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撫養過的每一個孩子。


    二十五個,有男有女。


    可五十五歲那年,他又將一個孩子養到十五歲可以獨立生活了。


    他欣慰的看著他開始新生活。


    可是噩夢也很快就來了呀。


    他撫養的最大的孩子,已經三十了呀。他坐在那孩子的床榻上,親眼看著他斷氣。


    妻子不願他承受的,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他還是承受了,那麽苦澀又熬心啊。


    然後他一一送走那些孩子,去年,最小的那個也走了。


    “既然磊娃子的妹妹有天資,那便是一份希望,一份粉碎詛咒的希望!”


    “各位仙長,這女娃若是活過三十便是各位救她,若是最後還是沒能逃過,那也是她的命,我們自然沒有怨懟。”


    老村長聲淚俱下,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可穆典還是沒有鬆口。


    修行之事隻有天資是不夠的,每一個長成的天驕必得宗門全力栽培,其中所耗費的頂級資源數不勝數。


    這也是為什麽寒冰會說親眼看著天驕隕落比錯失天驕更讓人痛惜。


    而這女孩有壽數三十的詛咒在身,即便是進入宗門也不會被全力培養的,因為宗門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頂級資源打水漂,一絲的可能性也不敢賭。


    他若鬆口帶她走便是給了她希望,可最後又得不到宗門的傾力培養,希望再次破碎,這女孩隻會陷入更深的絕望。


    可這些又要怎麽給這一老二小說清楚呢。


    穆典隻能保持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老村長眼裏的希冀一點點消散,直至最後黯然無神,身子也卸了力癱坐在地上。


    兄妹倆早已止了哭聲,默默垂淚。


    小女孩尚且不懂,可磊娃子知道,自己和村長苦苦哀求,也還是沒能給妹妹求來一個改命的機會。


    良久,老村長呐呐兩聲,“我老頭子明白了,難為仙長了。”


    老村長將拐杖撿起來,撐著身體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穆典心中愧疚,想去扶他,被他輕聲謝絕。


    “磊娃子,先帶你妹妹迴去吧,晚些時候來爺爺家吃飯。”


    老村長憐愛的摸摸他的頭。


    磊娃子拉著妹妹從地上起來,用衣袖狠狠擦去眼淚,又昂起頭如個小男子漢一樣,牽著妹妹的手往外走。


    “且慢。”


    院中所有人頓時朝著出聲的人看去。


    是從進來就沒再說話的祁多思。


    所有人都看著他,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這女孩,我可帶迴天正宗。”


    院中頓時一片嘩然。


    老村長先是一愣,隨後大喜過望眉眼都生動起來,磊娃子兄妹二人也是破涕為笑。


    “祁仙長可是說真的?貴宗能收下這女娃!?”


    穆典也疑惑的看向祁多思,眼神示意他可不要一時情緒上頭胡亂應承,帶個燙手山芋迴宗門,可不好交代。


    祁多思自然也看懂了穆典的意思,但他還是沒有反口。


    “自然是真的,我已得宗門首肯,可將其帶迴。”


    祁多思這肯定的答複落在老村長並兄妹二人耳中,真真如天籟一般。


    “快快快,快跪下給祁仙長磕頭,謝謝他!”老村長像是年輕了十幾歲,心也不慌了腿也不抖了。


    幾步上前將小丫頭扯過來,然後摁在地上,“快磕頭!”


    小丫頭也不哭,乖乖的磕頭。


    祁多思受了,然後把孩子拉起來。


    “祁多思,你認真的?”穆典震驚不已,再次詢問道。


    祁多思點點頭,“昨日這小丫頭來時我就注意到她了,為此我特意向宗門請示。”


    這話不僅是說給其他人聽的,更是說給身後天正宗弟子的。


    “就在剛剛我得首席師兄首肯,代他將此女收入門下,一切資源將由首席師兄負責,不會動用宗門分毫!”


    祁多思擲地有聲,也是為安天正宗弟子的心。


    “首、首席?!”穆典震驚的舌頭都打結了,“淩少慮!?”


    “正是!”


    天正宗首席大師兄淩少慮,驕陽一般的人物,以一己之力壓的同輩修士黯淡無光。


    他居然要收這小女娃為徒!


    祁多思沒有再就這件事跟穆典多說,“我來是有事情與你商議。”


    穆典這才放下思緒。


    待他們去了一邊商議事情,老村長才把小女娃從地上拉起來。


    他開始殷殷叮囑她,去了宗門一定要刻苦修煉不可懈怠,不可言及放棄等等。


    說著說著,他又紅了眼眶,隻是這次明顯帶著高興。


    這麽多年了,為終於看到有後輩有希望擺脫命運而高興。


    說不定日後某一日,村裏的人就再也不用三十而終了呢。


    “老村長智者也。”霍州笑著走到村長身邊。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即使沒有得到答複也沒有心生怨恨,可見他心中自有一番清明。


    村長看看霍州,對於拿出救命藥的她自然心有好感,“沒有什麽智不智者的,隻是活得久了,見得多罷了。”


    “這些孩子可憐。”


    老村長看著麵前緊緊拉著手的兄妹倆,尤其是磊娃子,眼中的憐憫愈深。


    霍州也在看,良久,她掏出了一塊玉佩遞到女孩兒麵前。


    “拿著吧,興許可以幫你。”她說。


    老村長看著霍州掌心的玉佩,色澤品相皆為上上,道聲極品不為過。


    “使不得使不得!”老村長連忙幫孩子推拒,無功不受祿而且不過是萍水相逢,哪能收下這樣貴重的禮物。


    “就收下吧。”霍州不肯罷休,拉過小女孩將玉佩放在她手上,“孩子有過人的天資,就該登仙問道逆天改命,若是就此三十而終實在是可惜。”


    “這玉佩我拿著也沒用,與她說不定就是救命的東西。用我無用的東西救人一命,算起來還是我的功德,老村長莫不是要阻我賺這功德?”


    霍州故作生氣般反問村長。


    老村長自然知道霍州不是怪罪他的意思,可這樣他也不好再推辭,隻能讓孩子收下玉佩。


    “女娃,可要好好記著霍仙長,日後要報答恩人的情誼,知道嗎?”


    “是,村長爺爺,阿苦記下了。”女孩怯生生的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叫阿苦?”霍州蹲下身子跟她說話。


    這個名字,其實不太好。


    “是的,娘親給我起的名,說我命苦。”阿苦提起死去的娘親,聲音有些抖。


    老村長歎了口氣。


    人如其名,苦也。靠山村的人,誰不苦?


    “但我覺得我命不苦,娘親待我極好,表哥也對我好,以後還有人會對我好,所以我不苦。”阿苦奶聲奶氣的說出自己的感受。


    老村長和霍州都笑了。


    “那你要是覺得這個名字不好,等見過你師父後,可讓你師父替你再起一個名字,一個你喜歡的名字。”


    修真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不是說說而已。


    阿苦覺得這樣好極了,心中更期盼見到師父了。


    祁多思和穆典他們商議的差不多了。


    “村長,我們要進山去尋找長老們,萬法宗那邊還請您過去告知一聲。”穆典走過來說了商議的結果。


    “自然自然,各位仙長一切小心。”


    穆典點點頭,看了看霍州,又看了看阿苦,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


    一大群人很快就離開了院子。


    寒冰倒是沒有跟去,他是丹修,留在需要他的村子裏更好。


    老村長帶著兄妹倆出門去村東頭的萬法宗告知情況。


    寒冰走到霍州身邊,看著阿苦的背影,“能被天正宗首席收入門下,說不定還真能逆天改命了。”


    霍州一臉疑惑的看向他,昨晚他可不是這麽說的。


    “這天正宗首席是什麽人物?到他門下就能逆天改命了?”


    霍州出山的日子太短,對於修真界的格局隻知曉個大概。


    對三大宗的了解僅限於人多有錢實力強悍,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昨晚寒冰那話的意思,大概是說哪怕是無情宗的各大長老,也不能幫助這小丫頭打破三十的魔咒。


    今日提起天正宗首席,就又不一樣了。


    寒冰坐到石桌邊,掏出茶杯茶壺來,開始悠閑的品茶。


    還給霍州倒了一杯,示意她坐下來慢慢聽他說。


    天正宗首席淩少慮的事跡,在三宗弟子間早就傳遍了。


    “淩少慮三歲入道,十歲築基,不到二十就成就了金丹,修煉之順,進階之快,同輩中難有人望其項背。”


    “隻是在他三十歲時卻突然銷聲匿跡了,天正宗對他的去向也是三緘其口,外人猜測他是遭遇意外已經隕落了。”


    而知道真相的人很少,那寒冰為什麽知道呢?


    “我師祖是八品煉丹師,淩少慮的父母曾來請師祖煉製八品丹藥,給淩少慮的。”


    “我在翻閱師祖留下的手劄中看到,淩少慮是命劫將至!”


    霍州聽的興起,“那看來他成功渡過了命劫!難怪你說隻有他能幫助阿苦。”


    “阿苦?”寒冰一頓,隨後反應過來應該是那小丫頭的名字。


    “反正十六年前他不僅重新出現在世人眼前,甚至修為都達到了元嬰!”


    “放眼三宗,能幫阿苦的人非他淩少慮莫屬。”


    霍州聽完寒冰的話,倒是能理解穆典對於淩少慮要收阿苦為徒的震驚了。


    可能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淩少慮這種天才中的天才收阿苦為徒完全是在自討苦吃吧。


    但未來之事誰說的準呢?阿苦有淩少慮這個成功度過命劫的師父在,大有成功打破三十而終的魔咒的可能。


    到時說不定又是下一個天正宗首席!


    不過這跟霍州有什麽關係,她可不想去摻和這些事,今日給出那個玉佩也隻是看阿苦可憐。


    霍州站起身,“我這就迴菇茂去了。”


    婉言拒絕寒冰的相送,霍州一個人走出了靠山村,待身後再看不到靠山村時,她拐了個彎,一頭紮進密林中。


    她要去靠山村後山裏,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村民陷入昏睡。


    主要是她覺得這些情況有些熟悉。


    翻過後山,霍州也看到了穆典曾說過的那個全村昏睡的村子。


    她進入村裏,才覺得這裏安靜的可怕,地處大山之中,竟然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霍州注意到有不少村民都是在屋簷下靠坐著,還有些昏睡在桌旁,桌上擺放著已經腐爛的食物。


    跟靠山村的情況不同,他們應該是突然昏睡的。


    那麽至少應該已經接近源頭了。


    霍州沿著穆典一行人的蹤跡繼續追趕。


    不知走了多遠,霍州終於看到了他們的影子。


    她小心靠近,藏到高處暗中觀察著。


    穆典和祁多思站在一棵樹前,其餘的弟子分散開來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


    其中某個弟子突然大喊一聲找到了,祁多思和穆典立刻就圍了過去。


    “長老們出事了?”穆典看著這個隻畫出一半,連方向都未指明的記號,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先試試給長老傳音,看有無迴應。”祁多思從儲物戒中拿出一隻劍玉。


    穆典也掏出一隻飛鶴。


    就在二人傳音的間隙,身處高點的霍州卻注意到他們身後的密林中似乎有動靜。


    她又去看祁多思他們,發現他們並沒有察覺。


    她警惕的張望,這才發現祁多思一行人已經被包圍了。


    那東西移動的極快,眨眼之間距離祁多思他們不足三丈。


    霍州來不及多想,隻能朝祁多思頭頂的大樹上打出一道靈力。


    “啪!”一條無目腹生雙足,蛇一樣的東西頓時掉在了祁多思等人的眼前。


    霍州也是一驚,她隻是隨意打出的靈力,居然歪打正著,而看清楚是什麽東西時她卻是瞳孔一縮。


    這是幽蛇蟲!


    幽蛇蟲落地的瞬間,藏在暗處的幽蛇也對祁多思一行人發起了攻擊。


    下方頓時亂成一團。


    霍州卻無暇顧及,她攀上一棵大樹的頂端,抬頭遠眺,這才發現這裏居然是藏彌群山的外圍了!


    “快!扶著受傷的弟子撤退!快撤退!”祁多思一劍將撲上來的幽蛇蟲斬斷,一把抓起旁邊的人後掠。


    幽蛇蟲數量眾多速度又快,已經有許多弟子負傷,再多待下去情況不妙,祁多思隻好發出撤退的命令。


    一行人互相攙扶著往原路返迴。


    樹上的霍州也來不及思考為什麽為什麽本該在中圍出沒的幽蟲蛇到了外圍來。


    她跟在祁多思等人的時候,時不時出手替他們解決幾條追上來的幽蛇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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