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無明山十多年來第一次在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候,山上的濃霧就已經散去。


    山裏的百姓們以為是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抉擇,得到神明的寬恕,於是一個個“虔誠”地朝著太陽初升的方向跪地祈福。


    遠遠便瞧見那三人歸來的身影,簡寧連忙迎了上去,“你們可算是迴來了!你們都不知道我們幾個等你們等得好……”


    簡寧話都還沒說完,就見沈煜和孫南宥兩人的臉色不太對勁,她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又被沈煜懷裏抱著的虛弱到說不出話的孟初吸引去了注意力。


    “孟師姐!你怎麽受傷了?!”


    聞言在她身後的幾人也急忙趕了上來,簡寧扶著孟初慢慢坐下,霍祺巫則在一旁動用靈力為孟初治療。


    霍祺巫在啟用陣法時心中預感不妙,忙讓孟初給他看看傷口在何處。


    孟初艱難地抬眼,用眼神示意他們,當衣袖被緩緩挽起時,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孟初的整條手臂早已麵目全非,原本白皙的肌膚此刻已布滿了猙獰的傷口和潰爛的痕跡。而最為觸目驚心的,當屬被那條劇毒青蛇咬過的兩處地方。那兩個深深的牙印清晰可見,四周的血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色,仿佛被黑暗力量侵蝕了一般。盡管鮮血已經不再流淌,但那恐怖的景象依然讓人毛骨悚然。


    “怎麽會這樣?!”簡寧雙眸圓睜,捂著嘴一臉震驚。


    孟初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她輕敵了……


    孟初想要安慰大家,可每當她多說一個字,就會忍不住咳嗽。


    一行人都沒敢再開口,隻有簡寧一手扶著孟初,另一隻手去給孟初拍拍背。她很擔心孟初的情況,於是轉頭問霍祺巫道:“小五,孟師姐怎麽樣了?很嚴重嗎?”


    霍祺巫緊皺著眉頭,大量淡紫色靈力在他與孟初兩人之間流動,他思索片刻,迴答道:“不,這隻是魔物之中最低級的一種毒,它的威力遠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嚴重,以孟師姐的修為,稍微休息幾天就能痊愈了。”


    “都能痊愈?不會有後遺症嗎?會不會留疤?”簡寧緊緊拉住霍祺巫不停地追問。


    霍祺巫下意識後退,“表妹……你放心好了,孟師姐真的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簡寧睜大眼睛,一本正經地看著眼前的霍祺巫。


    “是真的……”霍祺巫招架不住簡寧的“追擊”,想要後退躲開但被簡寧死死拉住衣袖。


    “那好吧,我放心了,”終於,簡寧鬆開霍祺巫,後者因此得救,“不過……他們既然都能傷得了孟師姐,為什麽隻用這種等級的毒而不是更厲害的?”


    於奕接起簡寧的話:“說不定對方也隻不過是一個低等級的魔物呢?”


    寒書謠微微蹙眉,摸著下巴思索道:“未必,如今邊界並未徹底打開,即使有魔族進入中原,也隻會是很厲害的、懂得隱藏自己魔族氣息的那種……”


    “還有一種可能,”青澀的少年一開口,瞬間將眾人的視線通通吸引去,“他們是在挑釁!”


    “哦?”聽到玹唳的話,於奕頓時來了興趣,“小公子不妨再具體點。”


    玹唳被於奕戲謔的語氣弄得臉頰通紅,倒是寒書謠先他一步說道:“小玹唳,你這麽快就醒了?”


    玹唳十分不滿寒書謠對他的稱唿:“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別再這樣叫我!”


    “好好好,”寒書謠隨便敷衍他兩句,餘光瞥見在玹唳身後慢慢跟上來的村長,於是熱情地打著招唿,“村長!”


    村長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一看到於奕,他的雙腿就忍不住顫抖,於奕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索性村長也不再去看他,轉頭和藹可親地對寒書謠道:“這位小公子剛醒就吵著要見你們——說起來,幾位恩公已經處理好這山上的事了嗎?”


    寒書謠禮貌地迴應:“嗯,已然處理妥當。多謝村長照顧我們家小公子了,時候不早,我們也該離開了。”


    “為何如此匆忙?我等尚未有機會向恩公們致謝。恩公若不介意,待村中為諸位籌備一場送行之儀後再行離去吧。”


    村長想要挽留,但被寒書謠婉拒:“任務繁忙,就不必村長費心了。”


    在她身後,其餘幾人也聽到了寒書謠與村長的談話,他們一行人沒說什麽,簡寧扶起孟初,正打算跟著寒書謠離開。


    寒書謠自然也知曉了身後的動靜,但她僅僅隻是迴頭麵向幾人道:“馬車就停在前麵不遠處,你們先行一步,我還有點小事需要處理。”


    簡寧看著寒書謠靈動的雙眸欲言又止,無奈孟初現在需要休息,她也隻好帶著孟初先寒書謠一步離開。


    “表妹……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霍祺巫就跟在簡寧身邊,他的話被晨風帶進後麵幾人的耳中。


    孫南宥麵無表情地離開,沈煜剛想伸手拉住他,但手都沒碰到一起,最終他還是選擇放棄了。


    玹唳還在因為寒書謠的話鬧脾氣,於奕推著他快步離開。臨走前,於奕最後朝著村長彎眼一笑,給村長嚇出一身冷汗。


    “村長,小女子還有一事相求。”


    寒書謠的聲音將村長從於奕帶來的恐懼中拉了迴來,“恩人盡管說便是,隻要在老夫能力範圍內,老夫一定給您辦妥了!”


    寒書謠莞爾一笑,落下一句讓村長感到無比震驚的話:“能帶小女子去見見您的長女嗎?”


    無明山山底的山神廟,就在鄒圓的住所附近。村長給寒書謠帶到位置,與其告別就匆匆離開了。


    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寒書謠沒有絲毫意外,獨自一人深入樹林。


    穿過一排排高聳入雲、枝繁葉茂的樹木,不多時,一座看上去十分簡陋但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小房子就這麽突兀地闖入寒書謠的眼簾之中。


    一位衣著素雅的女子正手持水壺,專注地給屋前所種的那些五顏六色的花朵澆水。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她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她的動作輕柔而優雅,每一滴水滴都如同珍珠般晶瑩剔透,從壺嘴傾瀉而出,滋潤著那些嬌豔欲滴的花兒。


    微風輕輕拂過,帶來陣陣花香和草木的清新氣息,也撩動起她耳邊的幾縷發絲。


    “客人既然來了,又何必站在那裏呢?若不嫌棄,進來坐坐吧。”鄒圓將水壺放置在一旁,轉身對寒書謠道。


    “鄒姑娘,”寒書謠緩緩走近,垂眸欣賞著眼前的各色花朵,“知道小女子此番前來的目的嗎?”


    “我已經嫁作人婦,不必再稱唿我為鄒姑娘了。”鄒圓沒有迴答寒書謠的話,又或者說,她不願迴答。


    寒書謠沒有閑工夫再在這兒陪鄒圓浪費時間,她微微抬手,綠色光芒稍縱即逝,房前的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鄒圓微笑著,很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關於你的事,小女子都已經打聽到了。”寒書謠見事情已經完成,便收迴了手。


    “那麽請問,關於我的事,您又知道多少呢?”鄒圓依舊保持著那副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於我而言,問鬼比問人更可靠。”寒書謠立於鄒圓跟前,眼神冷冽。


    寒書謠知道許多,她知道鄒圓於十五歲時出嫁,被村長逼迫著,鄒圓嫁與了她所不喜之人。


    鄒圓的夫君,正是山底耗費巨資修築那座山神廟的金主。那座廟原應是供奉著真神望舒,然信仰山神之風潮起後,此廟於是改為山神廟。


    自然,並不是每一個無明山的人都會受到之前那些事的影響轉而信仰山神。鄒圓就不同,她從始至終,都一直是望舒的信徒。


    丈夫對真神廟改為山神廟的決定令她心生不滿,知道丈夫喜歡收集各種名貴花卉,鄒圓便親自在院子裏種下攜帶劇毒之花。


    眼前這些花便是,別看其顏色豔麗、姿態萬千,實則隱藏著無解之毒。


    丈夫死後,掌事權落到鄒圓手裏,她便想要重建真神廟。


    如此山上的村民自是不肯的,在真神廟還未完成的某一天,就來了一群人將廟裏的東西砸個稀碎。


    那一天也是鄒圓最為痛苦之時,往昔最為親近的家人,竟反目成仇,怒斥她的行為,更有甚者口出狂言:“你既然信仰真神,信徒遭難,她又為何不現身救你呢!”


    鄒圓對這山上村民們的恨就在那一刻悄然生長了,後來遇到臻幕的事,也隻不過是加重了她的仇恨。


    “小女子隻是來提醒你的,可別走上了窮途末路。”寒書謠最後發出警告,隨後轉身,準備揚長而去。


    在她身後,鄒圓發出一聲冷笑,她猛地朝寒書謠衝過去,想要搶走寒書謠手中的劍。寒書謠反應極快,立即轉身護住手中劍,沒能讓鄒圓得逞。


    鄒圓看著她瘋癲般笑起來,她打碎了種植著那些枯萎的花的花盆,陶罐瞬間碎了一地。寒書謠來不及出手阻攔,鄒圓撿起地上的碎片,一狠心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寒師姐,你迴來了!”寒書謠的身影出現在馬車上,簡寧見狀出聲叫她,還順手塞給寒書謠一塊點心,“這是村裏人送的,可甜了,師姐快嚐嚐!”


    寒書謠接過細細品嚐,在咽下的第一口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確實好吃。”


    “是吧,”簡寧笑著說,“對了,說起來寒師姐你剛才幹嘛去了?”


    車上的人對這件事都非常好奇,在簡寧提問的那一刻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麵對簡寧的提問,寒書謠沒有隱瞞,將剛才她去見鄒圓時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以及還有她先前消失的那段時間裏的故事。


    “這裏的情況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她是這麽說的。


    對於神明的信仰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個當地百姓的靈魂深處,成為了他們文化傳承和精神寄托的重要組成部分。曆經歲月滄桑,無數代先人的敬仰與膜拜,使得這些神明在他們心目中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絕非旁人幾句話就能動搖得了的。


    關於山神的出現,也是依靠真神的傳說誕生的。


    早在《神紀》中就提到過,真神掌管中原大陸,其下又存在著管理不同區域的土地神、山神。


    隨著真神隕落,各路神明早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管理著各自的區域,而是遠離百姓,自立門戶,也就是如今的仙門。


    而臻幕的死,是帶著怨恨的。冤魂無法轉世,她便一直留在無明山。依靠著百姓們的香火,便可促使鬼修仙,幾次渡劫的異象都恰好被一個老頭利用。老頭順理成章地成為山上的長老,欺騙山上百姓獻祭新娘。


    而死後同樣帶著怨氣的姑娘們,就一直跟著臻幕,打算有一天能報仇雪恨!


    鄒圓後來為獻祭的姑娘們塑身點睛,也都是為了幫助她們向山上的村民們報仇。


    “我去尋她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一股將死之人的氣息。或許她在事情敗露後就已經想好要這麽做了。”寒書謠平靜的說著。


    “至於那個人,”她將目光投向馬車內被捆仙索綁起來的晉櫟,後者因太吵而被於奕堵住了嘴巴,即便如此他也還是不願向他們屈服,眼睛惡狠狠地掃視著眾人,“魔族的加入,的確是一件令人驚喜的事呢。”


    馬車上,眾人沉默著,神色各異。他們此時對於晉櫟的經曆一無所知,隻是知道他就是當年提議綁架外人的青年,可關於他是如何與魔族扯上關係的,還需進一步的調查。


    與此同時,簡寧收到了來自燁靈門派的小紙人——塵蒔在信中提到了餘國國師遇刺的事。


    “看來,這個京城咱們是非去不可了。”簡寧擺擺手,神情有些無所謂。


    “那便出發吧,”寒書謠道,“想要去京城,距離可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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