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伯看著跪在地上的蘇月珍和她的父母,再看看自己的夫人,他深深覺得無力。順風順水了多年,可以說自從蘇貴妃被封貴妃後,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過。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為了給蘇月珍找塊遮羞布,讓今科寒門狀元當孫女婿,會招來這麽大的禍患。


    蘇月珍說的對,明日她在菜市口被杖刑三十,青山伯府和貴妃娘娘都會丟盡顏麵,但更重要的蘇月珍不知道,家裏這些蠢貨也不知道。


    薑鈺在禦書房說的那些話,顯然皇上是聽進去些的。什麽為官者應以德行為重,子女的德行會受父母影響。


    先不說這些年他們青山伯府做過的事情,就蘇月珍跟祁元鴻逼薑鈺和離,又縱火要殺死薑鈺的事情,就可以被按上德行不佳的帽子。


    按照薑鈺的理論,蘇月珍德行不佳,她的父母德行也不佳,然後就是他,甚至還能扯上貴妃娘娘,更甚者還有八皇子。


    若是皇上認為他們都德行不佳,以後他們青山伯府在朝堂上還怎麽混?


    本來是一盤好棋,最後卻成了這個樣子,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外邊傳來長隨的聲音,“伯爺。”


    青山伯皺著眉頭拉迴思緒,讓長隨進來。然後就見一個小廝在後麵跟著,行了禮那小廝說:


    “楚國公府的人,把四姑爺丟到了府門口,沒有說一句話就走了。四姑爺被打的昏死了過去。”


    青山伯又是一股怒氣衝向了頭頂,再這樣下去他非要被氣死不可。壓了壓頂到腦門的怒氣,他道:“把人弄醒,帶到這裏來。”


    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讓他說這狀元郎就是個災星,自從他跟四小姐定親後,青山伯府一件事一件事的出,沒有一件好事。


    整的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都得把尾巴夾的緊緊的,就怕惹到哪個心情不好的主子,丟了小命。楊天福不就是個例子。


    小廝心裏亂七八糟的想著,腳下的步子一點不慢,不一會兒就到了府門口,跟其他幾個看門的小廝交代了幾句,竟然又拖死狗一樣的拖著祁元鴻,從角門進了青山伯府。


    幾人看著一堆爛泥一樣的狀元郎,商議了幾句,最終沒敢下狠手,領頭的小廝蹲下身,朝祁元鴻臉上啪啪打了兩下,祁元鴻慢慢的睜開了眼。


    他看到幾名小廝圍著自己,臉上的表情盡是嘲諷。他恍惚了一瞬,然後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爬的極為艱難,屈辱又艱難。


    自從八歲那年,他到薑家做工開始,他就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


    “狀元郎,伯爺說讓您去書房。”領頭的小廝嬉笑著說。


    他這表情和說話的口氣,還有那諷刺味十足的狀元郎三個字,再次讓祁元鴻覺得,自己被踩在了地上羞辱。


    他的手開始顫抖,抖的想要握起拳頭來打人都不能。他環視了幾個小廝一眼,邁步踉蹌著往青山伯的書房走。


    他應該是大乾有史以來,不,應該是這片土地有史以來最受辱、最難堪的狀元郎了吧?


    祁元鴻邁著步子往青山伯的書房走,每走一步,他的身體就會引發劇痛,但這些疼痛反而讓他的腦子特別的清晰。


    他開始迴憶自己的以往,在家時吃不飽還被欺負的艱難日子,在薑家時的安心和幸福,在學堂裏的驕傲和未來的光明。


    考中狀元時的高興和豪情萬丈,被青山伯選中做孫女婿時的誌得意滿,跟薑鈺談和離時的些許愧疚,麵對青山伯府人時的小心和卑微,以及現在的屈辱和頹廢......


    算起來,他這短短的二十來年的生命裏,跟薑鈺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最快樂的。那時候他不用擔心溫飽、銀錢,隻用專心讀書就成。


    現在想想那時的他,青春、陽光、對未來充滿著無限的憧憬.......


    悔嗎?


    當然後悔。


    但他現在更多的是恨,恨青山伯府利用他,若是他早知道蘇月珍早就與人私通,絕對不會同意跟他的親事,更不會跟薑鈺和離。


    如果那樣的話,他現在就是楚國公的嫡親孫女婿了,薑鈺那麽聰慧,他會是自己的賢內助,再有楚國公府的資源,他位極人臣指日可待。


    他也恨薑鈺,恨薑鈺太狠辣,不給他留一點後路。後世三代不能科舉,是要讓他和他的後代都在泥潭裏掙紮啊!


    前麵就是青山伯的院子,他停下了腳步,他不想進去,或者說他不敢進去,他不知道進去之後,會麵臨什麽樣的羞辱。但他不進去不行,他已經身不由己。


    應該說,第一次跨進青山伯府後,他就已經身不由己。


    深吸一口氣,他忍痛邁動步子往裏走,盡量不讓自己的步子踉蹌,但他怎麽控製都是徒勞,進書房門的時候,因為腿上有傷,跨門檻時十分艱難。


    兩隻腳剛邁進去,就聽到了青山伯憤怒嘲諷的聲音,“你這一身傷是怎麽弄的?被楚國公打了還是被薑鈺打了?你去楚國公府幹什麽?去懺悔?去求他們原諒,跟薑鈺複合做楚國公府的乘龍快婿?”


    一個個問題砸下來,祁元鴻低頭站在那裏不語,他也隻能不語,即使他現在憤怒委屈的想殺人。


    “蠢貨!豬一樣的蠢貨!”青山伯暴怒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以為你去求一求,薑鈺就能原諒你了,以前你不了解薑鈺,禦書房裏那薑鈺的狠辣你看的清清楚楚,竟然想著去求和。”


    “我不是去求和的。”祁元鴻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是去求她饒過我,我知道薑鈺的性格,隻要她的氣不消,以後還會報複。”


    青山伯聽了他的話眯了眯眼睛,沉默很久他道:“你覺得薑鈺以後還會怎麽做?”


    祁元鴻搖頭,“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不一樣了,做事情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樣了。”


    青山伯再次想起薑鈺在禦書房的咄咄逼人,拳頭緊緊的握在一起,他當然想讓薑鈺死,但是現在薑鈺不能死,她若是死了楚國公和皇上,都會把罪名按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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