三次用便攜式光譜儀對準光幕,儀器屏幕依舊在瘋狂跳動著亂碼。


    “這不合邏輯。”他枯瘦的手指捏碎了岩壁上剝落的石片,碎屑簌簌落在浸著地下水的石磚縫隙裏,“電磁場、紅外線、次聲波……所有現代探測手段都失效了。”青銅羅盤在他掌心突然瘋狂旋轉,磁針在某個瞬間筆直指向江曉白站立的方向。


    雪柔正用考古刷輕掃光幕表麵,聞言抬頭時馬尾辮掃過張啟山的肩膀:“教授您看這些符紋!”她指著光暈底部若隱若現的暗金色紋路,“和我們在墓道裏發現的龜甲殘片……”


    話音未落,整個洞窟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江曉白猛地抓住洛小雨手腕往石柱後拽,這個動作讓兩人踉蹌著撞進石壁凹陷處。


    他後背撞上凸起的鍾乳石,卻下意識用手掌墊住懷中少女的後腦。


    洛小雨鼻尖擦過他校服領口時,聞到了混合著青草與汗水的獨特氣息。


    “都趴下!”李教授的吼聲被驟然暴漲的金光吞沒。


    光幕表麵漾開層層漣漪,像是有人朝平靜的湖麵擲入了千斤巨石。


    王雲海掛在脖頸間的金屬校牌突然發燙,在他胸口烙出暗紅印記。


    所有人耳膜都承受著某種古老咒語般的低頻震動,林瑤別在背包上的指南針“啪”地炸成碎片。


    當能量波橫掃而過時,江曉白清晰地看見光暈中浮現出九重嵌套的星圖。


    那些星辰的軌跡與他在心靈課時冥想所見驚人相似,刀紅櫻老師讓他用朱砂在黃表紙上描繪的圖案,此刻正在金色屏障上緩慢旋轉。


    “咳咳……”張啟山從碎石堆裏爬起來,眼鏡片裂成蛛網狀,“這玩意比教導主任的死亡凝視還可怕。”他抹去嘴角的血絲,發現手中斷成兩截的碳素筆正在詭異地自我修複。


    洛小雨掙開江曉白的手臂時,校服第二顆紐扣勾住了他毛衣袖口的線頭。


    她低頭去解時,後頸碎發間露出的肌膚泛起櫻花般的淡粉。


    蹲在旁邊揉膝蓋的林瑤吹了聲口哨,被雪柔用考古記錄本拍了後腦勺。


    “你們看!”始終沉默的趙技術員突然舉起攝像機。


    鏡頭裏,原本空無一物的光幕表麵,此刻浮現出七個青銅鼎的虛影,鼎身上蝕刻著與眾人學生證背麵相同的校徽圖案。


    孫老者顫巍巍地從褡褳裏掏出個油紙包,層層展開後竟是半塊殘缺的青銅殘片。


    李教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盯著殘片邊緣的銘文,又望向江曉白手腕上不知何時浮現的淡金色脈絡:“四象為鎖,七星為匙……小雨同學剛才說熟悉,是不是在古籍展……”


    王雲海突然扯著嗓子笑起來,他揉著撞在石筍上的額角,指尖沾著血漬在光幕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要我說就該學張禿子破機關那招,當年他不也是……”話音未落,他沾血的手指觸碰到的光幕區域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後麵某個刻滿星象圖的石匣。


    洞穴深處傳來悠遠的鍾聲,七道月光不知從何處穿透岩壁,在眾人腳下遊弋成北鬥的形狀。


    江曉白摸到褲袋裏微微發燙的貓形掛墜——那是黑球今早突然叼給他的——聽見自己心跳聲正與某種古老韻律漸漸重合。


    (接上文)


    \"你當這是你家防盜門呢?\"林瑤撿起塊碎石砸向王雲海的後背,石塊卻在觸及他衣角的瞬間化作齏粉。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唿吸一窒,張啟山推著裂成蛛網的眼鏡湊近觀察,發現那些粉塵竟在半空組成了某種象形文字。


    江曉白突然扯開校服領口,露出鎖骨下方蔓延的金色紋路:\"你們看!\"那些紋路正隨著光幕的波動明暗交替,宛如活物在皮膚下遊走。


    洛小雨剛要伸手就被雪柔抓住手腕,考古係少女的指甲幾乎掐進她肉裏:\"別碰!


    這可能是能量共鳴!\"


    \"老子就不信這個邪!\"王雲海突然暴起,在眾人驚唿聲中朝著光幕猛衝。


    他染血的額角在金光映照下泛著詭異光澤,校服衣擺在疾跑中獵獵作響。


    就在距離光幕三米處,空氣中突然凝結出七枚青銅釘,帶著破空聲直刺他周身大穴。


    千鈞一發之際,孫老者甩出腰間煙袋鍋。


    包漿油亮的銅鍋頭精準撞偏兩枚銅釘,李教授的手杖堪堪挑開第三枚。


    剩下四枚卻在觸及王雲海身體的瞬間化作青煙,在他校服上燙出北鬥七星狀的焦痕。


    \"混小子!\"孫老者揪住王雲海的後領往迴拽,枯瘦的手背爆起青筋,\"這七星釘魄陣要真打實了,你三魂七魄都得釘在忘川河底當擺渡燈!\"老人褡褳裏突然掉出半截桃木符,落地即燃的幽藍火焰中浮現出與光幕相同的星圖。


    江曉白忽然按住狂跳的太陽穴。


    那些在心靈課上反複出現的幻象此刻清晰得可怕——刀紅櫻握著朱砂筆在他掌心畫過的星軌,此刻正在視網膜上重組成立體投影。


    他踉蹌著向前邁步,褲袋裏的貓形掛墜突然變得滾燙,隔著布料在腿側烙出月牙形印記。


    \"都別動!\"少年清冽的嗓音在洞窟裏激起迴音。


    當他指尖觸及光幕的刹那,萬千金絲從屏障中迸射而出,如同活物般纏繞住他的手臂。


    電流般的刺痛感順著經絡直竄天靈蓋,江曉白清晰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洛小雨的驚叫卡在喉嚨裏。


    她看見江曉白的校服袖口在金光中化作飛灰,裸露的小臂上,那些淡金色脈絡正瘋狂增殖成樹狀圖。


    張啟山抄起地質錘就要往前衝,卻被趙技術員死死按住:\"能量讀數突破閾值了!\"


    \"坎位三步,震宮轉離!\"孫老者突然用煙袋鍋敲擊地麵,渾濁的老眼精光暴漲。


    七枚銅錢從他指縫間彈出,在積水中擺出殘缺的卦象。


    李教授的光譜儀突然停止亂碼,屏幕上的波形圖與江曉白臂上金紋完美重合。


    江曉白在劇痛中捕捉到某種韻律。


    那些金絲每次收縮的間隔恰好是三次心跳,震顫幅度與洞頂水滴落下的頻率形成黃金分割。


    他猛然側身翻滾,原本貫穿左肩的金絲擦著耳畔掠過,在岩壁上蝕刻出深達寸許的溝壑。


    \"三十七秒周期!\"少年嘶吼著甩開纏在腳踝的金絲,後背重重撞上刻著星象圖的石柱。


    他染血的手指在青苔表麵劃出顫抖的軌跡:\"每次能量潮汐會持續......咳咳......五秒真空期!\"


    仿佛印證他的發現,光幕突然暗了下去。


    林瑤背包側袋裏的羅盤指針停止瘋轉,王雲海校服上的焦痕開始滲出淡金色液體。


    李教授顫抖著將攝像機對準江曉白劃出的圖案,鏡頭裏那些歪斜線條正自動修正成標準正弦曲線。


    \"就是現在!\"江曉白縱身躍起時,貓形掛墜突然發出清越鳴響。


    他指尖尚未愈合的傷口滲出血珠,在空中拉出一道殷紅弧線。


    所有人都看見那滴血在觸及光幕瞬間,將金色屏障染成了琥珀色的琉璃。


    孫老者突然跪倒在地,對著正在龜裂的光幕重重叩首。


    他額間沾染的泥水混合著某種暗紅朱砂,在石板上印出殘缺的甲骨文字。


    趙技術員的攝像機突然黑屏,取景框邊緣卻浮現出九個重疊的青銅鼎虛影。


    就在江曉白的指尖即將觸到核心星圖的刹那,洞穴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裂帛聲。


    原本暗淡的光幕驟然爆發成熾白光球,七百二十道棱鏡般的光束將整個洞窟切割成碎片。


    眾人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石壁上扭曲成上古兇獸的模樣,而江曉白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僵在半空,整個人仿佛被釘進透明的琥珀之中。


    洛小雨的尖叫卡在喉頭化作血沫。


    她看見少年瞳孔中倒映出九重旋轉的星雲,那些曾被刀紅櫻要求默寫過千百遍的晦澀符文,此刻正在他周身凝結成實體鎖鏈。


    王雲海校服上的北鬥焦痕突然活過來似的遊走,在他皮膚表麵拚湊出完整的二十八宿圖。


    \"後退!


    全部後退!\"李教授的吼聲帶著金屬刮擦般的顫音。


    老學者手中的羅盤炸成碎片,飛濺的青銅殘片在空中組成了與光幕完全相同的禁製圖案。


    張啟山摸到後腰處微微發燙的學生證,燙金校徽正在皮革封皮下突突跳動,如同某種沉睡千年的活物正在蘇醒。


    光球中心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江曉白艱難轉動眼球,看見自己映在光幕上的倒影突然勾起嘴角——那絕不是人類能做出的笑容弧度。


    黑球給他的貓形掛墜開始劇烈震顫,尖銳的嗡鳴聲中,他聽見無數個自己在不同時空發出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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