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文濤在夏府門外踱著步,等待和夏家兄妹一起去稷上學府。


    半晌,夏若冰從夏府中出來,不知怎的,她的臉上寫滿了悶悶不樂。


    “走吧。”她無精打采地對林文濤說道。


    林文濤不解道:“不等等夏兄嗎。”


    夏若冰沒好氣地說道:“校長給他和霜姐姐放了一個星期的假,他今天起得比我還早呢,現在估計已經和霜姐姐摟上了。”


    說罷她便氣衝衝地往前走去,兩個馬尾辮一甩一甩的,發泄著她內心的憤懣。


    林文濤聞言愣住,反應過來後連忙追了上去,邊跑邊叫道:“夏姐姐,讓你哥也給我倆請個假唄,不用一個星期,三天也行啊。”


    “滾。”


    街邊的長椅上,正摟著霜月瑤的夏吟安忽然打了一聲噴嚏。


    依偎在他懷中的霜月瑤連忙起身,用雙手攏了攏他的衣領,擔憂道:“早上有些涼,你別凍感冒了。”


    夏吟安微微一笑,握住了霜月瑤的手說道:“無妨,我們等會再去寶華街走走吧,今日街上人理應比較少,能逛得仔細些。”


    霜月瑤點點頭,又把頭埋進了夏吟安的懷中。


    較乞夕節那天,今日寶華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兩人認真地在各個鋪子上挑選著商品。


    “你怎麽又買了這麽多糖,吃的完麽你。”夏吟安看著霜月瑤不停往兜裏放著糖,詫異地問道。


    霜月瑤嘟起嘴:“你管我,也不知道是誰在乾坤日月塔裏說出來後要給我買下全天都的糖果鋪,看來是哄小孩的。”


    說完她剝開一顆糖放進了夏吟安的嘴裏。


    夏吟安口中嚼著糖,含混不清道:“我今天迴去就跟我父親講,你就等著吧,以後天都的糖鋪都歸你管。”


    霜月瑤露出了笑容,情不自禁地摟住夏吟安親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逛著逛著,兩人來到了一個熟悉的路口,那位說書先生又在人群前聲情並茂地講著。


    當然,講的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話說當年有一男子名為劉病已,雖為皇族血脈,卻自幼流落於民間……”


    夏吟安與霜月瑤兩人很快又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隨著說書人的講述,他們好像置身於那個叫作漢朝的時代,看劉病已從落魄平民搖身一變為一國之主,而他的身邊,他的糟糠之妻許平君始終對他不離不棄。


    而就在權臣霍光欲將自己女兒強加給劉病已時,劉病已大手一揮,頒布了一份詔書。


    “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其指,自立許婕妤為皇後。”說書人講到此,眼眶已有些濕潤。


    霜月瑤靠在夏吟安的懷裏,想象著那劉病已是頂著多麽巨大的壓力,為自己深愛的發妻搏到了皇後的名分。


    說書人停頓良久,隨後接著道:“可那霍光並未想放過這一對夫妻,他在三年後設計殺害了許皇後,在許平君的病榻前,劉病已哭得痛不欲生,自己貴為一國之主,竟然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說道此處,說書先生又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望著天空感慨了許久,隨後又繼續講了下去。


    “之後霍光全家被誅,劉病已遙望著許平君墓地的方向,喃喃道:‘朕幫你報仇了,都怪朕,要是朕當年的權勢再大一些,會不會就不是這樣的結局了。’”


    “最後的最後,劉病已在將死之際告訴眾人把自己葬在許平君旁的杜陵,從此,杜陵望著少陵,少陵望著杜陵,相伴數千個春夏秋冬,再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


    說書人講罷,全場一片默然,夏吟安懷中的霜月瑤此時已經哭得肝腸寸斷。


    “好感人……為什麽有情人不能走到最後。”霜月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浸濕了夏吟安的衣裳。


    夏吟安隻好溫柔地哄著她,心裏對那說書人腹誹著:你講點什麽桃花俠大戰菊花怪也行啊,非要搬出這故劍情深和南園遺愛,看我道侶都哭成啥樣了。


    夏吟安安慰了許久,霜月瑤才漸漸冷靜了下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啊,又把你的衣服弄濕了。”


    “沒事的,我們接著去逛街吧。”夏吟安摸了摸霜月瑤的頭,寵溺地說道。


    霜月瑤乖巧地點點頭,兩人起身將要離開時,忽然有一個聲音叫住了他們。


    “兩位,請稍作停留,老朽有些話想對你們說。”


    兩人迴頭一看,那位說書先生正笑容可掬地看著他們。


    見兩人疑惑的樣子,說書人摸著自己花白的胡須笑著解釋道:“老朽已經見到你們二位好幾次了,我們之間也算是有緣,所以就想多聊聊幾句。”


    看著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夏吟安不禁發問道:“為什麽您這麽熱衷於悲劇呢,講一些圓滿的故事不好嗎。”


    老者哈哈大笑起來,隨後解釋道:“人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情這個字,友情、愛情、親情、君臣之情等等都包括在內,正是因為這些情的存在,我們不再僅僅是一具軀殼,而有了熱忱真摯的靈魂。”


    “悲劇的意義就是為了能讓人更深刻地認知到這個道理,從而去更加珍視自己的情感,去關心那些真正重要的人。”


    說到這裏,說書先生長歎了一聲,聲音低沉了幾分:“我以前見過太多的人,一味地去追求修為和境界,將自己封閉成了一個無情的練功機器,真是可悲啊。”


    他將目光放在了兩人身上,笑了笑道:“所以啊,你們要珍惜彼此,情,才是人真正應該在意的東西。”


    聽著說書人的話,夏吟安和霜月瑤之間牽著的手又緊了幾分。


    夏吟安出聲詢問道:“說書先生,您怎麽稱唿。”


    說書人大笑道:“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人問我的名號,那你就稱唿我為白石先生吧。”


    說罷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籠子,遞給了夏吟安:“這送給你們,就當是感謝你們聽我講故事的禮物吧。”


    他揮了揮衣袖,長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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