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剛才也是一時激動,現在冷靜下來,迴頭想想,這樣著實不佳,而且,也確實不解決問題,便紛紛鬆手,還一個個的諂媚地笑著,替沈騰整理整理衣衫,連連道歉:“沈兄弟,不好意思哈,老哥我是心疼你,你不會在意吧。”


    “小子,衣服破了,算老夫的,到我昆明郡,我賠你三套簇新簇新的。”


    “小子,別聽老驢頭瞎白活,就他那摳門的性子,一個竹簽子能擼出火星子來,你指望他賠你衣服,還不如直接裸體算了。猴年馬月!”


    “什麽呀,老夫我現在就給沈小子整兩套,明天就讓沈小子穿身上!花花腸子,盡玩兒虛的……”


    ……


    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大家都抱著誌在必得的心態,說不得,隻有請馬忠這個庲降都督來裁決了。


    其實事情很簡單——沈騰這一路行來,在各地都留下了諸多產業,有大有小,有遠有近,有實也有虛。


    有些尚在規劃中,有些已經在產出。這沈騰在時,千說千好,萬說萬好,大家都覺得事情總歸是要成功的,前程大好。


    但沈騰一旦離去,當初很多規劃交代,在實施的過程中,便往往荒板走腔,完全不像大家設想的那麽順利。而此時的人又尤其小心謹慎,生怕一點點的錯誤,便讓整個產業沒了未來。


    還有那已經在產出的,未必就順風順水,未必就完美如意。這個時候,沈騰的“再迴首”就顯得尤其重要。甚至,技術是否就這樣定型?產能如何才能擴大?市場銷路如何打開?專賣政策如何執行?訂單管理如何完善……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沈騰的“再迴首”。


    到這時候,馬忠張嶷和姚伷才知道,原來沈騰竟然在南中做下了如此多的布局。


    的確,這小子才是真正的“布局人”呐。


    姚伷再看向那沈小子的眼神,就透露出諸多的不忿來:“你小子太不給我越巂郡麵子了,當我越巂郡就不是蜀漢子民麽?”


    說不得,無論如何,也得讓這小子在越巂郡留下些什麽才行,否則,想離開,門兒也沒有!那些想帶他走的人,都是我越巂郡人民的敵人!朋友來了有好酒,敵人來了有刀槍!


    看來,早點把這些人都趕走得了……


    越巂郡城的分“沈”大會,開得艱難且詭異,甚至,很有點……哭笑不得。


    總體來說,沈騰布局下去的事情,進展都還不錯,甚至可以說,進展比較喜人。


    興古郡的雙子星城建設如火如荼,商鋪物業的售賣也早已經完成,周圍聚攏而來的十多萬人,也早已經定居在郡城周圍的鎮子上,這樣的鎮子已經多達30餘個。


    由於沈騰當初的提前警示與介入,郡守府和郡尉府提前就對這些進行了有效的管理和布局,到目前,整體治安狀況良好,預料中可能發生的大規模動亂不僅沒有出現,相反,目前興古郡整個官僚體係的管理能力,竟然在此次建城過程中得到極大的鍛煉和提升。


    蜀漢政權的管理體係在興古郡的效率和威嚴,估計在整個南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這其中,郡守李遺和郡尉朱武的功勞自然首屈一指,而關銀屏的作用亦不可小覷。


    關銀屏的政治地位過於顯赫,而其本人在南中蠻漢民間,又享有極高的威望,被人民稱為“觀世音”“關三娘子”,是菩薩一般的人物。


    現在,“觀世音”降臨興古郡,與人民同吃同住同勞動,整天都與興古郡的人民打成一片,但凡接觸到關銀屏的人 ,無不如沐春風。


    再加上李遺出身南中豪族,出手又是大方不過,他知道這新城的商業價值和政治意義,而郡守府得來的那些銀錢,本身就來自豪門購置物業費用,以及蠻族奉獻,所以,用起來,也毫不心疼手軟。


    因此,興古郡雙子星城的建設,尤其順暢不說了,各種新興產業如雨後春筍般地噴薄而出蓬勃向上,才是更加讓人欣喜的地方。


    產業方麵,興古郡以蒸餾白酒的釀製為重。


    當初沈騰在布局這個產業的時候,看中的是興古郡獨特的地理位置,後世此地的醬香酒馳名全球,本身就說明了這裏天然就適合發展這個產業。


    另外,白酒產業需要的原料,是此地是否適合發展此產業的極其重要的考量指標,而興古郡的南向,便是交趾郡,那裏自古到今,幾千年之後,都依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稻米出口基地。


    還有,沈騰曾經對李遺和朱武都說過,這白酒的市場,不能隻著眼於咱蜀漢內部,東向孫吳那邊,南向的廣州交州,包括整個南部半島各地,以及西向的藏蕃高原,及撣邦到屍都,都是最好的商業市場。


    說白了,這白酒產業,是興古郡的,但又不獨屬於興古郡所有,它是蜀漢帝國的。


    如此高端產業,注定了他不是普普通通的民生產業,而是要放在更高一級的國企的角度去看問題,它的成敗得失,就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興古郡能夠承受得了的。


    也因此,在前期的試驗生產成功之際,李遺在極其激動喜悅之後,卻有了畏手畏腳的想法——接下來的發展,就已經不是他這個看似高大上實則很一般的郡守能把控得了了。


    而北向的市場,尤其是巴蜀之地,在沈騰的規劃中,他會有另外的白酒基地,但此時,江北已經有諸多豪強大姓的代表尋了過來,要求做白酒的代理商。


    而這些人,很多都是興古郡根本就得罪不起的!


    “興古郡,沈兄弟必須親自去一次,否則,我李遺這個郡守,也不敢再做下去了。”李遺說的是實話。


    臨出發前,妻子關銀屏再三叮囑:“夫君,咱們現在做的,按照沈騰所言,隻是萬裏長征剛剛走完了第一步,接下來的第二步第三步,尤其重要,沈騰不來,夫君你承擔不了這個重任。”


    夫妻二人,伉儷情深,各人的幾斤幾兩,都是盤子裏麵長豆芽——知根知底。


    所以,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關銀屏說話也就不再刻意給夫君留下虛情假意的顏麵。


    而對於李遺而言,即便關銀屏不說,他也已經感受到亞曆山大。


    假如這產業是興古郡自己的,是他建寧李氏可以任意拿捏的,那麽,很簡單,他李氏大可以一家獨大,能做多大做多大,想賣給誰賣給誰,隻要定價合理,還怕沒有商賈上門?


    但事實則不然,這產業其中有他建寧李氏的,也有人家沈騰的,還有興古郡幾大家族的,更有興古郡守府的,而且興古郡守府的還占大頭——這也是沈騰當初刻意而為之的結果。


    也因此,這個釀酒工廠一開始就受到各方的嚴密監督,各大家族就不必說來,那些聞風而動卻沒有吃到葷腥的家族,更是分分秒秒蹲在旁邊虎視眈眈,一旦發現有點文章可以做,他們會不遺餘力地撲上來,狀若餓虎撲食……


    從李遺的身份上講,他又不是一個普通的郡守官僚,他身後是南中首屈一指的豪族——建寧李氏。


    李遺向馬忠拱拱手,態度堅決又誠懇地說:“都督,沈兄弟與我興古郡當下的發展,關係尤其重要,若其不返,這郡守,還請都督另請高明,李遺才疏學淺,不堪重負!”


    李遺這話說的太重,幾乎把話說死了。


    李遺的臉色不好看,馬忠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在馬忠內心,對於自己治下的南中前前後後發生如此多的事情,沈騰已經留下如此多的布局,而自己這個都督竟然一點也不知道,或者有些知道,也隻知道點零零散散,管中窺豹一般,他既感覺震驚,也有驚喜,當然,還有窩火。


    真要說起來,馬忠的震驚、驚喜,都是應該的,而窩火,則大可不必。


    因為庲降都督府的設立,本意隻有如何安撫鎮壓招降納叛來的,目標直指南中蠻族。所以,原來的庲降都督府幾乎就沒有民生經濟職能。


    也因此,沈騰所過之處,布局那麽多,而各個郡守府基本上把這些產業當做自己郡內的分內之事,卻幾乎很少有主動上報到庲降都督府去,至於更上一級的尚書府下屬的專業職能部門那裏,大家更是連申報的想法都沒有。


    但馬忠可不這樣想。


    任是誰坐在這個位置上,他都希望南中的一草一木,一絲絲的風吹草動,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才好。所以,馬忠的窩火,又是一件非常可以理解的情緒表達。


    馬忠有種種情緒,但那兩個老家夥才不管他有沒有情緒,見這年紀輕輕的李遺一點尊老的思想都沒有,哪裏還能忍?


    “李子明,李郡守,我的李大人呐——能不能別拿你那天水佳釀說事兒?沈小子布局在你興古郡,那就是你的了?興古郡是我劉漢家的,可不是你李家的。”


    “吆嗬,怪事兒天天有,唯有今天多,老夫我活了這麽大歲數,看遍人間風景,卻唯獨沒有見過拿官位嚇唬人的,怎麽,離了你李屠夫,咱們還必須吃帶毛的豬唄?”


    “就是,老哥你這話我愛聽,南中七郡,說起來,你興古郡是最後建立的,也是最小的一個,憑什麽就你興古郡最重要了?哦,就你的白酒重要,咱家的茶葉就不重要了?”


    “就是,誰家的娃娃誰家親,憑什麽就一定要貶低別人家的娃娃?你白酒能給國家賺錢,我茶葉就不能了?”


    “哼,沒有咱們其他郡的幫扶,你興古郡的白酒就你自己消化吧,怕不醉死你,大家說我說的在不在理兒……”


    ……


    這兩個老家夥說話又陰損又歹毒,當年的蠻王帶十萬兵,都沒有將他兩人打趴下,二人之間,那種默契早已經深入骨髓,這年紀輕輕的李遺,在官場上還隻是個雛,哪裏還有插句話的能力。


    李遺一張本來十分俊逸的臉,可憐的,早就漲成了紫紅色,嘴唇發白,哆哆嗦嗦的,眼中幾乎要掉下淚珠來了。


    “你們,你們,你們……”李遺軟軟糯糯地,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來一句“你們欺負老實人!”


    這個時候的李遺,真的無限想念妻子關銀屏。


    但他的內心是強大的,畢竟是李氏一族的門麵人物,哪裏會輕易認輸:“假如我妻銀屏在此,你們這些老家夥敢這樣欺辱我?”


    問題就在這裏,他的妻子關銀屏不在這裏。


    所以,兩個老家夥的欺辱依舊,毫不心慈手軟,更無拖泥帶水。


    “算了,老夫我給你做主了,沈小子原路返迴,先到我永昌郡,再去昆明郡,最後到你興古郡,李遺你小子也別覺得委屈,這官場上的路啊,你小子還長著咧——”


    李遺沒話可說。


    人家年紀大,倚老賣老,再說了,人家說的也在理,憑什麽就你興古郡最重要?


    祝融氏卻不樂意了。


    一開始,她是抱定了喝茶看風景的心態,大家爭來爭去的,爭的都是沈騰,自己這個便宜娘親,隻有高興,哪裏會有絲毫不快?


    但事情到最後,她卻覺得越來越不是滋味了——你們一個個地嘴巴裏不幹不淨,爭來搶去的,可有考慮過我兒子的感受?你們個個覺得沈騰無比重要,可有問問我兒子的意見?憑什麽你們就這樣決定了我兒子的未來行程?


    祝融氏本就是個跋扈的性子,這些日子和幾位南中大佬在一起,已經刻意收斂了許多,也因為此行收獲頗豐,大家羌蠻狼族與蘇祁僰蠻打來打去,卻便宜了她三江口,那些俘虜都送到銀坑洞做了免費礦工……


    所以,祝融氏對大家都客客氣氣地,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好人模樣。


    但有些東西,是刻畫在骨子裏的,壓製也隻是一時的。


    “我的兒子哪裏也不去。”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那祝融氏麵寒如霜,一張本來就有些黑的麵龐,更黑了。


    眾人這才想起來,那沈小子的老幹媽還在這裏坐著呐,咱們怎地就忘了這一茬!


    李遺連忙拱手彎腰,向蠻王妃行禮道:“李遺唐突了,還請王妃恕罪。”


    兩個老家夥才不買祝融氏的賬,在他們眼裏,沈小子這個無價之寶,你小小的孟氏想霸占為一己之有,怎麽可能!隻要不是得了失心瘋,你祝融氏都不該說出如此沒有格調的話來!


    因此,這兩老說話就更加的尖酸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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