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顏從沙發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相冊,昨晚特意翻出來的,每一張都記錄著他們之間最珍貴的過往,葉禮融喜歡記錄她的成長。


    相顏一張張翻閱,幾乎將他們之間十一年的愛情史都跟劉醫生訴說了一遍,劉瑜之聽到眼眶微微泛起濕潤,起身拿紙巾擦拭眼底,除了感動,還有一絲羨慕之情。


    她單身了29年,一個不相信愛情和婚姻的人,都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美好,就算如今是潦草收場,也值得相愛一場。


    相顏翻到一頁突然停留住了,然後神情變得凝重,看著照片中二十二歲的自己還是圓圓臉,很純真可愛。


    “他很喜歡這張照片,當時還放在了我們的婚宴上。”相顏柔聲說道,語氣還是很幸福。


    “讓我看看。”劉瑜之湊近過來。


    相顏愛不釋手似的將相冊遞給她,照片中,她美麗的臉龐依偎在一束鮮紅的玫瑰花旁,對鏡頭展示著手中的鑽戒,抿著嘴唇微笑,明眸雙眼閃著星星光彩,滿臉的幸福笑容快要溢出了照片。


    葉禮融為她拍下這幸福的一刻,然後她在社交平台發了結婚的喜訊,她告訴了所有人,她要結婚了。


    “我二十二歲嫁給他,所有人都說我結婚太早了,勸我再等一等,可是我連一天都不想等,結婚後的生活,我每天都過得很幸福,他什麽都好,一直到去年,我們才開始有矛盾的。”


    “你怎麽知道他出軌的,或許隻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的,我真不明白這樣珍貴的一段感情,他怎麽舍得輕易毀掉?”


    “絕對不是,有一次他喝多了,喊了那個女孩的名字。”


    “這麽過分?”劉瑜之氣憤的問道。


    “去年元旦前,正好是他們單位的年會。”相顏一說起這件事,那晚的心痛感再次浮上了心頭,悵然歎氣。


    那晚,相顏拉開家門,看到他被兩個年輕的同事攙扶著,他喝的酩酊大醉,已經不省人事。


    昨晚剛吵完了一架,相顏根本都不想理他,她一臉怒氣地問道:“這是怎麽迴事啊?”


    相顏在臭著臉時,顯得非常有氣勢,旁人哪還敢在她麵前多話呢,這兩個下屬被上級領導的夫人給兇了,嚇得麵麵相覷。


    “您好,是這樣的……我們葉經理喝多了,一上車就睡著了,喊也喊不醒,我們去問了領導,才知道了家裏的門牌號。”


    “辛苦你們了。”相顏語氣更冷了,準備伸手去接他,雖然她很討厭一身酒氣的他。


    “您估計攙不動他,還是讓我們將他扶到沙發上……”


    相顏環抱著雙臂,一直緊蹙著眉,沒有好臉色,兩個下屬也感到戰戰兢兢的,進屋前,兩人很自覺的脫了皮鞋,穿著襪子進屋的。


    相顏將兩個下屬送走以後,就一直盯著睡著的他,然後嚐試著挪動他的身體,可是他太重了,根本沒辦法扶到樓上去。


    “你真是討厭死了。”相顏對渾身酒氣的他充滿了憎惡,他身處管理崗,平時喝酒的場合並不是很多,所以今晚他一定是主動買醉的,而她不同,與生意無關的話,她一滴酒都不會多喝的。


    葉禮融在睡夢中長歎了一口氣,然後突然間睜開眼睛了,相顏正氣得要責備他一頓時——


    他突然問:“周亦心呢,你們送她迴去了嗎?”


    相顏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起初她不以為意,隻不過是一個女下屬。


    他欲起身,不知道要到哪兒,連自己都站不穩了,還惦記著那個女孩,讓相顏有些吃醋了。


    “你坐下,你要去哪兒啊,別摔倒了。”


    “你別管我!”葉禮融掙脫了她的攙扶。


    相顏氣得問他,“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葉禮融順勢躺迴了沙發上,他睜開眼睛,用一種陌生而冷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後,他又閉上了眼說:“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你。”


    相顏迴憶到這裏,依然很心痛,他當時看她的那個眼神,仿佛兩人從未相識過,世人都說酒後吐真言。


    相顏低下頭,輕輕歎氣,“或許,從那一晚開始,我們就應該分開了,我也不會無端遭受一年多的苦楚,將自己的身體都熬出了問題。”


    劉瑜之問:“然後呢?”


    “第二天,他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不過從那一天開始,我們的感情變壞,後來我特意打聽了,那個女孩子剛從學校畢業就考進他們公司了,聽說還是他親自麵試的,還給了高分,但是沒過一年就被借調到政府單位了,我想他們也沒有什麽機會接觸,或許是他單相思吧。”


    “這……算是出軌嗎?”劉瑜之也直白的表達了自己心裏的第一個想法。


    “你要是有這種體會,你也會貶低愛情的,從自己深愛的丈夫的嘴裏說出別的女人的名字。”


    “他隻是喊了一聲名字,這沒有達到你無法挽迴他的程度吧?”


    “一開始我也這麽以為,但是從那之後,跟他說話,就像往深井裏投一塊石頭,永遠聽不到迴音。”


    “我覺得不是因為那個女孩,肯定還有別的什麽事吧?”劉瑜之憑直覺脫口而出。


    “怎麽不是呢,肯定就是,我有預感他們之間不同尋常……”相顏卻用比劉醫生更肯定的語氣判定了,她猶豫再三,還是將心底的秘密告訴了她,“我告訴你一件事,但是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你說吧。”劉瑜之看得出來,吐露秘密的人已經忍不住了。


    “這件事情要是被第三個人知道了,我這輩子都無臉見人了,你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答應我,行嗎?”


    “好,我絕對不說!再說了,我告訴誰呀,我身邊也沒有一個人認識你,放心好了。”劉瑜之再三保證,兩人之間突然就親密了起來。


    “你還記得那天我們一起逛珠寶店嗎,那一枚兩百萬的鑽戒,我沒有收到過,應該是給那個女人買的。”


    劉瑜之聽完沉思了半天,並沒有急著給這件事下定論,隻是覺得不可思議地問道:“真的有那麽喜歡嗎,為她花兩百萬啊?”


    這句話深深刺激到了相顏,她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劉瑜之又好奇地問:“我隻關心一點,那個女孩子比你漂亮嗎,他出軌的理由是什麽?”


    相顏往沙發上一靠,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睛,還擺出一副嫵媚撩人的姿態,極有自信心的說:“這世界上能有幾個女人比我漂亮,他眼睛瞎了而已。”


    劉瑜之啼笑皆非,“拜托,您能不能謙虛一點啊?”


    “男人的心都留不住了,我自誇幾句還不允許嗎?”相顏抿著小嘴唇,委屈的模樣。


    “當然可以,你要一直保持這種自信,直到獲得真正的幸福為止。”


    聽到這話,相顏又一言不發了,她覺得自己不會再幸福了,幸福對她而言,多麽遙遠。


    “為什麽你突然下定決心離婚,不會是因為我那天跟你說的話吧?”


    “所以,你今天願意過來陪我,是因為愧疚嗎?”


    “有一些吧,我想我就是平時的言論太過直白了,我一直也想改掉這個缺點,但是不好改。”


    “你不要感到內疚,跟你沒關係,決定放下這一切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如他的,我的健康已經垮掉了,而他帶有長壽基因,已經贏了一切。”


    “什麽?”劉瑜之不明白她的腦迴路。


    “我鬥不過他的,這麽冷戰一年,我已經在看醫生了,他每一天依舊精神奕奕,他身上有長壽基因,他家裏的所有祖輩都在九十歲以上過世的,他在鄉下的爺爺奶奶已經八十多歲了,還在老家種地劈柴,而我現在就已經劈不動柴了。”


    劉瑜之差點笑倒在沙發上。


    “不管他晚上多晚睡,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做早飯。”


    “他夠睡嗎?”


    “中午好像可以休息兩個小時,他在單位偶爾忙,大部分時間不忙吧,工作上的事情難不倒他,他工作效率很高,做什麽事都順利。”


    “人人都像他這樣,我們醫生豈不是要失業了。”劉瑜之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這一類神奇人物。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精力旺盛,他跟我說過,他高中的時候,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我要是有他那麽努力,清華北大都要向我招手了。我們結婚以後,他有時候一個禮拜都在外麵出差,一周能繞過半個中國,我光是聽他說的行程,我都替他辛苦,他卻覺得沒什麽,身體照樣很好。”


    “那他平時運動多吧?”


    “你不要跟我提運動的事情,他一年也不運動幾次,偶爾下班後,陪領導們打打羽毛球,他還說舉鐵很傻,有那個力氣不如種兩畝地更能鍛煉身體,以前還老是慫恿我種地,都快被他煩死了!如果開車經過郊外,他一看到空地就很興奮,大手一揮,說想承包起來種菜,不停的嘮叨說,空地就是浪費資源啊,為什麽不種上糧食蔬菜呢?”


    “聽起來,他是一個很熱愛生活的人,又喜歡做飯,現在這樣的男人不多了。”


    “他就喜歡侍弄這些花草樹木,不理會人,這也算熱愛生活嗎?”


    劉瑜之發覺自己真是左右為難,她就不打算再說那個男人的事情了,隨口問:“家裏怎麽空蕩蕩的,你為什麽不買一些花瓶和擺件呢?”


    “全被我摔了,他也不敢買了。”


    “為什麽呀?”劉瑜之很詫異的問她,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難以理解。


    “我從小到大就沒受過氣,所以我想爆發就爆發,好多次我都想動手了,可是他呆呆的站在那兒,我一個人也打不起來,他不還手,我就是家暴了呀!”


    劉瑜之又被她逗笑了,“你也是要笑死我了。”


    相顏一肚子怨氣,已經口不擇言了,“我每摔一樣東西,就悄悄觀察他的表情,看到他憤怒,我心裏就特別的開心,我恨不得把家裏所有東西都摔光了,要不是房子是我花錢買的,我都點一把火燒了。”


    “我就當你在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你沒有被他那樣的男人氣過。”


    “他真的能把你氣成這樣嗎?”


    相顏從來沒有跟誰這麽暢快的說他壞話,因為隻要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人很好,隻有劉醫生願意相信她的話,所以她一直罵得滔滔不絕——


    “他城府很深的,很會掌控別人的情緒,在他們公司,工作能力是一方麵,還有一種能力就是心理戰爭,身邊都是聰明人,總是想在心理上碾壓對方,所以離婚這件事情,其實是他的想法,他讓我提出來而已。”


    “我怎麽總感覺他不像你說的那樣啊,你是不是誤解了?”劉瑜之始終覺得,事情可能不是她想象的那麽複雜。


    相顏也明白不可情淺言深,奈何就是堵不住氣憤,“他那個人有多壞,我以後慢慢告訴你。”


    “我居然花這麽多時間聽你講前夫的壞話。”劉瑜之為人真誠善良,她安慰說:“以後也沒人惹你生氣了,你要開始好好生活,沒有比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明天開始健康的生活。”


    “你真的聽進去才好,健康是一切行為的基石。”


    “謝謝你,我很少與朋友這樣促膝長談了,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天的。”


    劉瑜之看了一眼手表,已經七點多了,她問:“你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不用,我沒有那麽脆弱。”


    劉瑜之懶得動,但是她又不會真的在這裏留宿,畢竟她們隻是第四次見麵而已。


    相顏看的出來,劉醫生想要走了,便說:“你明天要上班嗎,我送你迴去吧,天黑了我不放心。”


    “我出去打個車就好。”


    “這邊打不到車,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我叫網約車,很快。”


    “那我送你到小區門口,看著你上車,我才放心。”


    相顏一出門就挽著她的手臂,親昵的靠在劉醫生的身上,感激道:“如果今天下午我不跟你傾訴一下,我真不知道一個人該怎麽度過呢?”


    “不用客氣,醫生理應去幫助他人。”劉瑜之客氣的說道。


    “嗯?我告訴你那麽多事情,你還隻是當我是一個普通的病人嗎?”相顏委屈嘟囔道。


    劉瑜之無奈笑,她也太會撒嬌了,誰能招架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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