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謹慎又珍重的樣子自然逃不開楚懷玉的視線,她嫉妒小皇叔楚靖祺天天圍著沈茹團團轉,更嫉恨沈茹奪走了屬於她這位郡主的光芒。沈茹來到皇宮後, 那些原本屬於楚懷玉的欽羨與讚揚全部轉移到了沈茹身上。無論楚懷玉走到哪裏, 仿佛都能聽見沈太傅家的千金知書達理又善良熱心,不僅人長得好,為人更是博得好評。


    宮人的閑言碎語隻在楚懷玉內心濺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隻是她沒有想到, 有一天會在自己母親的口中聽到沈茹連個字, 連帶著還有他的父親,太傅沈自知。諷刺的是, 楚懷玉從小到大,卻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甚至隻要一提父親兩個字,就會得到楚靖蓉的一巴掌,以及她冷血的目光和冷冷的三個字:小賤種。


    沈茹沒有母親,卻有疼愛她的父親和小皇叔,可楚懷玉呢,她們兩個人的身世何其相似,隻不過她沒有疼愛的母親,也沒有噓寒問暖的小皇叔,這些人對於她而言,仿佛是一群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多麽諷刺。


    孟欣然一直記得楚懷玉摔碎她玉鐲的那天,對方站在空無一人的禦花園中,眼淚糊了她滿臉,瘋狂又狼狽地衝她發泄,說著這些令人同情又可憐又可恨的話。


    可是孟欣然不是聖人,她同情楚懷玉的遭遇,但並不代表會原諒她的所作所為。楚懷玉歇斯底裏,沈茹也失去了對母親念想的玉鐲。兩個人沉痛又憤恨的人,最終撕破了以往的虛偽,在禦花園裏大打出手,自此不相往來,即使會遇到,也是冷漠相對,暗中耍盡小陰謀小詭計。


    而這隻小鹿,便是那時候楚靖祺送給她的。從小養尊處優的小皇子,為了討心上人開心,愣是瞞著所有人,悶不吭聲地學了一段時間的雕刻,然後在沈茹生辰當天,將這隻小鹿送給了她。


    小鹿不是什麽瑪瑙翡翠雕成,但在孟欣然眼裏,卻比那些絢爛奪目的寶石還要貴重,尤其不經意地看到楚靖祺一直藏在身後不讓人發現的手。他的手指依舊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可在漂亮的皮膚上,卻不滿了一道道的紅痕,有幾條傷口甚至還未痊愈,血絲滲出表層,染紅了手指。


    那一天,沈茹埋在楚靖祺的懷裏失聲痛哭。楚靖祺撫著她的背一直安慰,心疼的眼眶發紅,最後竟然也落下淚來,倒是讓沈茹哭笑不得,一邊抽泣一邊想笑,讓原本的感動頓時散得一幹二淨。


    迴憶冗長而又沉甸甸的,其中更是夾雜了無數的甜蜜、羞澀、美好、感動、悲傷、忿恨……孟欣然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看到這隻小鹿,沒想到一睜眼,看見的還是曾經的那隻,人也是曾經的那個人。


    孟欣然知道,他一直停在原地,不曾離開過。自欺欺人不過是自己,膽小的也是自己,害怕的也隻有是自己。


    她疲憊地笑了笑,眉間眼梢像是柔和了一層暖意,格外的動人。


    手指想要碰碰他,卻發現一隻手被他牢牢的握在掌心,貼在他的額頭。孟欣然抿嘴微微一笑,用另一隻手,食指指尖輕輕點了點楚靖祺的眉頭,仿佛要攤開他猶在睡夢也擰緊的眉頭。


    不過孟欣然沒有想到,隻一下,楚靖祺就感覺到了,睫毛顫了顫,眼瞼慢慢睜開。對上孟欣然的視線,雙眼驀地睜大,裏麵全是欣喜。


    「你醒了?」楚靖祺這一刻覺得像是在做夢,殷切又關懷的追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渴不渴?想吃什麽,我讓廚房馬上備著。」


    眼前的楚靖祺憔悴滄桑的不像是之前高高在上的那個王爺,孟欣然看見他這副樣子有些心疼,她張嘴想讓他迴去休息,剛開口卻發現喉嚨幹澀的厲害,聲帶振顫卻發不出聲音,讓她痛苦的皺起了眉頭。


    楚靖祺緊張起來,以為孟欣然身體又不舒服,著急地往外喊:「福源,叫太醫!」


    守在門口打瞌睡的福源一個激靈,瞬間清醒,起身就往王府的客房跑。


    魏公公帶著傅太醫來看過孟欣然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魏公公自覺還未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又對楚靖祺不眠不休的照顧感到憂慮,生怕他身子熬不住倒下,因此讓太醫同他一起,在王府住一夜,等第二天早上看過楚王爺和那位姑娘的情況之後再做決定。


    福源、太醫和魏公公到底年紀大了,跑一會兒便累的喘不過氣,楚見擔心王爺或者孟姑娘出了事,拽起太醫的後領,拎著人,用功夫帶到了楚靖祺的麵前。而後麵,福源和魏公公等人氣喘籲籲地慢慢移動著。


    孟欣然許久不說話,一時間隻是嗓子難受,沒料到楚靖祺大驚失色,嚇得魂都快沒了,正想拉住他不要大驚小怪,楚見已經帶著人進來了。可憐一直被拎在半空的太醫,一腦門的汗,雙腳落地的時候腳軟,差點沒站穩,一屁。股坐下。


    「太醫,趕緊給她看看怎麽了?」楚靖祺讓開身子,讓傅太醫過來。


    後麵福源和魏公公等人陸陸續續地進來,孟欣然被一大幫人瞧著有些不自然,手扭了扭,卻被楚靖祺抓住,柔聲喝了一句:「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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