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元家暗室內。


    一身黑衣的元霆坐在太師椅上,長腿微微曲著,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沉香珠串中那顆新色珠子。


    他的正前方,正趴著一個……人。


    那人慌亂畏懼,聲淚俱下地解釋著,緊張與恐懼使得他講話有些顛三倒四,同樣的內容顛來倒去地重複著,語調亦染上幾分哭腔。


    元霆既不打斷也不應和,隻神情倦怠地聽著,似信非信。


    子野說有人在他的演出服上動手腳,招式路數與狼牙吊墜事件同出一脈,玩的都是些飄來飄去的東西。


    不同之處在於這一次的攻勢過於溫和,殺傷力也低,即便是沾染上也不會危及性命,不像是旁支的手筆。


    狼牙吊墜一役,元霆雷厲風行地處置掉所有涉事之人,不論身份、不論資曆。


    殺一能儆百。


    其他有心思的旁支見狀也不得不打消掉自己的小心思,又或是將心思蟄伏起來。


    人心難測,任何一個上位者麾下總會有那麽些所圖過甚的人。


    元霆沒有興趣花精力哄他們站自己這邊,對他來說,不服可以,但隻要他在家主之位一天,都且給他忍著。


    至於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在寧可抓錯不可放過的原則下,被“請”到元家暗室。


    幽暗的地牢、氣息駭人的黑衣人、以及對準腦門的一個個黝黑槍口。


    這所有的一切都無聲恫嚇著這位黑手。


    黑手,不,某當紅小生直接腿軟了。


    他又驚又懼,恨不得時光倒流。


    他的老天爺呀,當初腦子是怎麽想的,沒事招惹元子野幹嘛!


    不就是被壓一頭嘛!


    不就是撿人家挑剩下的用嘛!


    何至於扭曲卑鄙至此,找來那些醃臢法子隻為破壞元子野的氣運?!


    與其說他真心悔過,不如說他被眼前的一切嚇到。


    本以為元子野倚仗的是源源不絕的資源,論資源,他也有,兩人尚且可以鬥上一鬥。


    可事實是站在元子野身後的是黑勢力!


    他沒有。


    之前也不認為元子野能有。


    畢竟哪個好人家背後是黑勢力的?


    元霆沒空管他心裏的彎彎繞繞,既然確定與元家派係紛爭無關,便揮了揮手。


    很快,驚懼交加的小生被帶了下去。


    小生誤以為自己要被噶了,當場開始嗷嗷直叫,聲嘶力竭的,鞋跟直往地上蹭,留下黑黑的印子。


    在元霆麵前過分聒噪的代價就是,下一秒,他被擊暈了。


    世界恢複安靜。


    元陌適時出現,恭敬地將手機遞到元霆跟前,“家主,棠少主發來消息。”


    “棠少主”三個字就是開關,能控製元霆的情緒。


    得知她發來消息,元霆硬派的氣場似突然被注入一股暖流,春迴大地,冰雪消融。


    他起身,從元陌手裏接過手機,並吩咐,“人放迴去,星途到此為止。”


    所圖即所懲。


    元陌得令,“是。”


    元霆抬腳往外走,同時翻開起棠凝發來的消息。


    林家?


    所以,才剛睡醒就又要出門嗎?


    不知怎麽的,元霆腦子裏噌的一下浮現出四個字:獨守空房。


    偏偏人姑娘還特別乖,知道哄他,說她先去看看別人家的婚禮怎麽弄,學習學習經驗。


    他能怎麽辦?


    唯有守好大後方,耐心等她迴家矣。


    ——


    深夜機場,紅眼航班。


    這類航班是指在深夜或淩晨時段運行,於翌日清晨抵達目的地的航班,鮮明特征之一就是價格低廉。


    當然,養尊處優慣了的棠凝選擇乘坐這趟航班隻因為她是被趕上架的鴨子。


    哎,負重前行的她。


    照理說棠凝的行程應當是有一定迫切程度的,畢竟糊塗舅舅的婚禮就在明天。


    但母親說了,不用給什麽好臉色。


    所以,她悠哉悠哉地在頭等艙靠窗位置落座,安心地準備遲到,早退。


    透過窗口,機場跑道上那些白白綠綠又紅紅的小燈在黑暗中一閃一閃。


    許是因為紅眼航班的緣故,頭等艙的上座率並不高。


    唯二被訂購的兩個座位在同一排,各自靠窗。


    當注意到有人落座時,棠凝側頭看了一眼。


    她的這雙眼睛呐,有點毒,入眼的都是些漂亮姑娘。


    她的“漂亮”從來都不止局限於外貌,更多的是氣質。


    從外貌上說,眼前的這位姑娘當然是十足的美人胚子,皮膚白皙透亮,五官精致姣好,但更吸引棠凝的是她的清冷氣質。


    清冷也分很多種,如果棠凝沒看錯,她的清冷是獨屬於科研人士的清冷。


    那是一種在長久的專業浸潤下,與本身內蘊相融合的獨有魅力。


    棠凝本身不是一個熱情外放的人,欣賞歸欣賞,她還是收迴了視線,閉目養神。


    一陣輕微的顛簸後,飛機爬升成功,平穩飛行,並準時在目的機場降落。


    這一降落,棠凝與清冷姑娘的緣分正式開始碰撞。


    下了飛機,兩人不約而同地拐進洗手間,那麽長一排洗手台盆,留給兩人的位置恰巧相鄰。


    行李提取處,u型轉運托盤慢慢吞吞地將兩人的行李箱一前一後轉出來。


    出租車等候區,兩條隊伍中的兩人左右並排等車。


    即便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打照麵,兩人誰也沒有遞出話頭,直到棠凝從身側的不鏽鋼欄杆上瞥到那隻悄然探出的手。


    這是一隻鹹豬手,正不安分地朝某個方位探去。


    棠凝下手直接,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帶著力道砸向那隻與清冷姑娘臀部相距一厘米的鹹豬手,兩相接觸,傳出清脆的咯咯聲。


    手骨折了。


    小懲大誡。


    出於好心,棠凝再次操縱拉杆,幫中年男人將手骨接迴原位。


    哪成想這個人模狗樣的西裝男倒打一耙,對著棠凝張嘴就是破口大罵,唾沫星子直往外嘣。


    在棠凝被惹毛之前,清冷姑娘先動了。


    她應該是猜出發生了什麽,冷著臉擰開手裏未開封的礦泉水,把瓶口懟進那人嘴裏,重力作用下瓶裏的水咕嘟咕嘟直往他嘴裏灌,嗆得那人麵目猙獰。


    “嘴巴不幹淨?我幫你洗洗嘴。”


    這是棠凝第一次聽她說話,聲音好聽,內容直接,並透著些許戾氣。


    蕪湖,舉動也漂亮!


    在這等車的人不算少,為避免人群中出現和事佬,棠凝單手提溜起直咳的人,把他拽出隊伍。


    見狀,清冷姑娘跟著出來。


    中年男人滿臉通紅,不知是被拽的,還是被臊的。


    但他總算是意識到現在的女孩子不好糊弄,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找準機會扭頭就跑,一隻鞋跑丟了也顧不上。


    對於這種人,棠凝其實是懶得搭理的,清冷姑娘也沒有阻攔。


    “謝謝你剛才幫我。”


    “不客氣。”


    “我是南溪。”


    “我是棠凝。”


    初見麵到現在足足過了六個多小時,兩人才正式互換姓名。


    棠凝看了眼再次變成的等車隊伍,拿出手機準備搖人,這時南溪先開口了,“我的車一會兒過來,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棠凝沒有跟她客氣,“桃源山莊。”


    此言一出,南溪看她的眼神帶了一絲打量,她說,“我也去那。”


    這麽巧?


    棠凝挑了挑眉,補充說明,“我去吃席。”


    南溪:“我去看席。”


    嗯?


    棠凝繼續擴句,“我舅舅二婚,我是家族代表。”


    南溪語氣冷冷,“我睡過的人要結婚,我來看看。”


    嘶!


    棠凝試探地問,“我舅舅姓林。”


    南溪目光沉沉,看棠凝的眼神帶了些意味深長,“他也姓林。”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棠凝說,“我舅舅叫林建。”


    聞言,南溪收迴視線,語氣恢複平靜,“他叫林澈。”


    好嘛,不是同一個人。


    棠凝輕唿一口氣,隻是這口氣還沒消停,她又頓住。


    林澈?


    這不是舅舅家好大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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