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之時,巴爾派親信迴京,表達對胡亥的感謝。


    皇帝先召見了統帥5000騎兵的校尉,“感覺怎麽樣?草原與中原有何不同?”


    “太寬闊了,沒有標誌性的東西,極其容易迷路。”校尉躬身說道。


    胡亥點點頭,“軍事方麵有感悟嗎?”


    “我們的戰馬爆發速度更快,但耐力不足,正適合陛下編練的突騎兵戰法,一旦捕捉到敵軍,短途快速奔襲,正麵肉搏,絕對可以擊潰他們。”提到這個,校尉來精神了。


    胡亥嘴角含笑,止住他的話頭:“寡人知道了,寫一封總結奏章上來,抄寫幾份,發給全軍參考。”


    “諾!”


    校尉離開後,胡亥對離欒道:“傳令給典客,命他知會一下茶馬司,加強對草原風貌的情報收集,最好能夠招誘一些在草原爭奪權力失敗的落魄貴族,我們需要一些間客。”


    “唯。”離欒親自去傳話。


    外使入宮。


    “參見大皇帝陛下,我主需要穩固部落民心,他說會在歲首前南下,親自向您表達感謝。”年輕使者五體投地的說道,此行順帶把本來準備即位的老白羊王嫡二子帶過來了,委托秦朝代為看管。


    胡亥點點頭,看著年輕的使者,笑了笑,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我主還說,他仰慕中原文化,在草原呆的不太習慣,想要請求陛下賜下宗室貴女,結為親家,也聊表思念。”使者以頭叩地,說道。


    “哈哈。”胡亥大笑兩聲,巴爾已經開始考慮加上新的政治連接了,萬一他的姐姐失勢,自己還有另一條線。


    “可以,親上加親,也是朕之所願。”


    使者大喜,“謝陛下隆恩!”


    ————————


    “我不願!”


    先帝十九女毫無禮儀的大喝道,“誰要去那種地方啊!兄長!十八兄長!你怎麽能對我這麽狠毒?”


    女人今年19歲,她是先帝比較小的幾個女兒之一,因為這幾年不管是權力鬥爭,還是製度改革,還是戰亂,都牽扯到宗室和皇帝大量的精力,沒有什麽人管她,導致她變成了“大齡剩女”,至今未婚。


    “阿兄!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女人跺跺腳,姣好的麵孔充滿了怒氣。


    “請阿妹稱陛下。”胡亥不為所動,提了提手上的魚竿,上魚了。


    女人咬著嘴唇,力氣大到咬出了鮮血,她怒視著男人的背影,看著他的皇袍,努力平靜道:“陛下,妹妹求求你,換個人去吧。”


    “總要有人去的,你不去,就是阿薑(二十一妹)去,總要有人去的。”胡亥語氣平淡。


    女人急的蹲下去,又站起來,她多次張口想罵這個男人,可皇權的力量卻壓著她,不敢說出任何大不敬的話,最終,她嘴唇翕動幾下,歸於沉默。


    良久,在胡亥都以為她要認命時,女人跪坐在他的旁邊,怯生生地伸出手指,拽了拽他的衣服。


    “陛下,那就是個蕞爾小國,你逼迫自己的妹妹嫁過去,真的合適嗎?”她知道自己沒有抵抗的能力,她隻能請求皇帝改變主意,不是換一個人,是壓根兒就不要聯姻。


    “蕞爾小國的形容很正確,可你小瞧他的破壞力就很奇怪了,那個蕞爾小國可以在我們軍備廢馳的時候,一把打到關中來。商朝由此滅亡,周朝由此衰落。”


    “草原上有很多這樣的族群,為了控製、抵禦他們,我們在邊境排了20萬軍隊,他們也在問:陛下,能不能換個人戍邊?陛下,非要修長城嗎?陛下,能不能少征點糧食?”


    胡亥轉頭看向生活優渥、養尊處優的女人,“你讓朕怎麽迴答他們?”


    “他們隻是…”女人頓了一下,旋即認為自己沒錯,理直氣壯的繼續道:“他們隻是一群賤民,隻是我贏氏的家奴!你怎麽能把自己的妹妹和他們相提並論?”


    胡亥微微低頭,盯著池塘,三觀完全不一致,這要怎麽談?


    “帝國的邊防成本太高了,會把朝廷拖垮的,到了那時,你照樣過不了膏粱錦繡的生活,朕的意思是,寡人又不是逼你去死,隻是幫阿父阿母給你尋了戶人家,等他死後你就可以迴來了,不用尊重什麽草原風俗,到了那時,你依然是秦國的公主。”


    “我不喜歡他!我都沒見過他!”女人道。


    “全天下不都是這樣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喜歡不喜歡啊?就這樣定了,寡人會給你足夠的嫁妝,足夠的侍女和護衛,你缺什麽也可以跟朕說,寡人派人順著秦直道給你送過去。”


    胡亥一拉魚竿,又上一條,莫不是誰在下麵掛魚?


    女人淚流滿麵,她低頭靠著男人的肩膀,嘴裏喃喃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小妹,你吃一頓飯所花費的錢財,夠平常人家用上半月,你穿的一件華服,比黔首全家衣物加起來都貴,你享受了天下萬民19年的供奉,為什麽就不能做點什麽呢?”


    胡亥又道:“寡人懂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巴爾是個天真的棒小夥,但他也會變的,鹹陽與漠南相距甚遠,我們需要一些天然的聯係來加強雙方的關係,來保持戰略互信,否則就隻能維持脆弱的平衡,甚至化為敵人。”


    年輕人的欲望永遠是處於沸騰的狀態,巴爾真的會像他的父親一樣永遠臣服嗎?他才20歲啊!


    “那就打一仗唄?我大秦數十萬軍隊,不都是聽命於陛下嗎?”女人抬頭道。


    胡亥沉默了,他沒了釣魚的興趣,站起身來,“勿複多言,這是命令。”


    男人拂袖而去,女人恨恨的捶了捶地,直到一旁的侍女來攙扶她,公主依舊一把推開,“別碰我!”


    胡亥迴到了威崇殿,當女人反問那句話時,他就知道沒有解釋的意義了,一個完全不懂經濟學,認為腦子一熱就可以解決問題,手指一點就可以生產出糧食的人,根本沒有團結的價值。


    秦始皇命蒙恬領兵30萬,北逐匈奴,他打的是河南地,打的是河套平原,這個地方連黃河都沒出,卻直接熬幹了半個天下!


    將來如果選擇軍事行動,武力進攻東胡、大月氏、河朔草原,又該付出什麽代價?


    好,如果漠南軍事行動能夠承受,那請問漠北的匈奴和丁零等部,東北的靺鞨等部,你又要怎麽解決?這種絕望的距離疊加龐大的士兵數量,你知道糧食壓力會大到什麽程度嗎?


    你100擔糧食從敖倉出發,運到前線一擔都不會剩!戰爭不是一拍腦袋就能打的,這代表著凋零的經濟、累加的社會矛盾、怨聲載道的千萬百姓。


    好,你打贏了,在你出征三次之後,對方族群20萬青壯被你殺的隻剩3萬。請問收益在哪?或者你解決問題了嗎?


    不到十年,那片地方會再次長滿胡人,他們會在饑餓的驅使下再次南侵!你又該怎麽辦?


    戰爭隻是手段,它是政治的延伸,一場沒有明確目的的戰爭,隻會將民族和國家帶向死亡。


    胡亥並不排斥軍事手段,所以他迅速開始編練騎兵,因為騎兵的維護成本雖然高,但是戰時成本真的比步兵便宜多了,說白了就是跑得快呀,能盡快解決問題,吃的可不就少嘛。


    胡亥認為北方需要一場戰爭,需要一場浩大的戰爭來確立秦朝的地位,但這場戰爭應該是主動發起,應該在秦朝穩定內部之後,而不是被動出現。


    同時,從解決問題的角度出發,胡亥更傾向於溫和的手段來處理,比如互市,比如大陸均衡(外交),比如扶持代理人。


    又比如,聯姻。


    草原不是南蠻,因為社會製度和生產方式的原因,那裏沒有辦法被消化,隻能被控製,隻能持續的輸入各種力量來維持動態平衡,絕不存在一勞永逸的辦法。


    而這一切都隻有一個目的,讓統治更加穩固,或者換一麵說,讓百姓過得更好。


    這也是為什麽裁軍的原因,大量常備軍對這個時代來說,過於奢侈了。


    後麵贏高還過來求情,但他連門都沒進來,胡亥預判了他的想法,直接讓他滾迴去幹自己的事兒了。


    幾日後,雙方約定好了時間,交換婚書、聘禮,互相看了對方的畫像,認命的十九公主比較驚喜,巴爾雖然不是特別帥,但長相可以稱得上硬朗,有一股英氣在,而且是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


    她不再那麽排斥了,相反,她開始和巴爾寫信交流,兩人約好了明年春季結婚。


    同時,胡亥與使者簽訂了長期馬市貿易,詔令兵部尚書韓生負責這一塊,並開始在河套平原(隻控製了部分)等地興辦國家馬場,蓄養馬匹,培育優良戰馬。


    這玩意兒就跟海軍一樣,這是十年、幾十年的長期事業。


    (電車難題從來都是有解的,從來都是有的,一個人的自由和生命與數百萬人放在一起,壓根兒就沒有對比的必要。)


    哦對了,道德這個東西啊,它具備時代性和曆史性。某些時候,用自己的女人招待客人是符合社會道德的,某些時候,食用同類是當時的主流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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