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皇子相比,我大概是最不同的那個。


    我是在冷宮出生的。


    前十年的人生,我是誰都能來踩一腳的爛泥。


    那些太監,稍微有點不順心便會來欺負我,而活埋人,是他們想到最好玩的辦法。


    我以為我的一生就會這樣,就該終結在十歲那年。


    可有人把我挖出來了。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貪婪汲取生的氣息,腦子也在一瞬間清醒。


    抬眼看去,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朝我露出一個笑,那雙柔軟幹淨的手上沾滿泥土,身上也是。


    他生得真好看啊,可因為我,他被弄髒了。


    我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另一個小孩去舔喊人了。


    他依舊陪在我身邊,摸著我的腦袋安慰我,“別怕,我都看到了,那些奴才真是膽大,膽敢殺人,我讓母後打他們板子!”


    “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張了張嘴,土卻順著臉頰滾進嘴裏,滿滿的都是土腥味,讓我說不出話。


    直到皇後帶了人來將我挖出來。


    那些奴才通通亂棍打死。


    我有了弟弟。


    一個,很可愛的弟弟。


    我終於可以告訴他我的名字。


    雲懷律。


    早亡的母妃隻給了我兩樣東西,一條命和這個名字。


    守規懷律。


    連名字都提醒我要事事謹慎。


    可他不同,他會告訴我,三哥也沒有多大,不用總拘著自己。


    他是宮牆內開得最絢爛的花,所有人見到都會稱讚他的美麗。


    而我隻是牆根之下的爛泥。


    我不甘心啊。


    見識過華貴奢靡,看見過天地遼闊。


    再也沒辦法迴到幽暗的冷宮。


    日日窺伺著,窺伺著一個比自己好了千百倍的人,心裏總是不平衡。


    而我就算成了三皇子,在宮中也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我像是個透明人,甚至連宮裏的下人都看不上我。


    表麵恭敬,背地議論。


    但相比於冷宮中生活,已經是很好了。


    可當我為刀俎,人為魚肉,還需要忍讓嗎?


    我拿起手中最鋒利的刀,刻意讓小七聽見那些話。


    果然,我這個正義的七弟替我出頭了。


    他重罰了許多亂嚼舌根的下人,將我牢牢護著。


    就這樣,我成了宮內遊魂,不動聲色觀察著整個皇宮的情況。


    人人都傳父皇偏愛嫡子,可我看得分明,他更中意的是雲照。


    對小七,更多是捧殺。


    其實也正常,畢竟鎮國公府一脈掌控兵權數十年,功高震主,父皇又豈會讓小七繼承皇位。


    可小七被皇後教得太好了。


    天真無邪卻又天資無雙。


    那樣軟和的性子,是不適合做掌權帝王的。


    各皇子離宮開府後,我認識了王譯,而小七結識了濟安。


    定國公野心極大,想要親手捧起一位皇帝,選擇了我這個沒有母妃依靠的皇子。


    聰明人從來不用捅破什麽,隻需要心照不宣。


    在宮中呆了那麽多年,我想去看下天地遼闊,後來南下遊曆時認識了洛謹言。


    洛家的外室子。


    恰逢父皇南巡。


    在知曉能見到小七的那一刻,欣喜還是蓋過其他情緒。


    可他卻是來斷我臂膀的。


    他與濟安南下,暗中聯係了多方,意圖徹查江南私鹽一事。


    大雲賦稅,鹽利居十之六,而兩淮鹽獨當天下之半。


    縱容私鹽販賣,相當於斷一國命脈。


    定國公府暗中支持兩淮富商走私,要是被捅出來,必死無疑,甚至還會牽連到我。


    所以……我動手了。


    雇傭了大量殺手,還派出死士刺殺微服出訪的小七。


    這件事中有多少渾水摸魚摻一腳的不知曉,但我也不在乎。


    可他實在太命大了,在羽林軍帶著城防軍“姍姍來遲”的時候。


    我知道父皇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他默認底下人爭鬥,卻不能做得太過。


    萬萬沒想到,洛謹言居然陰差陽錯幫了他一把。


    雖然隻是將人從河裏撈出來了,但那也是“救命之恩”啊。


    這是一個絕佳的眼線。


    我與洛謹言一拍即合,我們都是同樣的卑劣。


    天真的弟弟啊,依舊那麽愚蠢。


    對洛謹言掏心掏肺。


    我在他的陣營中插入一顆隨時會刺入心髒的釘子。


    那一年多,真的事事順利,太順利了。


    事情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了呢?


    後來我也想過,大概就是從那日洛謹言遇襲。


    在瑞王府中。


    後來的事情,更加脫離掌控。


    原本滿心憤怒,想為濟安報仇的小七一夜之間沉寂。


    瑞王府屢次傳出他病重的消息。


    多方勢力探查,得到的都是他命不久矣。


    曾經皇位最大的競爭對手,忽然退出爭鬥,銷聲匿跡了。


    後來,他查到了雲越身上,要在春蒐上殺了他。


    我不介意幫他一把。


    畢竟雲越真的是個礙眼的蠢貨。


    孤注一擲,也要看有沒有那個資格。


    要是沒有我和小七在暗中運作,他能那麽輕易將人帶進獵場。


    可事情依舊超出我的掌控。


    父皇遇刺昏迷,小七重傷。


    瑞王府閉門謝客,朝中無人主持大局。


    雲照也終於冒頭,憑借著貴妃母家勢力,與我分庭抗禮。


    西夏進犯,顧將軍出征,小七像是孤注一擲,得罪了上京半數權貴。


    後來雲景下毒,被貶離京,小七病入膏肓。


    一切的發展順利得不像話。


    我與雲照鬥得你死我活。


    可暗中像是有一雙手,竭力維持著兩派的平衡。


    起初我以為是父皇。


    可後來的一切來得太快了。


    無論是父皇重病,還是私鹽一事暴露。


    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就有預感,踏入了一個圈套。


    可我沒得選擇。


    要是讓父皇知道我大肆斂財招兵買馬,說難聽了就是謀逆。


    我沒得選。


    隻能一不做二不休。


    在太和殿前和雲照廝殺。


    在小七踏血而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我自認為還算謹慎聰慧,卻沒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心機深沉。


    洛謹言震驚的神情定格在刀下。


    我看了一眼,是跟在小七身邊的那個侍從。


    秦源之子。


    還有樊弘錚。


    是我輸了。


    成王敗寇,自古如此。


    可見他麵色平靜,還是不甘啊。


    我刺激他,言語譏諷,可他依舊不為所動。


    反倒是樊弘錚將我打了個半死不活。


    我以為他是想問我些什麽。


    看著地牢陰暗的天,與冷宮好像別無二致。


    他蹲在我麵前,依舊平靜。


    他生得真好看啊。


    一如十歲初見。


    我想抬手去摸摸他的頭。


    利箭卻捅穿了我的心口。


    真疼啊……


    也夠狠。


    挺好。


    狠才能坐穩那個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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