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後來,他去找素錦心,素錦心不肯認他,還讓他滾。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方樂玉隻要一想到素錦心就覺得心好痛,好痛,酸澀的感覺就像潮水一樣快將他淹沒,天地蒼茫,仿佛隻留他一人麵對浩瀚煙雲。


    方樂玉眼中熱淚滾燙,他都想起來了,素錦心得了火疹,他去南海殺妖,將妖丹帶給杜蘇月製藥。


    宋晨予都看出方樂玉的不對勁,她輕輕地推了一下沈牧河,怯怯地問:“大師兄,五師兄怎麽啦啊。”


    方樂玉紅著眼,盯著沈牧河,話:“解藥...解藥...”


    因為喉嚨腫痛,方樂玉已經盡最大的努力說話了。


    方樂玉平時看著冰冰冷冷,不近人情,沈牧河什麽時候見過方樂玉這副破碎憔悴的模樣,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宋晨予推他一把,才把他推醒。


    “晨予,晨予!五師弟要靈嘉清熱丹......”沈牧河的聲音越來越小。


    宋晨予慌忙從空間袋中拿出靈嘉清熱丹,塞到方樂玉的手中,然後哀歎一聲,跑出房間。


    方樂玉歡喜地捧著靈嘉清熱丹,他感覺身上的力氣迴來了,他現在要立刻去找素錦心,素錦心還在等著他。


    沈牧河緩緩起身,他咽了咽口水,他覺得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對方樂玉的打擊一定特別大,他心中的那個猜測已經成為事實。


    “五師弟,你是要去救雲心姑娘嗎?不用了,青杉鎮已經沒了。被魔,毀滅了,一個人都沒有活下來。”


    方樂玉靠在床邊,他聽到自己耳朵中嗡的一聲,腦海裏仿佛有一根線嘣地一下斷開,一片空白。方樂玉隻能聽到自己唿吸聲,隻能感受到心髒在一下一下地跳動。


    “我要自己去看看。”


    方樂玉坐起來,穿好衣服,穿好鞋,跑出門。沈牧河沒有阻止他,隻有讓方樂玉自己看見,他才會死心。


    方樂玉踏出門,閃身來到青杉鎮素錦心農舍的位置。地上的魔氣立刻攀上方樂玉的身體,方樂玉被魔氣一拉,還沒有看清周圍的場景,就雙膝跪倒在地上。


    方樂玉的身上升起青色的火焰,魔氣不敢靠近異火,紛紛退去。


    方樂玉抬頭看,除了天是藍的,雲是白的,遠處的山是青的,整個世界隻剩下死亡的黑。


    除了魔氣隨風翻滾,哪有什麽人?哪有什麽生靈?


    他站起來,一步又一步走向遠處的青山。


    素錦心的一顰一笑,素錦心的眼淚,素錦心的冷漠,素錦心的淡然,素錦心的憤怒......都像一把又一把尖刀,一刀又一刀劃在他的心口。剛開始覺得好痛,痛到窒息,可是最後痛到麻木,痛到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他哭不出來,笑不出來,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世上再無素錦心,無論天涯海角,黃泉碧落,九天雲霄,世上再無素錦心。


    隻留下他方樂玉一個人,一個人守著兩個人的迴憶,孤獨地活著,孤獨地活下去,再無人迴應,再無人應答。


    他倒在黑色的海裏,疲憊地閉上眼睛,隻聽見風在唿嘯,聞到土的芬芳。


    青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燒盡所有的悲傷,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死亡。


    天空中降下甘霖,雨點拍打著方樂玉的身體,淅淅瀝瀝,嘩嘩啦啦。


    魔氣在大雨中消散,青焰也在大雨中熄滅。


    方樂玉聽到小草破土而生的細碎聲音,聽到鳥兒的清鳴,聽到萬物生長的繁雜之聲......


    他做了一場平靜的夢,夢裏他和素錦心又迴到落暉森林,他們要去摘山頂上的靈草,素錦心抱著兔子睡著了,他守在外麵聽了一夜的雨......


    眼前的森林如同無盡的深淵,可是他的身後是他要守護的太陽,他不能後退,隻能向前......


    方樂玉從夢中醒來,他躺在一片草坪上,此時已經天黑,遠處有山模糊的影子,山上閃爍著點點微光。


    那裏是無塵閣!


    方樂玉難以置信地在地上摸索著,露水的冰涼,小草的柔軟,還有耳邊的蟲鳴。他就睡了一覺,青杉鎮的魔氣就全部散去啦,大地重獲生機!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方樂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住發痛的頭,下一瞬,方樂玉便出現在無塵閣的山門前,他環顧四周,現在特殊時期,竟然沒有一個弟子看守!周圍安靜得可怕。


    方樂玉一想到魔族,眼神驟然冷下來,他現在不能死,他要為素錦心報仇,他要殺了那個魔!


    方樂玉一步一階,走上無塵閣,無塵閣頂,所有門派的弟子齊聚廣場,整個山頂,鬧哄哄一片。方樂玉在他們的臉上看見了激動和喜悅,他覺得古怪,想去找聖天宗的弟子。路過大家的時候,聽到什麽“仙人”、“神跡”、“第一”的話。


    沈牧河跟隨師父宋喬,站在高台上陪著幾位宗主說話,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的,特別是曾澤,笑得合不攏嘴,受著周圍幾個小門派的恭維。


    沈牧河其實很煩這種應酬,他一瞥下方,就看見在人群裏橫衝直撞、神情恍惚的方樂玉。


    沈牧河向宋喬耳語幾句,說看見方樂玉迴來啦,他去接五師弟。


    宋喬眼睛一亮,說:“我是他師父,我應該去關心自己的徒弟呀。”


    沈牧河和宋喬對視一眼,立刻明白師父也不想待在這裏。楚金鴻站在宋喬身邊,也找到離開的借口,說:“樂玉師侄還是我帶上山的,我也應該去關心一下他。”


    三人點頭,立馬溜走。


    方樂玉沒想到自己的便宜師父和楚師叔都跟著大師兄來了,沈牧河對宋喬和楚金鴻說,五師弟的傷沒有痊愈,還傷到腦子,不要說話刺激他。


    方樂玉躺在床上,盯著房梁,準備休息。


    方樂玉在宋喬和楚金鴻的注視下,被沈牧河強行灌了一碗藥,嗓子好多了,現在可以說話。


    “師父、師叔、大師兄,你們還有什麽事情嗎?”


    三人圍在一起,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盯著方樂玉。


    楚金鴻遞給沈牧河一個眼神,沈牧河秒懂,楚師叔是在問他,五師弟這麽平靜,真地沒事嗎?


    沈牧河緩緩地搖搖頭,最後沈牧河和楚金鴻的目光都落到宋喬身上。


    宋喬一驚,暗道兄弟白做了,徒弟白養了,什麽事情都要自己衝在最前麵。


    宋喬看著呆滯的方樂玉,誰讓他是師父呢?這兩年他也沒怎麽關心過方樂玉,也沒教過方樂玉什麽本事,還讓方樂玉一直住在瓊華穀,宋喬突然愧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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