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相顏一早就醒了,確切地說,她身上疼得一整晚都沒有睡好,沒睡一會兒就被病痛擾醒了。


    她拿起手機,昨晚十點多,劉醫生才迴複了她,“有空來,我再給你看看。”


    相顏沒有迴複了,她那麽忙,怕打擾她。


    相顏下樓來,看到葉禮融坐在餐桌旁,正在用筆記本電腦辦公,桌上擺著許多文件,相顏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八點半了,他今天應該不去公司加班了。


    葉禮融抬起頭看她,滿眼都是擔憂,問她,“今天感覺好點嗎?”


    “已經好很多了。”


    葉禮融放下手裏的事情,起身朝她走了過來,“我今天在家照顧你,不去公司了。”


    “你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很好。”


    她的嘴唇恢複了粉紅色,人也比昨晚有精神,葉禮融放心了許多,忙去廚房盛了兩碗南瓜粥,早餐是一籠三鮮蒸餃,他早上起來現包的。


    餐桌很大,他將早餐擺在這一邊,坐下陪她一起吃早飯,像以前那樣溫柔的問道:“粥燙不燙?”


    “不。”相顏言簡意賅,頭都懶得抬,心裏不服氣地想:“我又不是小孩,燙了我不知道等一下再吃嗎!”


    她應該不知道自己皺著小鼻子的模樣有多麽可愛,葉禮融微笑著問道:“中午想吃什麽?”


    “隨便。” 她冷冷酷酷。


    葉禮融不知道該怎麽討好她了,她始終都在賭氣,總是拒絕溝通。


    他卻不能任性,因為他必須要主導他們之間的關係。


    最近她的態度很冷淡,他們之間沒有問題,那麽隻能聯想到外人身上了。


    在葉禮融眼裏,相顏一向很注意與異性之間相處的分寸,為什麽總對那個人有特殊的優待?


    無論是事業上,還是作為伴侶,那個男人都是一個強勁的對手,而且相顏還誇讚過那個男人好幾次,不被察覺到的醋意在他的心裏使勁翻滾著,葉禮融不自覺的捏緊了手裏的筷子。


    他思考了很久,還是得問。


    “你……那個林……”葉禮融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直接了當的問道:“最近你……有什麽合作嗎?”


    一提到那個人,葉禮融心底就醋意大發,就連“你們”,“你和他”這樣的詞眼都不想運用。


    “沒有啊。”相顏一直連頭都沒抬,隻是問:“怎麽了?”


    “隨便問問。”他又害怕問多了招她煩。


    相顏抬頭時,發現他的表情變了,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好像又在生氣了。


    然後,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句,“我以前跟你說過吧,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相顏手裏的瓷勺“哐當”一聲扔進碗裏,一說到這事就來氣,他還來誌氣了,到底是誰犯錯了?


    “我與他半年才碰到一次,我有什麽原因不理人啊,你在外麵不跟別的女人說話嗎?”相顏邊說邊喘,氣得臉都紅了,委屈死了。


    葉禮融也被她說得一口氣堵在心口,他平時並不是管她很嚴,也很信任她,但是那個男人居心不良,甚至曾當麵挑釁過他,這些事,她一點都不知道。


    然後,兩人都沉默著,他們平時就是這樣的,連吃飯都不會發出什麽聲音,兩人之間一股奇怪的生疏感。


    葉禮融放下碗筷,剝了一個白煮蛋,然後猝不及防放進她的碗裏。


    相顏抬頭瞪了他一眼,他朝她攤開兩個大大的手掌心,並且笑了,“我洗了手的。”


    相顏的表情依舊冷淡,根本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隻是感覺到這兩天,他臉皮變得好厚,隻好客套的說了一聲,“謝謝。”


    “吃過飯,我帶你去看看中醫,拿點中藥迴來調理身體。”


    “我已經好了。”


    “這個中醫很有名,還是去看看吧。”


    相顏惱怒,不知道他為什麽執著於帶她去醫院,她不肯,“我身體剛好一點,明天還要上班,今天去醫院,你想累死我啊?”


    “好,那我們就不去了,我給你燉雞湯補一補。”


    “我吃過飯要睡覺。”她使用他平時冷酷的語氣,意思是別打擾她。


    她確實能睡,簡直是瞌睡蟲轉世,一直到午飯的時間點都沒醒。


    葉禮融將午飯端到床前,輕輕喚醒了她,“相顏,醒醒。”


    相顏醒來時,麵色紅潤,但是她討厭被喊醒,拿起被子蒙住了頭,“我不吃……”


    “乖,先起來吃飯,吃完再睡吧。”葉禮融耐心等著她真正蘇醒,哄了得有五分鍾。


    相顏才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將長發壓在耳後,三天沒洗頭,發尾都已經打結了,不用照鏡子也知道現在不漂亮了,讓他看到這副模樣都自卑了。


    葉禮融擔心她弄髒床單,親自喂她喝雞湯,因為她討厭油腥,他還特意撇去了浮於表麵的黃油,碗裏的湯如清水一般。


    “以後我生病了,你也能這麽照顧我嗎?”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麽一句。


    葉禮融很細心,將雞腿肉撕成條狀,相顏艱難的咽下一口雞絲拌飯,直接迴他,“你又不會生病。”


    他說:“我是石頭做的嗎,你從來也不知道心疼我……”


    相顏沒有理他,以前他總是默默的付出,不會說這些嘮叨的話,現在隻是付出這麽一點點都要抱怨了。


    相顏推開碗,賭氣道:“吃飽了。”


    “再多吃兩口吧,我不說了。”他的語氣之間帶著祈求。


    “不想吃,咽不下去了……”相顏現在誌氣高漲,要把這一年來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委屈都還迴去。


    “不吃怎麽好得快呢?”他著急了,讓她吃飯比什麽都難。


    相顏鼻子不通暢,所以唿吸淺弱,他見過她所有的模樣,唯獨見不得她生病時的模樣。


    他滿眼是愛,透過鼻梁上的鏡框,可以看到眼下有些黑眼圈,眼底微微泛紅,眼神感覺要碎了。


    而且,兩側的臉頰都瘦得凹陷下去了,相顏感覺他好可憐,比她還要可憐,突然分不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是誰在折磨誰,因為兩人都過得很不好。


    相顏又勉強吃了幾口,真是為了他才吃下的。


    葉禮融不滿道:“跟喝露水長大似的,都不知道怎麽長這麽高的?”


    “不用你管!”相顏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偷偷在得意,心情也變好了,因此又多吃了好幾口。


    葉禮融的嘴角露出淺笑,因為計謀得逞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隻要一誇她長得高,她就特別高興,因為一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他不小心說過一次她長得矮,她就一直很介意這事。


    “吃飽了。”


    “那再睡會兒吧。”葉禮融放下了碗,對於她的進食量已經滿意了。


    相顏躺下時,不小心撞到頭了,幸好床頭是白色軟皮靠墊的,他很心疼的摸了摸,“撞疼了沒?”


    她的小腦袋在鵝絨枕裏左右搖了搖,有些很口渴,雖然沒有使喚他,他跟有心靈感應似的,又下樓端了一個保溫杯過來,“喝點熱水,我一直在書房,有事喊我。”


    “嗯。”相顏乖乖躺著睡。


    他又用手背試了一下她的額頭,體溫正常,然後放心的離開了她的房間。


    他家裏的所有親戚長輩都很長壽,而秘訣就是很少打針吃藥,所以她通常感冒發燒時,他都是對她進行食補,然後讓她好好睡覺,好像睡覺能治療一切病症似的。


    相顏藏在被窩裏偷偷笑了起來,得意的睡不著覺,“他終於肯承認我長得高了,哼。”


    剛在一起談戀愛時,他就嫌棄過她矮,相顏很不服氣地跺腳,急著說:“我不矮,我有166呢。”她從小被誇到大,自然是受不了一點點否定的。


    他卻慢慢悠悠,一字一句地說:“哦,原來你有一米六六啊!”


    那語氣,好像根本不相信她說的,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生氣呢,相顏又在被窩裏亂蹬了一通。


    結婚後,他還嫌棄過她太瘦了。


    有一次,相顏見他為了工作上的事情滿臉愁緒的,好心好意坐在他的腿上哄他開心,他卻不動聲色的抱起她,調整她的坐姿,還說她太瘦了,瘦得硌人。


    反正,他所有不滿意的,相顏都記著牢牢的,然後總有一天,要讓他服氣。


    相顏睡了整整一天後,身體和精神都好多了。


    晚飯後,她就洗澡了,在浴室待得久了,身上水分都被蒸發了,她覺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下樓倒水喝。


    從一樓上來時,以為他在書房辦公,所以走路時輕輕慢慢的。


    她長發吹得半濕,低頭將貼在臉頰上的碎發別在了耳後,剛踏上最後一節台階時,看到葉禮融正站在書房門口,相顏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這裏,整個人表現得緊張又局促不安。


    這麽晚了,他不工作,又不看書睡覺,一個人站在走廊裏忙些什麽呢?


    他不戴眼鏡,穿著一套灰色棉質睡衣微微發皺,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相顏根據自己喜好挑選的,反正她買什麽,他都穿。


    剛洗過吹幹的黑色短發順滑的貼在額前,雙手背在身後,身影看上去還是她18歲時遇到的那個少年。


    他還很純情,一見到她,就站在那裏不動了,直勾勾地望著她。


    相顏心裏突然怦怦地亂跳,以前就最喜歡他穿家居服了,他明明都知道的,就站在眼前,又得不到,為什麽還偏要在她麵前晃悠啊?


    尤其,在他沉默溫順的時候,讓人很想欺負他,內心更有一種衝動了,這一秒鍾恨不得生撲過去,但是理智戰勝了情感,她記起那晚被他拒絕了,強烈的自尊心壓製住了一切。


    相顏從他身邊經過時,直接無視了他。


    葉禮融急得不行,連忙在她身後幹咳了幾聲,明明在挽留她,她也聽不懂,還越跑越快,跑進臥室就摔上門了。


    葉禮融站在原地很久,一動不動的,現在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今天晚上想跟她一起睡,方便夜裏照顧她,剛才她隻要看他一眼,他都會跟著進她房裏的,什麽自尊都不要了。


    他失落極了。


    相顏一直坐在梳妝台前,胸口喘得厲害,一直在想他還在不在外麵了?


    她悄悄躲到門後,右手想打開房門,卻被左手阻止了,如果偷看他被發現,那才真是臉麵盡失了。


    她躺在床上,又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咚咚跳得越來越快了,不停迴味著剛才的場景,他年輕茁壯的身影就在她的腦海裏迴旋著。


    相顏自己都一直不明白,世界上那麽多年輕英俊的男人,隻有他對她而言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以前媽媽就教育過她,“怎麽一看到他就像小狗看到骨頭一樣呀,你是一個女孩子要矜持點。”


    相顏拿被子蒙住自己,除了生他的氣,又心癢癢的,她根本沒什麽出息,好像除了他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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