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嘻嘻哈哈胡言亂語傳進來。


    馬岱夫人渾身的毛幾乎要炸了起來,當即勃然變色,站起身形,便要發作。


    兩個兒子卻是一哆嗦,手裏的酒壺差點掉地上了。


    馬岱早已經聽出來人是誰,心裏一陣暢快:“哈哈哈,這兩個小妮子竟然打到陳倉侯府來了?有趣!果然有趣!”


    馬岱示意女人和兒子都不要動,然後衝著門外大喝一聲:“進來!”


    門外,風一般躥進來兩個女子,身段高挑,眉目俊朗,都身著戎裝,腳踏小牛皮戰靴,大紅披風之下,腰懸軍隊製刀,一副英武昂揚之氣。


    這二人不是魏大魏二還能是誰!


    魏大魏二不等門人通報,便徑自闖入馬府,一見這一家人正在喝酒,頓時來了興趣,也不行禮搭話,上前拎兩隻酒碗過來,向旁邊站著的男子眼睛一瞪:“還傻愣著幹什麽?給爺倒酒!”


    馬岱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呆了,哪裏見過如此架勢,在自己家裏,被兩個年紀輕輕的女子闖進來,而且還像是到了自己家裏一樣,囂張跋扈得讓人側目,哪裏還知道倒酒。


    但魏大魏二都已經發話了,馬保國馬鞍山二人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是,是倒呢?還是倒呢?


    他二人這邊看看老爹,那邊再看看老娘,扭頭再看看那二人,腦袋轉來轉去的像個撥浪鼓一般,眼裏露出迷惘的神情來。


    魏二早已經不耐煩了,伸手就從馬岱兒子懷裏將酒罐奪了過去,給自己和魏大各倒一碗滿的,然後,將酒罐重重塞迴那小子的懷裏。


    臨了,還不忘問一句:“你是馬保國啊,還是馬鞍山?”


    “我是——”


    “愛誰誰!”


    二人端起酒碗,衝著馬岱,道:“侯爺叔,魏大魏二給您老賠罪來了。俺娘說了,沒有您老人家,俺們魏氏已經沒了。所以,叫俺倆嫁到您家做兒媳,這倆貨都誰呀?杵在這裏,礙眼,叫他們走,咱們商量商量怎麽嫁的事情。”


    除了馬岱,馬家的另外三人都已經感覺唿吸不暢了。


    馬岱看看倆丫頭,打心眼兒裏喜歡,高興。


    再扭頭看看倆兒子,不由得歎一聲:“哎——也罷,隻有這倆兒媳,才能拯救我馬氏未來啊!”


    馬岱對兩個姑娘道:“好女子!賠罪的話,從今往後就不要再說了,否則,罰酒三碗!”他招唿自己的兩個兒子,道:“保國、鞍山——過來,為父給你們介紹下,這兩位是你魏家姊姊,至於哪個是魏大,哪個是魏二,你們隨便好了。”


    魏大嘴巴一撇,翻了個白眼兒,道:“侯爺叔一世梟雄,就生了這倆貨色!也罷,老二,你選一個,剩下那個,是我的。”


    魏二一撇嘴,道:“選個屁啊,都差不多。算了,大的歸你,小的歸我,就這樣!喝酒!侯爺,先幹為敬——”


    魏大瞪著馬保國馬鞍山,道:“你倆過來,別傻愣著,說吧,誰大誰小?”


    馬保國小聲道:“我行大。”


    魏大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馬保國的耳朵,惡狠狠地道:“從今之後,你是我魏大爺的男人了,聽見沒?敢和哪個女子力格隆,老子見一個剁一個,見一對,剁一雙!就問你服不服!”


    馬保國疼得呲牙咧嘴,直抽冷氣:“服,服,我服了,還不行麽!”


    在成都最令人側目的女漢子魏氏麵前,他哪裏敢說什麽反對意見。


    魏二同樣,一把薅住另外一個,陰惻惻地說道:“你就是馬鞍山?早先聽我哥們兒說你不像個男人,要是再聽見有人說我男人不像個男人,老子就一刀閹了你,讓你永遠做不了男人!聽到沒?”


    那馬鞍山長這麽大,哪裏見過這個架勢,早已經嚇得渾身篩糠一般,口裏連連叫道:“不會,不會,不會的!誰敢說我……不像個男人,我就,我就……”


    馬鞍山連痛帶驚嚇的,眼淚一直在眼窩裏打轉,就差掉下來了。


    直到此時,那馬岱的老婆終於迴過味來了,感情這是被那魏氏侯府的兩個姑娘打上我馬家的門上來作威作福了?這莫不是逼婚來了?這還了得!眼裏還有沒有老娘!


    這女人“騰”地就站了起來,一巴掌將麵前的酒碗打翻在地,如河東獅吼般叫了起來:“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的兩隻野狐狸,竟然欺負到老娘的門上,老娘我這就……”


    話未說完,臉上“啪”地挨了狠狠一記耳光,火辣辣的感覺傳遍全身,幾乎將她打暈了。


    馬岱衝著她獰笑著,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怎麽,老子馬家的兒媳婦上門,哪裏輪得到你這婆娘開腔!”


    馬岱對這婆娘是真的很難忍了。


    “我馬氏男兒,竟然被你這婆娘養成了如此膿包模樣,與人家那個死鬼老魏的姑娘相比,哪裏還有一點男人樣兒!連個女人也不如!”


    “幸好,蒼天有眼,讓老子白撿了這樣兩個霸道的兒媳婦兒,這是我馬氏不絕的征兆啊。”


    “哼,這也就是我馬岱有眼光啊,在北地,將那魏延放走,然後,自己在成都保護魏氏侯府既有功勞,更有苦勞,這才有了人家魏氏報恩之舉。”


    “假如這樣一樁好事,被你這不懂事的賊婆娘給霍霍了,哼!你真當老子馬守義這馬王爺沒有三隻眼?!”


    馬岱須發倒豎,一根手指都搗到婆娘王氏的鼻子上了,兇巴巴地威脅道:“從今往後,安心做你的侯爺夫人,但是,兩個孩子的事情,都交給魏大魏二去管,你這婆娘要是敢在插手,小心你的皮!”


    馬岱今日迴來本就蓄著收拾這婆娘的心思,隻是被這女人的一場戲給攪和了,現在爆發,雖說來得有點晚,遲到了,但總算是沒有缺席。


    女人被丈夫這一巴掌給徹底打暈了,也打醒了,總算是知道了,這侯府,誰才是老大。再迴頭看看自己的兩個兒子,現在已經被兩個未過門的“媳婦兒”給吃得死死的,而自己這個未來婆婆更被當眾修理得臉麵皆無,一時間,怒氣怨氣哪裏還控製得住?跳起腳來就罵開了:“馬岱,馬守義,你這王八蛋,老娘我跟了你,辛辛苦苦,好歹給你生養了兩個兒子,有什麽對不起你馬家的?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我不活了,我跟你拚了我——”


    一邊罵著,一邊就撲了過去,一把薅住馬岱那僅餘的幾根胡須,因為先前已經被魏大魏二薅去了大半,這剩餘的本就不多,被這婆娘一把薅住,耍起潑來,馬岱一巴掌打過去,那婆娘身子一個趔趄,倒在兒子馬保國的懷裏,這僅剩的幾根胡須,也就徹底地和主人說再見了。


    馬岱一陣劇痛,他本就是行伍的性子,身體受到傷害,哪裏還有智商殘留?便伸手去腰間摸刀把子。


    幸虧進府時,所有裝備都已經被解下了,所以,腰間無刀。


    這本也就是武人的一種正常反應,其實就是給他一把刀,他也斷然不會向自己的婆娘身上砍過去。


    魏大魏二一貫是豪放潑辣的性子。今天來,也是因為老娘李氏將關於老爹和馬岱所有事情都給她們說開了,要她們來道歉的,並且說了,馬岱有意和魏氏結為親家。


    二女一聽,原來我魏氏一直活在人家馬岱叔父的手裏,自己卻還暗算了老人家,心裏也是老大的過意不去。


    再加上老娘的意思,二人本就對婚姻無所謂的,激情上頭,被老娘這一慫恿,便大大咧咧地自告奮勇,來馬府賠罪,兼談婚事。


    這也就是魏家的姑娘才有的“待遇”。


    此時,魏大魏二一看事情鬧大發了,未來的婆婆徹底沒了顏麵,將來的日子也斷然不好過的,便都醒悟過來,覺得自己有點過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個場麵。


    畢竟是小孩兒心性,好玩兒而已,真正遇到事情,卻是沒有主張的。


    還好,馬岱的兩個兒子這個時候總算是站了出來,再這樣鬧下去,馬家估計也就再也難以活人了,這臉丟的……


    馬保國難得的大吼一聲:“夠了!還嫌不夠丟臉?”


    馬鞍山也來了無端勇氣,吼一句:“再鬧,我就去死!”


    馬岱和夫人王氏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好像十分陌生的兒子,感覺完全不認識了,這份男兒豪氣,端的是一個比一個豪橫啊。


    馬岱終於放下將要挨上王氏臉頰的手,訕訕地道:“這才是我馬岱的好兒子!不虧你娘和我演這一場!”說完,還不停衝王氏眨巴眼睛。


    那王氏本就是聰穎過人之輩,豈能不知道丈夫的意思?立即破涕為笑,道:“就是,就是!我馬氏兒郎豈能無男兒氣概?老不修的,我們走,這裏,就留給他們年輕人去收拾好了。”


    說完,便拉了丈夫的手,親密無間地向外麵走去,剛剛出門,那親密無間的小手兒便狠狠擰在馬岱的腰眼子上,看得出,馬岱的身形一歪,步伐都淩亂了。


    隱隱有馬岱的聲音傳來:“我弄死你這記吃不記打的憨批!”


    “老爺你弄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魏氏侯府這幾天很忙。


    魏延子魏六襲南鄭侯爵,這本身就是天大的事情。再加上新侯爺將來要尚公主,這是什麽意思?這就是一個政治新星冉冉升起的標誌啊。


    蜀漢的駙馬都尉,可不像西漢初年的駙馬都尉,一旦被“駙馬”,終生無權柄。這個時期的駙馬都尉,未來很可能就是妥妥的權力核心!


    再加上“魏延千裏走單騎,解南中危局於倒懸……”的諸多傳聞,影影綽綽的,隻要是有心人,再把過往的那些事情都聯係起來——魏氏族人為什麽一直沒有被清算?馬岱圍困魏氏侯府為什麽卻做了保鏢一般?皇後娘娘為什麽會派大長秋送食盒給魏氏?皇帝陛下為什麽淩晨時分到魏氏府門外擼串……?


    一件件一樁樁,現在被有心人再拿出來仔細研究一下,推演一番,便能輕易得出重磅結論——魏氏崛起,無可匹敵!


    瞧瞧,楊儀這個書呆子,一心想與魏氏為敵,現在,不是已經自絕於蜀漢人民了麽?


    馬岱這個保安隊長,現在不是越來越受到皇帝的恩寵了麽?一個堂堂的蜀漢帝國陳倉侯鎮北將軍,成天不考慮如何帶兵打仗,卻忙著烤串兒,最後,不僅沒有被皇帝陛下責怪,反而撈了一個“馬氏烤肉,冠絕成都”的讚譽——這,還不夠明顯麽?


    還有,還有——蔣琬和費禕上台後,對於魏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群眾的唿聲從來視若無睹……現在不都證明了人家的英明智慧了麽?


    蜀漢朝堂本來就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除去十多萬軍隊外,排在金字塔頂的,基本上也就那麽幾十位了,盤子裏麽長豆芽——知根知底。


    於是,魏氏侯府頓時就變得熱鬧起來。


    各大家族陸續派出族群重要人物代表前來拜訪,送來的禮物在侯府大院裏堆成了山也似,後麵來的人,都不由得心驚,擔心自己的禮物太少,太寒酸,拿不上台麵。


    蜀漢侯爺多如狗。


    但真正能做到“侯門深似海”的,當初也就關張而已。但隨著老一代元勳們的凋零,關張二代也相繼凋零,剩下的三代子也就失去了光環,甚至關家現在連一個燒香續火的人都沒有了,還談什麽“深似海”?


    其他人,基本上與“深似海”不沾邊。


    即便是現在政壇第一人蔣琬第二人費禕,都與此相距甚遠。或者更確切地說,連一點邊兒都不沾。


    蔣琬對家屬要求甚嚴,兒子現在不過是郡守從事。費禕的兒子出門,連馬車都不敢坐,穿著更是樸素如常人,任是誰,也看不出這是堂堂大司馬兵部尚書費禕的兒子。


    二人的兒子當初也沒有紈絝過,現在更是已經錯過了紈絝的年紀,在蜀漢政壇不顯山不露水的。


    但魏氏的這次崛起,卻異於常人,更異於常規。


    當初強烈要求清算魏氏的,楊儀已經死了,其餘隱藏在後麵的,捏著鼻子哄眼睛,也陸陸續續來到魏氏府上,希望重結友好。


    而那些平頭老百姓就不用說了,衝侯府扔過臭雞蛋的,本就是朝陽群眾,論愛國,這是最熱誠的一個階層團體,便紛紛組團來到侯府道歉。


    貴族代表,魏氏可以不在乎,但對於這些朝陽群眾,魏氏卻半點也馬虎不得。


    得民心者得天下。


    魏氏不想得天下,但得民心,卻是大事情。


    每次群眾組團來訪,魏氏主人李氏都親自接待,甚至深情款待,來時不空手,走時手不空。


    群眾本也沒有多少家當,就三兩個雞蛋一根蔥什麽的。而走時,院子裏那麽多豪門貴族送來的禮物堆得山一樣,人家李氏才不在乎,隨手撿起一件就往群眾手裏塞去。不要都不行,送出府門老遠,也得硬塞到你手裏拿走,街坊鄰居們哪一個不是樂得見牙不見眼的。


    一時間,魏氏侯府的聲望直線上升,隱隱成為蜀漢頂流了。


    更有一層,魏氏五姝,本都尚未婚配,這一下,便徹底成了香餑餑,登門來求婚說親的,絡繹不絕,一時間倒把李氏為難得茶飯不思。


    原來總擔心自己的姑娘過於紈絝,名聲臭大街了,嫁不出去,現在倒好,不夠嫁了,看這架勢,即便再來上一百個姑娘,也一樣不夠嫁!


    “狗日的魏延……挨千刀萬剮的魏文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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