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浮舟的步伐越來越快,不多時就到了禪房門口。


    他正欲敲門,房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李青溪本來是想出去看看,還有多久能下山。


    結果剛開門,就跟岑浮舟打了個照麵。


    四目相對之際,昨夜纏綿悱惻的情形又浮現在她眼前。


    在看到眼前人脖頸上尚未消失的紅痕時,尷尬與羞怯讓她的臉色染上些許緋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岑浮舟沒錯過她的神色。


    但他畢竟往日從未接觸過女子,又困乏了一夜,沒法好好分辨對方的情緒,覺得她或許隻是害羞。


    再加上淩風之前說的話,岑浮舟浮現出些許笑意。


    雖說他對李青溪可能沒多少喜歡,但除了她,也沒有別人更適合世子夫人的位置。


    往日母親問他何時完婚,他總覺得不急。


    但眼下看來,歸京之後就把婚事辦了,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到那時讓父親與母親前去上門提親,族親陪同送禮,將正經流程再走一遍,想來算是尊重新娘子,她應當會高興的。


    他已然忘了從前與李青溪的約定,更不用說什麽等她找到心上人便解除婚約這迴事。


    李青溪在思考,該怎麽逃離這尷尬場景。


    岑浮舟絲毫不清楚她的想法,隻溫聲問道:“用過飯了?”


    她聲若蚊蠅:“嗯。”


    他想了想,覺得再親自解釋下比較好,便將他與張步勤之間達成合作的事又說了一遍:“其中諸多細節需要完善,我與他徹夜長談,怕你餓了,就先讓淩風將素齋送過來了。”


    所以,他並非故意不來見她。


    李青溪壓根沒聽明白他話外之意。


    她隻知道張步勤現在投靠了侯府,鎮北侯在衛州的危機已經解決了。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問他:“那我們何時能迴京?”


    迴了京都,她就不用再跟他每天都碰麵了。


    岑浮舟眉梢微揚。


    莫非……她也是盼著歸京之後成親,將婚姻之事定下來的?


    麵對她直勾勾的眼神,他輕咳一聲:“約莫三日,不急。”


    鎮北侯馬上就到衛州了,至多停留一天,便可歸京。


    “真的?”


    “是。”


    李青溪心下一鬆,肉眼可見地歡喜:“太好了。”


    她終於可以迴家了!


    岑浮舟眸底的笑意也更盛了。


    他也覺得甚好。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昨夜纏綿之事,一個是覺得尷尬,另一個則是怕女兒家害羞,再提這事兒她會生氣。


    很快,觀音廟與姻緣佛堂的事全都處理妥當,李青溪終於得以下山。


    迴去的路上她與張夫人同車,對方並不清楚她的具體身份,隻認為她是侯府的人,態度十分客氣。


    待到了城中,那些被押送迴來的尼姑們引起了百姓注意。


    沒多久府衙宣告了劉通判的死訊,並將他做的惡事公之於眾,查抄了劉家的金銀財寶,家眷也盡數關押。


    衛州百姓們奔走相告,滿城都是對張步勤的誇讚之聲。


    府衙牢房。


    囚徒們個個都在喊冤,被獄卒抽打才老實下來。


    最裏間的牢房裏,關押著劉家人。


    其餘人都在哭哭啼啼,劉寒煙卻一滴淚都未落。


    雖說命在旦夕,但不知怎地,她覺得二公子會來救她。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沒有錯。


    臨近黃昏時分,獄卒送來了飯菜,在她們的牢房門前停了一下,問道:“誰是劉寒煙?”


    她心中一震:“我是。”


    “跟我來。”


    劉寒煙急忙從地上爬起,顧不得許多急步往外走,半途中卻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將身上的雜草盡數撿掉,整理鬢發。


    因為在獄中待了些時間,她的臉色不如往日紅潤美麗,但依然保持著儀態。


    然而等見到來人時,她眸中閃過一絲失望,被她很快掩蓋下去,福身行禮:“見過大人。”


    淩風開門見山:“劉姑娘,按律法,官員犯罪妻妾子女均與之同罰,但你們沒有上過族譜,所以還有迴轉的餘地。


    他掏出一紙訴狀:“明日張大人會開堂提審,屆時你遞上這訴狀,言明養女為妾一事,自有生路可走。”


    “對了。”淩風又摸出一個小瓷瓶,“這是你當初服毒的解藥,吃了它就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劉寒煙聞言,心下頓時輕快許多。


    她接過藥丸與訴狀,柔聲道:“多謝大人救我一命。”


    淩風:“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劉姑娘不必客氣,既然已經交代清楚,我先走了。”


    他轉身就走,卻又被劉寒煙叫住。


    “大人。”她咬了咬下唇,“二公子他、他可有說些別的什麽話?”


    其實她是想問,二公子為何沒來。


    但仔細想想自己如今是待罪之身,對方卻是京中高貴子弟,又憑什麽來看她,便改了口。


    淩風一愣:“二公子有要事在身,眼下沒空來見你,待你脫困後應當還有見麵的機會。”


    劉寒煙聽到後麵的話,失望才減少些許。


    劉家已經覆滅,待她揭露父親養女為妾的事,名聲清白也會受到質疑,再想嫁個官宦人家難如登天。


    平心而論,眼下她要是能跟了二公子,哪怕是做妾也是一條極好的出路。


    可惜他不曾來,到底是無緣。


    張府,客院。


    李青溪與岑浮舟對坐飲茶。


    等淩風迴來後,得知劉寒煙在獄中過得尚可,並沒有被獄卒為難,李青溪這才放下心來。


    好歹相識一場,她也不希望看到她下場慘然。


    其實她本來是打算親自去的,結果岑浮舟把她攔了下來。


    他說:“衛州地界難保還有隱藏的京中暗探,你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帶來危及性命的破綻,劉寒煙到底是外人,況且你馬上就要迴京,沒必要再來往。”


    她被他這番話唬住,隻能讓淩風跑一趟。


    事實上,岑浮舟早就把衛州地界的暗探拔除幹淨了,否則他也不會貿然行動去殺劉通判。


    他隻不過是覺得李青溪未免對劉寒煙太過上心,所以才編了這番話唬她。


    當然了,這點心思她不會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張步勤提審劉家人。


    在審理現場,劉寒煙哭的梨花帶雨,遞上訴狀,言明養女為妾一事。


    劉通判其他的女兒也紛紛上言,坐實他的罪證。


    百姓們憤怒至極,也同情這些可憐的女子,紛紛為其陳情喊冤。


    最後劉家所有養女無罪釋放,張步勤還宣布將為她們單獨立戶上籍,贏得不少人的支持。


    養女為妾一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之際,鎮北侯率領歸京的軍隊,也終於即將到達衛州了。


    夜間,岑浮舟難得閑散下來。


    燭光下,他思考起了一件很嚴肅的事。


    他住的東院是侯府最大的院落,素來都是暗衛隨侍內室。


    母親知道他的性子,從不曾插手其中布局,因此整體裝飾風格跟他這個人一樣,極其冷清,大多都是非黑即白的瓷器書畫,不曾有其他色彩。


    可若是同李青溪成了婚,總不好叫暗衛去伺候她。


    而且房中裝扮太冷淡了,顯得他不上心。


    就算他對她沒多少感情,二人畢竟也是有著深情厚誼的盟友,大家互惠互利,也不能怠慢她,表麵上總得過得去才行。


    婚期將近,或許他該考慮選些婢女過來伺候她,再改改布局裝飾了。


    片刻後……


    岑浮舟:“淩風。”


    正在考慮明天早上吃啥的淩風,幾乎是瞬間到了他麵前:“主子有何吩咐?”


    說這話的同時,他警惕地看向房間四周。


    世子爺語氣從未如此肅重,難道是察覺到什麽不對勁之處?


    莫非事情有變,衛州還有京中派來的漏網之魚?


    可他未曾聽到其他兄弟的哨聲啊,要麽他們都被殺了,否則應當是沒有危險的。


    岑浮舟沉吟片刻:“你覺得,青溪會喜歡什麽樣的房中裝飾?”


    正緊張地思考如何護衛主子的淩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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