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冬天來得特別早。
才剛過九月，寒風就裹挾著黃葉在街頭肆虐。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許多，剩下的也都是匆匆而過，似乎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息。
蘇青檸站在醫館門口，望著天邊陰沉的雲層，眉頭微皺。
\"師父，\"李玉竹端著一盞熱茶走來，\"您在看什麽？\"
\"看天色。\"蘇青檸接過茶盞，\"今年的冬天，怕是會特別冷。\"
李玉竹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去。遠處的天際仿佛壓著一塊沉重的鉛板，讓人透不過氣來。
\"最近來醫館的病人越來越多了。\"李玉竹說，\"而且......\"
\"而且什麽？\"
\"很多人都不是來看病的。\"李玉竹壓低聲音，\"他們打探的都是些奇怪的消息。\"
蘇青檸輕輕點頭：\"你注意到了？\"
\"是的。\"李玉竹說，\"他們總是旁敲側擊地問邊關的事情，還有朝廷的態度......\"
\"不止是我們這裏。\"蘇青檸說，\"這幾天我去各家藥鋪采辦藥材，發現很多人都在囤積物資。\"
\"師父的意思是......\"
話未說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一個滿身風塵的騎士從馬上翻身而下，快步走到醫館門前。
\"可是蘇青檸蘇大夫？\"
\"正是。\"
\"王太醫有請。\"騎士遞上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函，\"說是十萬火急。\"
蘇青檸接過信函，隻看了一眼就臉色微變。
\"立刻準備，\"她轉身對李玉竹說，\"帶上常用的藥材，特別是治療外傷的。\"
\"外傷？\"李玉竹一愣，\"發生什麽事了？\"
\"邊關急報。\"蘇青檸簡短地說，一邊快速收拾著醫具，\"金軍突襲，我軍傷亡慘重。\"
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氣。難怪這些天城中氣氛這麽壓抑，原來邊關已經......\"
\"別發呆了，\"蘇青檸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快去準備。傷員很快就要送到京城，太醫院需要所有能用的人手。\"
\"是！\"李玉竹立刻行動起來。
就在她們收拾的時候，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聽說了嗎？金軍已經打到涿州了！\"
\"真的假的？那離京城可不遠了......\"
\"噓，小聲點，當心禍從口出......\"
零星的議論聲隨著行人的腳步飄進醫館。
蘇青檸和李玉竹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情況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師父，\"李玉竹一邊收拾藥材一邊問，\"如果真的......\"
\"現在別想那麽多。\"蘇青檸打斷她，\"先顧眼前的事。\"
話音未落，外麵又傳來一陣喧嘩。這次是一隊官兵在街上奔走，高聲宣讀告示：
\"奉旨嚴查散布謠言者！擾亂軍心者，斬立決！\"
街上的行人立刻噤若寒蟬，匆匆四散。
\"走吧。\"蘇青檸背起藥箱，\"別讓王太醫久等。\"
兩人快步向太醫院走去。路上，她們看到更多反常的景象：
米鋪前排起長隊，布莊的布匹被搶購一空，就連平日裏門可羅雀的鹽鋪，也擠滿了搶購鹽巴的百姓。
\"都讓開！太醫院公務！\"騎士在前麵開路。
人群勉強分開一條窄路。途中，李玉竹聽到不少壓低的議論：
\"聽說皇上已經在準備南遷了......\"
\"胡說！這是要掉腦袋的......\"
\"可官府為什麽突然抓那麽多工匠修護城河......\"
\"誰知道呢，總之先準備些幹糧......\"
終於到了太醫院，卻發現院內已是一片忙亂。
\"蘇大夫，你們來得正好！\"王太醫快步迎出來，\"傷員馬上就到，你們先去準備敷藥......\"
\"王大人！\"一個小廝跑進來，\"趙尚書讓您立刻去禦前議事！\"
\"這......\"王太醫看看堆滿藥材的庫房，又看看門外。
\"您先去吧，\"蘇青檸說，\"這裏交給我們。\"
王太醫點點頭，匆匆離去。
\"玉竹，\"蘇青檸轉向徒弟，\"你去準備金瘡藥，越多越好。我去......\"
話未說完，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
\"咚！咚！咚！\"
急促的鑼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第一批傷員到了！\"有人高喊。
蘇青檸迅速做出部署：\"玉竹，你負責輕傷，我去看重傷。記住，要......\"
\"要先處理致命傷，其次是大出血，再次是骨折。\"李玉竹接口道，\"放心吧師父，我記得您教的。\"
蘇青檸欣慰地點點頭，正要說什麽，傷員已經被陸續抬了進來。
血腥味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
\"這邊！輕傷的放這邊！\"李玉竹指揮著。
\"重傷員跟我來！\"蘇青檸帶著幾個助手快步走向內室。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蘇大夫！\"
迴頭一看，是趙員外府上的管家。
\"怎麽了？\"蘇青檸問。
\"我家老爺請您立刻過府，說是急症。\"
\"沒看見現在什麽情況嗎？\"李玉竹忍不住說，\"讓你們老爺先去別家看看。\"
\"這......\"管家為難地說，\"可是老爺說，若請不動蘇大夫，就要去太醫院告狀......\"
\"你！\"李玉竹氣得臉色發白。
\"去吧。\"蘇青檸突然說。
\"師父？\"
\"你留下處理傷員，我去去就迴。\"蘇青檸冷靜地說。
\"可是......\"
\"越是這種時候，\"蘇青檸低聲道，\"越要留意每個細節。趙家這時候找上門，恐怕沒那麽簡單。\"
李玉竹恍然大悟：\"您是說......\"
\"好生照看傷員，我很快迴來。\"蘇青檸沒有多說，跟著管家快步離去。
望著師父的背影，李玉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現在顧不得多想，新的傷員正源源不斷地被抬進來。
\"快！這個失血過多，先給他止血！\"
\"哪裏還有幹淨的布條？\"
\"燒水！需要更多熱水！\"
趙府內。
\"蘇大夫，請這邊走。\"管家引著蘇青檸穿過重重庭院。
蘇青檸默默觀察著四周。府中處處張燈結彩，絲毫看不出外麵戰事緊張的氛圍。甚至還能聽到後院傳來絲竹之聲。
\"老爺在書房等您。\"
推開門，趙員外正在品茶。見蘇青檸進來，他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
\"蘇大夫，讓你久等了。\"
\"趙員外，聽說你身染急症？\"蘇青檸直截了當地問。
\"哈哈，\"趙員外笑道，\"不過是個幌子罷了。蘇大夫，請坐。\"
蘇青檸沒有動：\"有話直說。\"
\"別這麽著急。\"趙員外給自己斟了杯茶，\"坐下慢慢說。\"
\"恕不奉陪。太醫院還有傷員等著。\"
\"那些傷員啊......\"趙員外意味深長地說，\"說起來，蘇大夫近來在太醫院很是得力啊。\"
蘇青檸眯起眼睛：\"趙員外的意思是？\"
太醫院內。
\"李大夫！後院又送來一批傷員！\"一個小廝跑來報告。
李玉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馬上去。\"
推開後院的門，她愣住了。
院子裏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傷員，但他們的傷勢......
\"這些傷是怎麽迴事？\"李玉竹檢查著其中一人的傷口，\"不像是刀傷箭傷......\"
\"迴李大夫，\"一個隨行軍醫低聲說，\"這些人都是從邊關逃迴來的......\"
\"逃迴來？\"
\"是。他們說，金軍使用了一種奇怪的武器，能射出無數細小的鐵砂......\"
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氣。她知道那是什麽——霹靂炮。這種武器在她原來的時代早有記載，是金軍的秘密武器。
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救人。
\"快，把傷口都清理幹淨，\"她一邊吩咐一邊配藥，\"還有，去準備些烈酒，這些傷口很容易感染......\"
趙府書房內。
\"蘇大夫，\"趙員外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你可知道現在朝中什麽風向？\"
\"醫者以濟世為懷，不問朝堂之事。\"
\"嗬嗬，\"趙員外冷笑，\"可你們現在不就在給那些將士醫治嗎？這難道不是朝堂之事？\"
蘇青檸不答，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其實啊，\"趙員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這次金國來勢洶洶，朝中已經有人在籌劃......若真到那一天，蘇大夫打算如何自處？\"
\"趙員外這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趙員外轉過身，\"以蘇大夫的醫術，若是能為金國效力......\"
\"我隻救人，不分敵我。\"蘇青檸冷冷地打斷他。
\"是嗎？\"趙員外意味深長地笑了，\"那現在太醫院裏的那些傷員，你們真的隻是在救人？\"
蘇青檸心中一凜。
太醫院後院。
\"李大夫，不好了！\"又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來。
\"怎麽了？\"
\"那些傷員，他們......\"小廝壓低聲音，\"他們好像在說胡話，還說看到了什麽金光......\"
李玉竹立刻趕到病房。隻見幾個傷員麵色潮紅，神誌不清，嘴裏不停地囈語：
\"金光......到處都是金光......\"
\"不要過來！不要......\"
\"將軍，快撤！他們有妖術......\"
李玉竹給幾個人把過脈，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不是普通的發熱，\"她自言自語，\"更像是中毒的症狀......\"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玉竹，\"是王太醫，但他的表情異常嚴肅，\"你跟我來。\"
趙府內。
\"趙員外是什麽意思？\"蘇青檸聲音依然平靜，但手已經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你說呢？\"趙員外輕笑，\"太醫院突然出現這麽多''中毒''的傷員，這傳出去，會是什麽後果？\"
蘇青檸瞳孔微縮：\"你們在軍中投毒？\"
\"投毒？\"趙員外搖頭，\"蘇大夫這話可不能亂說。我隻是在想，若有人散布謠言，說是太醫院救治不當，導致將士們喪命......\"
\"你！\"
\"更何況，\"趙員外繼續說，\"現在主持救治的，可都是你們師徒啊。\"
太醫院密室內。
\"這是從傷員身上提取的毒素。\"王太醫指著桌上的藥碗，\"你看。\"
李玉竹湊近一看，隻見碗中的藥湯泛著詭異的金色光芒。
\"這是......\"
\"金蟬蠱。\"王太醫歎息，\"是西南蠱毒的一種。\"
\"蠱毒？\"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氣，\"難怪他們都說看到金光。\"
\"問題是，\"王太醫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偷聽，才低聲說，\"這種蠱毒，金人怎麽會有？\"
李玉竹突然想到什麽：\"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為之。\"王太醫接道，\"讓將士們中毒，再嫁禍給太醫院救治不當。\"
\"可是為什麽......\"
\"因為朝中有人主張和議，\"王太醫沉聲說，\"如果軍心渙散，民心惶惶......\"
\"就更容易說服陛下接受和議。\"李玉竹恍然大悟。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王太醫警告道，\"千萬不要說出去。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可是這種蠱毒......\"
\"我已經派人去請你師父了。\"王太醫說，\"她在西南遊曆多年，或許知道解法。\"
李玉竹心中一緊：\"師父現在在趙府......\"
\"趙府？\"王太醫臉色大變，\"糟了！\"
趙府內。
\"趙員外這是在威脅我？\"蘇青檸反而露出一絲笑意。
\"威脅？\"趙員外搖頭，\"我是在給蘇大夫指一條明路。\"
\"哦？\"
\"太醫院那些人已經中了金蟬蠱，\"趙員外慢條斯理地說，\"若是沒有解藥......\"
\"原來如此。\"蘇青檸恍然大悟，\"我就說，金人怎麽會有西南蠱毒。原來是趙員外您給的。\"
趙員外臉色微變：\"蘇大夫此言差矣......\"
\"不僅如此，\"蘇青檸繼續說，\"趙員外應該早就準備好了解藥，就等著我們來求吧？\"
太醫院內。
\"王大人，\"李玉竹突然說，\"您還記得上次宮宴，師父用的那道''春荷映月''嗎？\"
\"記得，怎麽了？\"
\"那道點心中加入的可不隻是紫芝，\"李玉竹說，\"還有一味解毒的聖藥——千年雪蓮。\"
\"你是說......\"
\"師父早就料到會有今天。\"李玉竹快步走向藥房，\"她留了後手。\"
打開藥櫃最裏層的暗格，果然看到一個精致的瓷瓶。
\"這是......\"
\"解毒丸。\"李玉竹說，\"師父特意囑咐過，危急時刻才能用。\"
趙府內。
\"既然蘇大夫如此聰明，\"趙員外陰沉著臉，\"那就更應該明白利害。\"
\"我確實明白。\"蘇青檸點頭，\"所以我要告訴趙員外一件事。\"
\"什麽事？\"
\"其實在給太後進貢點心的那天，我就在點心裏加了解毒的藥引。\"
\"你！\"趙員外臉色大變。
\"趙員外以為隻有你們會未雨綢繆嗎？\"蘇青檸冷笑，\"這些日子京城暗流湧動，我又怎會不防？\"
\"你敢動太後......\"
\"我是醫者，救人是天職。\"蘇青檸打斷他，\"我隻是提前做了預防，免得有人用毒藥害人。\"
\"你......\"趙員外臉色陰晴不定，\"你在虛張聲勢。\"
\"是嗎？\"蘇青檸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趙員外要不要聞聞這個？\"
趙員外下意識退後一步：\"這是什麽？\"
\"金蟬蠱的氣味，\"蘇青檸輕輕晃動瓶子，\"我在西南遊曆時就收集過。這味道，和今天太醫院那些傷員身上的一模一樣呢。\"
\"你......\"
\"而且，\"蘇青檸繼續說，\"我還知道這批蠱毒是從哪裏來的。趙員外最近是不是和一個自稱''蠱醫''的雲南商人有來往？\"
趙員外的臉色徹底變了。
太醫院內。
\"快，給他們服下解毒丸！\"李玉竹指揮著。
很快，那些神誌不清的傷員服下藥丸後，麵色漸漸恢複正常。
\"李大夫，你看！\"一個小廝指著傷員的傷口。
隻見那些泛著金光的傷口，正在慢慢恢複正常的顏色。
\"這藥......\"王太醫驚歎，\"簡直神了。\"
\"師父說過，\"李玉竹一邊配藥一邊說，\"醫者最重要的，不是醫術有多高，而是要能預見危險。\"
\"預見危險？\"
\"對。\"李玉竹點頭，\"就像這次，她早就料到會有人用毒，所以提前準備了解藥。\"
\"可是......\"王太醫欲言又止。
\"王大人想說什麽？\"
\"你師父是不是......\"王太醫四下看看，壓低聲音，\"早就知道些什麽？\"
李玉竹正要迴答，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讓開！快讓開！\"
\"太後駕到！\"
太醫院內瞬間安靜下來。
太後在幾名宮女的攙扶下走進來，目光掃過院內。
\"太後娘娘，\"王太醫趕緊上前行禮，\"您怎麽......\"
\"朕聽說軍中將士有異狀，特來查看。\"太後打斷他，轉向李玉竹，\"情況如何？\"
\"迴太後，\"李玉竹行禮，\"已經控製住了。\"
\"哦？\"太後看著那些漸漸恢複的傷員，\"用的什麽方子？\"
\"是家師留下的解毒丸。\"
\"你師父......\"太後意味深長地笑了，\"果然料事如神啊。\"
趙府內。
\"夠了！\"趙員外終於沉不住氣，\"你到底想怎樣？\"
\"我說過，我隻救人。\"蘇青檸平靜地說，\"但如果有人想害人，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你威脅我？\"
\"不，我隻是實話實說。\"蘇青檸站起身，\"趙員外，金蟬蠱的解藥，我已經給太醫院準備好了。至於這個......\"
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瓶。
\"這是證據。您說，若是讓禦史知道這批蠱毒的來源......\"
趙員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爺！老爺不好了！\"管家慌慌張張跑進來，\"太後......太後駕到太醫院了！\"
\"什麽？！\"趙員外踉蹌後退一步。
\"據說，\"管家壓低聲音，\"是為查辦軍中異狀......\"
趙員外看向蘇青檸，後者正微笑著看著他。
\"你......\"趙員外咬牙，\"你早就知道太後會來？\"
\"不，\"蘇青檸輕輕搖頭，\"我隻是相信，正義不會缺席。\"
說完，她轉身向外走去：\"告辭了，趙員外。太醫院還有傷員等著。\"
太醫院內。
\"這藥方，\"太後看著手中的方子，\"倒是有些意思。\"
\"迴太後，\"李玉竹恭敬地說，\"這是師父根據西南蠱醫之法改良的。\"
\"西南蠱醫......\"太後意味深長地重複這幾個字，\"倒是讓朕想起多年前的一件舊事。\"
就在這時，蘇青檸匆匆趕到。
\"臣女參見太後。\"
\"免禮。\"太後打量著她，\"你倒是料事如神，連解藥都準備好了。\"
\"臣女不敢。\"蘇青檸垂首，\"隻是以往見過類似的病症，所以才提前準備。\"
\"是嗎？\"太後笑了，\"那你可知道這毒是從何處來的？\"
院內氣氛瞬間凝固。
蘇青檸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迴太後，臣女隻知醫術，不知其他。\"
\"好一個隻知醫術。\"太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也罷，救人要緊。其他的......\"
她轉向王太醫：\"你去宣旨，就說這次軍中異狀，是金人使用毒藥所致。太醫院醫術高明，已經解除危險。\"
\"是！\"王太醫領命而去。
等王太醫走後，太後才低聲道：\"有些事，不是不查，而是要等最好的時機。\"
蘇青檸默默點頭。
\"好了，\"太後提高聲音，\"繼續救治傷員吧。朕還有要事，先迴宮了。\"
待太後離去，李玉竹才鬆了口氣：\"師父，這......\"
\"別多問。\"蘇青檸打斷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說著，她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烏雲正在聚集，似乎有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京城的局勢，也如這天氣一般，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而這次的事件，恐怕隻是開始......
\"師父，\"李玉竹突然問，\"您說太後剛才提到的''多年前的舊事''，是不是......\"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蘇青檸轉身去查看傷員，\"去把剩下的解藥分發下去。記住，每個人的劑量都要嚴格把控。\"
李玉竹應了聲\"是\"，卻總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還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夜色漸深。
太醫院內終於安靜下來。傷員們在解藥的作用下都安穩地睡去，隻有零星的呻吟聲飄蕩在夜空中。
蘇青檸站在院子裏，望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
\"師父，\"李玉竹端來一碗參湯，\"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放著吧。\"蘇青檸接過碗，但並沒有喝，\"你去查看一下所有傷員的情況，記錄下還有誰需要第二劑解藥。\"
\"是。\"李玉竹應聲，卻沒有立即離開，\"師父，我總覺得......\"
\"覺得什麽？\"
\"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李玉竹壓低聲音，\"趙員外、太後，還有那個蠱毒，似乎都藏著什麽秘密。\"
蘇青檸沉默片刻，才說：\"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可是......\"
\"記住，\"蘇青檸打斷她，\"我們是醫者，救死扶傷才是本分。至於其他的......\"
她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要穿透黑暗看到什麽。
\"其他的就讓它隨風去吧。\"
李玉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去查看傷員。
等李玉竹走後，蘇青檸從袖中取出那個裝有蠱毒的小瓶。月光下，瓶中的液體泛著詭異的金光。
\"二十年了......\"她輕聲自語，\"沒想到這東西又出現了。\"
遠處傳來更換值守的梆子聲。蘇青檸收起小瓶，轉身走向藥房。
還有很多事要做，很多秘密需要守護。而這，僅僅是開始。
夜色中，一個人影悄悄離開太醫院，向著趙府的方向而去。與此同時，皇宮深處，太後的寢宮仍然亮著燈。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就像這個動蕩的時代一樣，暗流湧動，殺機四伏。
但至少現在，在這太醫院裏，在這微弱的藥香中，還能保持一片暫時的寧靜。
這就夠了。
蘇青檸想。
至少現在，夠了。
才剛過九月，寒風就裹挾著黃葉在街頭肆虐。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許多，剩下的也都是匆匆而過，似乎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息。
蘇青檸站在醫館門口，望著天邊陰沉的雲層，眉頭微皺。
\"師父，\"李玉竹端著一盞熱茶走來，\"您在看什麽？\"
\"看天色。\"蘇青檸接過茶盞，\"今年的冬天，怕是會特別冷。\"
李玉竹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去。遠處的天際仿佛壓著一塊沉重的鉛板，讓人透不過氣來。
\"最近來醫館的病人越來越多了。\"李玉竹說，\"而且......\"
\"而且什麽？\"
\"很多人都不是來看病的。\"李玉竹壓低聲音，\"他們打探的都是些奇怪的消息。\"
蘇青檸輕輕點頭：\"你注意到了？\"
\"是的。\"李玉竹說，\"他們總是旁敲側擊地問邊關的事情，還有朝廷的態度......\"
\"不止是我們這裏。\"蘇青檸說，\"這幾天我去各家藥鋪采辦藥材，發現很多人都在囤積物資。\"
\"師父的意思是......\"
話未說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一個滿身風塵的騎士從馬上翻身而下，快步走到醫館門前。
\"可是蘇青檸蘇大夫？\"
\"正是。\"
\"王太醫有請。\"騎士遞上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函，\"說是十萬火急。\"
蘇青檸接過信函，隻看了一眼就臉色微變。
\"立刻準備，\"她轉身對李玉竹說，\"帶上常用的藥材，特別是治療外傷的。\"
\"外傷？\"李玉竹一愣，\"發生什麽事了？\"
\"邊關急報。\"蘇青檸簡短地說，一邊快速收拾著醫具，\"金軍突襲，我軍傷亡慘重。\"
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氣。難怪這些天城中氣氛這麽壓抑，原來邊關已經......\"
\"別發呆了，\"蘇青檸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快去準備。傷員很快就要送到京城，太醫院需要所有能用的人手。\"
\"是！\"李玉竹立刻行動起來。
就在她們收拾的時候，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聽說了嗎？金軍已經打到涿州了！\"
\"真的假的？那離京城可不遠了......\"
\"噓，小聲點，當心禍從口出......\"
零星的議論聲隨著行人的腳步飄進醫館。
蘇青檸和李玉竹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情況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師父，\"李玉竹一邊收拾藥材一邊問，\"如果真的......\"
\"現在別想那麽多。\"蘇青檸打斷她，\"先顧眼前的事。\"
話音未落，外麵又傳來一陣喧嘩。這次是一隊官兵在街上奔走，高聲宣讀告示：
\"奉旨嚴查散布謠言者！擾亂軍心者，斬立決！\"
街上的行人立刻噤若寒蟬，匆匆四散。
\"走吧。\"蘇青檸背起藥箱，\"別讓王太醫久等。\"
兩人快步向太醫院走去。路上，她們看到更多反常的景象：
米鋪前排起長隊，布莊的布匹被搶購一空，就連平日裏門可羅雀的鹽鋪，也擠滿了搶購鹽巴的百姓。
\"都讓開！太醫院公務！\"騎士在前麵開路。
人群勉強分開一條窄路。途中，李玉竹聽到不少壓低的議論：
\"聽說皇上已經在準備南遷了......\"
\"胡說！這是要掉腦袋的......\"
\"可官府為什麽突然抓那麽多工匠修護城河......\"
\"誰知道呢，總之先準備些幹糧......\"
終於到了太醫院，卻發現院內已是一片忙亂。
\"蘇大夫，你們來得正好！\"王太醫快步迎出來，\"傷員馬上就到，你們先去準備敷藥......\"
\"王大人！\"一個小廝跑進來，\"趙尚書讓您立刻去禦前議事！\"
\"這......\"王太醫看看堆滿藥材的庫房，又看看門外。
\"您先去吧，\"蘇青檸說，\"這裏交給我們。\"
王太醫點點頭，匆匆離去。
\"玉竹，\"蘇青檸轉向徒弟，\"你去準備金瘡藥，越多越好。我去......\"
話未說完，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
\"咚！咚！咚！\"
急促的鑼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第一批傷員到了！\"有人高喊。
蘇青檸迅速做出部署：\"玉竹，你負責輕傷，我去看重傷。記住，要......\"
\"要先處理致命傷，其次是大出血，再次是骨折。\"李玉竹接口道，\"放心吧師父，我記得您教的。\"
蘇青檸欣慰地點點頭，正要說什麽，傷員已經被陸續抬了進來。
血腥味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
\"這邊！輕傷的放這邊！\"李玉竹指揮著。
\"重傷員跟我來！\"蘇青檸帶著幾個助手快步走向內室。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蘇大夫！\"
迴頭一看，是趙員外府上的管家。
\"怎麽了？\"蘇青檸問。
\"我家老爺請您立刻過府，說是急症。\"
\"沒看見現在什麽情況嗎？\"李玉竹忍不住說，\"讓你們老爺先去別家看看。\"
\"這......\"管家為難地說，\"可是老爺說，若請不動蘇大夫，就要去太醫院告狀......\"
\"你！\"李玉竹氣得臉色發白。
\"去吧。\"蘇青檸突然說。
\"師父？\"
\"你留下處理傷員，我去去就迴。\"蘇青檸冷靜地說。
\"可是......\"
\"越是這種時候，\"蘇青檸低聲道，\"越要留意每個細節。趙家這時候找上門，恐怕沒那麽簡單。\"
李玉竹恍然大悟：\"您是說......\"
\"好生照看傷員，我很快迴來。\"蘇青檸沒有多說，跟著管家快步離去。
望著師父的背影，李玉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現在顧不得多想，新的傷員正源源不斷地被抬進來。
\"快！這個失血過多，先給他止血！\"
\"哪裏還有幹淨的布條？\"
\"燒水！需要更多熱水！\"
趙府內。
\"蘇大夫，請這邊走。\"管家引著蘇青檸穿過重重庭院。
蘇青檸默默觀察著四周。府中處處張燈結彩，絲毫看不出外麵戰事緊張的氛圍。甚至還能聽到後院傳來絲竹之聲。
\"老爺在書房等您。\"
推開門，趙員外正在品茶。見蘇青檸進來，他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
\"蘇大夫，讓你久等了。\"
\"趙員外，聽說你身染急症？\"蘇青檸直截了當地問。
\"哈哈，\"趙員外笑道，\"不過是個幌子罷了。蘇大夫，請坐。\"
蘇青檸沒有動：\"有話直說。\"
\"別這麽著急。\"趙員外給自己斟了杯茶，\"坐下慢慢說。\"
\"恕不奉陪。太醫院還有傷員等著。\"
\"那些傷員啊......\"趙員外意味深長地說，\"說起來，蘇大夫近來在太醫院很是得力啊。\"
蘇青檸眯起眼睛：\"趙員外的意思是？\"
太醫院內。
\"李大夫！後院又送來一批傷員！\"一個小廝跑來報告。
李玉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馬上去。\"
推開後院的門，她愣住了。
院子裏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傷員，但他們的傷勢......
\"這些傷是怎麽迴事？\"李玉竹檢查著其中一人的傷口，\"不像是刀傷箭傷......\"
\"迴李大夫，\"一個隨行軍醫低聲說，\"這些人都是從邊關逃迴來的......\"
\"逃迴來？\"
\"是。他們說，金軍使用了一種奇怪的武器，能射出無數細小的鐵砂......\"
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氣。她知道那是什麽——霹靂炮。這種武器在她原來的時代早有記載，是金軍的秘密武器。
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救人。
\"快，把傷口都清理幹淨，\"她一邊吩咐一邊配藥，\"還有，去準備些烈酒，這些傷口很容易感染......\"
趙府書房內。
\"蘇大夫，\"趙員外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你可知道現在朝中什麽風向？\"
\"醫者以濟世為懷，不問朝堂之事。\"
\"嗬嗬，\"趙員外冷笑，\"可你們現在不就在給那些將士醫治嗎？這難道不是朝堂之事？\"
蘇青檸不答，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其實啊，\"趙員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這次金國來勢洶洶，朝中已經有人在籌劃......若真到那一天，蘇大夫打算如何自處？\"
\"趙員外這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趙員外轉過身，\"以蘇大夫的醫術，若是能為金國效力......\"
\"我隻救人，不分敵我。\"蘇青檸冷冷地打斷他。
\"是嗎？\"趙員外意味深長地笑了，\"那現在太醫院裏的那些傷員，你們真的隻是在救人？\"
蘇青檸心中一凜。
太醫院後院。
\"李大夫，不好了！\"又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來。
\"怎麽了？\"
\"那些傷員，他們......\"小廝壓低聲音，\"他們好像在說胡話，還說看到了什麽金光......\"
李玉竹立刻趕到病房。隻見幾個傷員麵色潮紅，神誌不清，嘴裏不停地囈語：
\"金光......到處都是金光......\"
\"不要過來！不要......\"
\"將軍，快撤！他們有妖術......\"
李玉竹給幾個人把過脈，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不是普通的發熱，\"她自言自語，\"更像是中毒的症狀......\"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玉竹，\"是王太醫，但他的表情異常嚴肅，\"你跟我來。\"
趙府內。
\"趙員外是什麽意思？\"蘇青檸聲音依然平靜，但手已經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你說呢？\"趙員外輕笑，\"太醫院突然出現這麽多''中毒''的傷員，這傳出去，會是什麽後果？\"
蘇青檸瞳孔微縮：\"你們在軍中投毒？\"
\"投毒？\"趙員外搖頭，\"蘇大夫這話可不能亂說。我隻是在想，若有人散布謠言，說是太醫院救治不當，導致將士們喪命......\"
\"你！\"
\"更何況，\"趙員外繼續說，\"現在主持救治的，可都是你們師徒啊。\"
太醫院密室內。
\"這是從傷員身上提取的毒素。\"王太醫指著桌上的藥碗，\"你看。\"
李玉竹湊近一看，隻見碗中的藥湯泛著詭異的金色光芒。
\"這是......\"
\"金蟬蠱。\"王太醫歎息，\"是西南蠱毒的一種。\"
\"蠱毒？\"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氣，\"難怪他們都說看到金光。\"
\"問題是，\"王太醫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偷聽，才低聲說，\"這種蠱毒，金人怎麽會有？\"
李玉竹突然想到什麽：\"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為之。\"王太醫接道，\"讓將士們中毒，再嫁禍給太醫院救治不當。\"
\"可是為什麽......\"
\"因為朝中有人主張和議，\"王太醫沉聲說，\"如果軍心渙散，民心惶惶......\"
\"就更容易說服陛下接受和議。\"李玉竹恍然大悟。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王太醫警告道，\"千萬不要說出去。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可是這種蠱毒......\"
\"我已經派人去請你師父了。\"王太醫說，\"她在西南遊曆多年，或許知道解法。\"
李玉竹心中一緊：\"師父現在在趙府......\"
\"趙府？\"王太醫臉色大變，\"糟了！\"
趙府內。
\"趙員外這是在威脅我？\"蘇青檸反而露出一絲笑意。
\"威脅？\"趙員外搖頭，\"我是在給蘇大夫指一條明路。\"
\"哦？\"
\"太醫院那些人已經中了金蟬蠱，\"趙員外慢條斯理地說，\"若是沒有解藥......\"
\"原來如此。\"蘇青檸恍然大悟，\"我就說，金人怎麽會有西南蠱毒。原來是趙員外您給的。\"
趙員外臉色微變：\"蘇大夫此言差矣......\"
\"不僅如此，\"蘇青檸繼續說，\"趙員外應該早就準備好了解藥，就等著我們來求吧？\"
太醫院內。
\"王大人，\"李玉竹突然說，\"您還記得上次宮宴，師父用的那道''春荷映月''嗎？\"
\"記得，怎麽了？\"
\"那道點心中加入的可不隻是紫芝，\"李玉竹說，\"還有一味解毒的聖藥——千年雪蓮。\"
\"你是說......\"
\"師父早就料到會有今天。\"李玉竹快步走向藥房，\"她留了後手。\"
打開藥櫃最裏層的暗格，果然看到一個精致的瓷瓶。
\"這是......\"
\"解毒丸。\"李玉竹說，\"師父特意囑咐過，危急時刻才能用。\"
趙府內。
\"既然蘇大夫如此聰明，\"趙員外陰沉著臉，\"那就更應該明白利害。\"
\"我確實明白。\"蘇青檸點頭，\"所以我要告訴趙員外一件事。\"
\"什麽事？\"
\"其實在給太後進貢點心的那天，我就在點心裏加了解毒的藥引。\"
\"你！\"趙員外臉色大變。
\"趙員外以為隻有你們會未雨綢繆嗎？\"蘇青檸冷笑，\"這些日子京城暗流湧動，我又怎會不防？\"
\"你敢動太後......\"
\"我是醫者，救人是天職。\"蘇青檸打斷他，\"我隻是提前做了預防，免得有人用毒藥害人。\"
\"你......\"趙員外臉色陰晴不定，\"你在虛張聲勢。\"
\"是嗎？\"蘇青檸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趙員外要不要聞聞這個？\"
趙員外下意識退後一步：\"這是什麽？\"
\"金蟬蠱的氣味，\"蘇青檸輕輕晃動瓶子，\"我在西南遊曆時就收集過。這味道，和今天太醫院那些傷員身上的一模一樣呢。\"
\"你......\"
\"而且，\"蘇青檸繼續說，\"我還知道這批蠱毒是從哪裏來的。趙員外最近是不是和一個自稱''蠱醫''的雲南商人有來往？\"
趙員外的臉色徹底變了。
太醫院內。
\"快，給他們服下解毒丸！\"李玉竹指揮著。
很快，那些神誌不清的傷員服下藥丸後，麵色漸漸恢複正常。
\"李大夫，你看！\"一個小廝指著傷員的傷口。
隻見那些泛著金光的傷口，正在慢慢恢複正常的顏色。
\"這藥......\"王太醫驚歎，\"簡直神了。\"
\"師父說過，\"李玉竹一邊配藥一邊說，\"醫者最重要的，不是醫術有多高，而是要能預見危險。\"
\"預見危險？\"
\"對。\"李玉竹點頭，\"就像這次，她早就料到會有人用毒，所以提前準備了解藥。\"
\"可是......\"王太醫欲言又止。
\"王大人想說什麽？\"
\"你師父是不是......\"王太醫四下看看，壓低聲音，\"早就知道些什麽？\"
李玉竹正要迴答，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讓開！快讓開！\"
\"太後駕到！\"
太醫院內瞬間安靜下來。
太後在幾名宮女的攙扶下走進來，目光掃過院內。
\"太後娘娘，\"王太醫趕緊上前行禮，\"您怎麽......\"
\"朕聽說軍中將士有異狀，特來查看。\"太後打斷他，轉向李玉竹，\"情況如何？\"
\"迴太後，\"李玉竹行禮，\"已經控製住了。\"
\"哦？\"太後看著那些漸漸恢複的傷員，\"用的什麽方子？\"
\"是家師留下的解毒丸。\"
\"你師父......\"太後意味深長地笑了，\"果然料事如神啊。\"
趙府內。
\"夠了！\"趙員外終於沉不住氣，\"你到底想怎樣？\"
\"我說過，我隻救人。\"蘇青檸平靜地說，\"但如果有人想害人，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你威脅我？\"
\"不，我隻是實話實說。\"蘇青檸站起身，\"趙員外，金蟬蠱的解藥，我已經給太醫院準備好了。至於這個......\"
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瓶。
\"這是證據。您說，若是讓禦史知道這批蠱毒的來源......\"
趙員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爺！老爺不好了！\"管家慌慌張張跑進來，\"太後......太後駕到太醫院了！\"
\"什麽？！\"趙員外踉蹌後退一步。
\"據說，\"管家壓低聲音，\"是為查辦軍中異狀......\"
趙員外看向蘇青檸，後者正微笑著看著他。
\"你......\"趙員外咬牙，\"你早就知道太後會來？\"
\"不，\"蘇青檸輕輕搖頭，\"我隻是相信，正義不會缺席。\"
說完，她轉身向外走去：\"告辭了，趙員外。太醫院還有傷員等著。\"
太醫院內。
\"這藥方，\"太後看著手中的方子，\"倒是有些意思。\"
\"迴太後，\"李玉竹恭敬地說，\"這是師父根據西南蠱醫之法改良的。\"
\"西南蠱醫......\"太後意味深長地重複這幾個字，\"倒是讓朕想起多年前的一件舊事。\"
就在這時，蘇青檸匆匆趕到。
\"臣女參見太後。\"
\"免禮。\"太後打量著她，\"你倒是料事如神，連解藥都準備好了。\"
\"臣女不敢。\"蘇青檸垂首，\"隻是以往見過類似的病症，所以才提前準備。\"
\"是嗎？\"太後笑了，\"那你可知道這毒是從何處來的？\"
院內氣氛瞬間凝固。
蘇青檸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迴太後，臣女隻知醫術，不知其他。\"
\"好一個隻知醫術。\"太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也罷，救人要緊。其他的......\"
她轉向王太醫：\"你去宣旨，就說這次軍中異狀，是金人使用毒藥所致。太醫院醫術高明，已經解除危險。\"
\"是！\"王太醫領命而去。
等王太醫走後，太後才低聲道：\"有些事，不是不查，而是要等最好的時機。\"
蘇青檸默默點頭。
\"好了，\"太後提高聲音，\"繼續救治傷員吧。朕還有要事，先迴宮了。\"
待太後離去，李玉竹才鬆了口氣：\"師父，這......\"
\"別多問。\"蘇青檸打斷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說著，她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烏雲正在聚集，似乎有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京城的局勢，也如這天氣一般，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而這次的事件，恐怕隻是開始......
\"師父，\"李玉竹突然問，\"您說太後剛才提到的''多年前的舊事''，是不是......\"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蘇青檸轉身去查看傷員，\"去把剩下的解藥分發下去。記住，每個人的劑量都要嚴格把控。\"
李玉竹應了聲\"是\"，卻總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還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夜色漸深。
太醫院內終於安靜下來。傷員們在解藥的作用下都安穩地睡去，隻有零星的呻吟聲飄蕩在夜空中。
蘇青檸站在院子裏，望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
\"師父，\"李玉竹端來一碗參湯，\"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放著吧。\"蘇青檸接過碗，但並沒有喝，\"你去查看一下所有傷員的情況，記錄下還有誰需要第二劑解藥。\"
\"是。\"李玉竹應聲，卻沒有立即離開，\"師父，我總覺得......\"
\"覺得什麽？\"
\"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李玉竹壓低聲音，\"趙員外、太後，還有那個蠱毒，似乎都藏著什麽秘密。\"
蘇青檸沉默片刻，才說：\"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可是......\"
\"記住，\"蘇青檸打斷她，\"我們是醫者，救死扶傷才是本分。至於其他的......\"
她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要穿透黑暗看到什麽。
\"其他的就讓它隨風去吧。\"
李玉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去查看傷員。
等李玉竹走後，蘇青檸從袖中取出那個裝有蠱毒的小瓶。月光下，瓶中的液體泛著詭異的金光。
\"二十年了......\"她輕聲自語，\"沒想到這東西又出現了。\"
遠處傳來更換值守的梆子聲。蘇青檸收起小瓶，轉身走向藥房。
還有很多事要做，很多秘密需要守護。而這，僅僅是開始。
夜色中，一個人影悄悄離開太醫院，向著趙府的方向而去。與此同時，皇宮深處，太後的寢宮仍然亮著燈。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就像這個動蕩的時代一樣，暗流湧動，殺機四伏。
但至少現在，在這太醫院裏，在這微弱的藥香中，還能保持一片暫時的寧靜。
這就夠了。
蘇青檸想。
至少現在，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