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這些時日,寧親王似乎大限將至,大多數時間都是躺在床上,就連出來院裏曬曬太陽,也是由寧王妃攙扶著,在院中小坐一會兒便要迴房中去歇息。


    似乎是上次許姥姥那件事讓寧親王憂思過度,他本就心思敏感,又生怕此事皇帝知曉對自己產生疑心,雖然事情解決,許姥姥已死,可他心中的胡亂猜想徹底將他整個人拖垮了。


    “夫君,該喝藥了。”寧王府端著一碗泛著苦味的湯藥過來,又親自將人扶著坐起身,眼裏的心疼不由地溢了出來:“夫君,您該放寬心才是。”一口一口的苦藥喝了下去,就算是再蒼白的臉色,也被這藥的苦味刺激地稍稍紅潤了些。


    “寬心,我也想寬心,可到底...我的身子已然是這樣了,早知如此,當初,便...便不娶你...平白無故地....拖累了你這些年....兮兒..這些年...”寧親王想抬手摸一摸寧王妃的臉,可他實在是無力,最終還是放棄了,隻是一雙眼睛泛著微紅看著寧王妃。


    寧王妃落下淚來,又不動聲色地擦掉眼淚,咧起一抹傷感的苦笑:“夫君,我既嫁給你,便是心甘情願,怎能說是你拖累我,這些年,能與夫君相伴,已是妾身莫大的幸福。”


    說著,寧王妃俯下身來,將頭靠在了寧親王的膝上,寧親王順勢撫摸著她已經生出些許白發的發絲,又摸了摸她已經年華不再的臉頰,可在寧親王的心中,他的妻子阮兮若,一如當年嫁給自己時美麗動人。


    “王妃,郡王妃過來了,說是給王爺和王妃您請安。”桃紅進來說道。


    寧王妃悄悄拭去眼角的淚,對桃紅道:“好,知道了,請她進來吧。”


    這些時日,薑嘉卉日日來請安,從不錯了禮數規矩,偶爾還會來陪寧王妃用膳,府裏的管家事宜,她已經學的極好,可薑嘉卉與文景逸之間的嫌隙,寧王妃都看在眼裏,好幾次她想勸說,可因為寧親王的身子日漸衰弱,話到嘴邊,總是咽了迴去,罷了,就讓夫君覺得,小兩口還是恩愛的吧。


    “嘉卉來了,來,坐到我身邊兒來。”寧親王今日似乎是恢複了些精神,待薑嘉卉請過安,他招了招手讓薑嘉卉過去。


    薑嘉卉看了一眼寧王妃,寧王妃點點頭:“去吧,你父親定是有些話想對你說的。”“是!”薑嘉卉聽話地坐了過去。


    寧親王看著這個小小年紀卻如此沉穩的兒媳,仿佛看到了少時的阮兮若,二人相貌全然不似,偏偏氣質讓這二人的臉重疊了在一起,寧親王臉上泛起了一絲溫柔地笑意:“嘉卉,景逸...有你這個妻子,很好。”


    聽到寧親王談起文景逸,薑嘉卉的眼眸到底還是暗了一瞬,可她知道寧親王恐怕時日無多,這時候,自己也不會說些話去刺激到她,她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再抬眸時,臉上多了幾分從容的笑意:“父親謬讚,都是母親教導的好,從嘉卉嫁入王府,都是母親親自教導,兒媳很感激。”


    “你...很好,與你母親一般無二,嘉卉不可妄自菲薄。”寧親王說一句,都要緩三緩,頓了頓,他又看著薑嘉卉道:“我....知你與景逸...近日生了些嫌隙....我不知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可....咳咳咳...”寧王妃有些驚訝,這些事情,他是如何知曉,沒有一個人對寧親王說過。


    寧親王看著寧王妃微微一笑:“傻瓜,你每日那呆愣的眼神,還有看著景逸的那擔憂的眼神,我都看在眼裏,還想瞞我....”他喝下一口茶水順了順氣,繼續對薑嘉卉說道:“嘉卉,你是個好孩子,景逸....縱然可能會做了一些傷害你的事情,可他的確是真心愛你,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裏....若...你願意,可否看在我的麵上,原諒了他?”


    薑嘉卉此刻已是熱淚盈眶,可文景逸不止是傷害了自己,更是要傷害她的姨母,要命的是,他還間接的害死了自己的孩兒,要自己如何能夠原諒。


    可看著寧親王這樣期盼的眼神,自己拒絕的話語,終究是說不出口。


    看著薑嘉卉隻是流著眼淚,不再言語,寧親王終究是歎了一口氣:“好孩子,是我不該逼迫你原諒景逸,可....我們都是...皇室中人,有時候,身處爾虞我詐,都是為了自保...你要怪他,我也不會作何感想,畢竟...每個人的想法不同...


    隻是,嘉卉,你要顧及你的身子,你憂思太多,心思太重,會如我一般,傷了身子...我....我是知道自己的命數...恐怕沒多少時日了,你....你能答應我,好好的陪著你母親嗎?她....跟著我的這些年,實在是....辛苦至極....”


    薑嘉卉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如決了堤一般傾瀉而出:“父親,您別這樣說,您一定會好好的,會好好陪著母親的....”寧親王掙紮著起身摸了摸薑嘉卉的頭寬慰道:“傻孩子,人都會有這一天的,我不怕,隻是你母親,我不想她孤單下去...所以,答應我,能替我好好照顧她嗎?”


    薑嘉卉重重地點了點頭,寧親王這才浮現出一抹微笑。


    “嘉卉,我現在有點想吃你親手做的栗子糕,可以做一些送來這裏,與我和你母親一起分享嗎?”寧親王問道,薑嘉卉忙不迭地點點頭便迴了自己的小廚房做起了栗子糕。


    “夫君,你這是何苦,你去了,我也不想活了,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何意義?”寧王妃待薑嘉卉離開後,她忍了許久的眼淚才奪眶而出。


    “我隻是先走一步,在下麵等著你,我不許你說那些傻話....兮兒,我這一生,除了我母妃,還有....皇兄,你便是我的光了...你要答應我,我走以後,你好好的,我不會先去投胎的,我等你便是!”寧親王艱難地說著,此刻已是淚水盈盈。


    二人相擁在一起,說了很多心裏話,寧親王將頭靠在寧王妃的肩頭,聽著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那些他們年少時的美好。


    薑嘉卉匆匆忙忙地做好栗子糕,端過來準備給寧親王吃,可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丫鬟們的哭泣聲,她呆愣住,門口的小丫鬟看到她過來,才哭著對她說:“郡王妃,寧親王...剛剛薨了。”


    薑嘉卉端著剛剛做好的還冒著熱氣的栗子糕,緩緩走進了房中,房中爐香嫋嫋,縈於梁間,寧親王倚在寧王妃的肩上,麵容清臒,手臂垂於榻沿,雙目輕闔,仿若沉醉於舊歲幽夢之中,唇角噙著淺笑,麵容安詳,似隻是陷入了一場淺眠,往昔病痛在臉上刻下的痕跡,此刻也都被平和取代。


    “父親....”薑嘉卉放下手中的栗子糕,眼中噙著淚跪下,心中難受不已,卻又生出幾分慰藉,為他總算擺脫了常年不斷的湯藥、去了歲月靜好之地的慰藉。


    晚一步進門的文景逸看到此場景也是心生觸動,快步的走上前去同薑嘉卉一起跪下,眼中落下幾滴眼淚來,到底是與自己相處這些時日,平日裏對自己也多有關心,自己心中也是一片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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