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扈三娘的話,大堂裏有一瞬間的安靜,沒想到扈三娘身為土匪竟然求的百姓之苦。


    這世道,真是混亂。


    “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熙熙攘攘皆為利往。”蘇知意分析道:“隻要有錢賺,生意就會有,除非這石頭沒人要了。”


    蕭璟禮靠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剛才坐下的時候沒發現,這椅子下有裂縫,夾屁股肉。


    “買石頭的人大都是為了追風京城,為了和皇上沾邊兒,咳咳咳,隻要京城還在用,就肯定會有人買。”


    裴九棠想了想,“皇帝肯定是不知道甘州的真實情況的,要不我寫信迴去,讓大哥二哥他們聯合諫言,或許能禁了民間追隨之風。”


    蕭璟禮搖搖頭,覺得不妥,


    “這段時間我們看到一車車的石頭往外運,牽動著多少人的利益,京城內應該有不少官員都促進了這筆生意,遞上去的折子怕是到不了皇帝麵前就給撤下來了。


    而且,裴家和我們關係匪淺,就算是聖上看到了折子,第一時間想的應該是我們蕭家心思不正,流放了還挑皇家的錯處,到時候皇帝直接不管這事兒,更難辦。”


    裴九棠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話。


    譚百潼拍了一下桌子,“真是憋屈,要我說,就把這些石頭毀了,一了百了。”


    扈三娘感覺譚百潼特別合她的性子,都是性情中人。


    “我倒是想,可惜我沒那通天的本事,整個甘州,最不缺的就是天元石了,除非把甘州從地麵兒上抹掉。”


    大堂內頓時陷入一片安靜,似乎真的無能為力。


    扈三娘看眾人麵露難色,也知道自己這一趟本就是心存僥幸,


    “哎,是我沒顧及你們的處境,這本來就是難題,你們方才沒嫌棄我這個土匪,還幫忙想主意已經非常感謝了。”


    她起身,從袖子裏掏出一摞銀票,“流放艱難,這些銀票你們拿著,路上給孩子們買些點心吃吃。”


    最靠近她的裴九棠趕忙推拒迴去,“使不得....”


    扈三娘直接把銀票塞到靈犀懷裏,順便還捏了一把靈犀肉嘟嘟的小臉。


    “我們土匪又沒地兒花錢,攢著還不如做點好事兒,你們一家子好人不該受此待遇,這些銀票,就當是我借你們的,若是你們東山再起,抓我的時候記得給我個痛快就行。”


    這話說的都不知道該怎麽接,靈犀抱著銀票,


    “謝謝姨姨,姨姨也是個好人,到時候再請姨姨吃飯。”


    扈三娘摸摸靈犀的頭:“好,那姨姨等你來請我吃飯。”


    說完,便拱手告別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譚百潼看著關上的房門,“看來,她那寨子是真遇到難處了。”


    這時候驛丞從後麵探出頭:“走了嗎?”


    譚百潼鄙夷的看著驛丞,膽子也太小了,“走了,這妹妹這麽好說話,你害怕成這樣做什麽?”


    驛丞感覺蕭家人是真的無畏,他揉了揉自己抖的都有點兒酸了的大腿,


    “你們來甘州都不打聽打聽的嗎?甘州一百零八土匪寨,梧桐寨能排進前三,扈三娘更是甘州十大匪徒之一。


    十幾年前,她成婚那天,殺了夫家上下三十多口,砍下來的腦袋摞成小山,就堆在夫家的院子中間,血流成河啊!


    聽說那家人一個活口沒留下,連廚房裏的雞蛋都捏碎了,池塘裏的鯉魚都被藥翻肚皮飄在水麵上,那叫一個慘烈。”


    蕭家人聽的眉頭緊皺,看她那小家碧玉的臉,根本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其他人剛從房間裏出來,一聽就聽到這麽震撼的事情,紛紛摸了凳子坐下。


    曹天感覺驛丞在誇大其詞:“她那麽瘦弱的女子,別說三十多口人,砍三十個西瓜都費勁吧?”


    被質疑的驛丞也來勁了,拍著胸脯保證道:


    “騙你是小狗,那天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多少人嚇得天黑都不敢出門。


    那梧桐寨曾經也是個土匪窩,是扈三娘殺了土匪頭子,這才當上的大當家。


    你們剛才注意到她頭上那兩把長長的簪子了沒?那就是她的武器,出手必是殺招,之前別的土匪打上梧桐寨,兩下就被扈三娘給解決了,官府都怕她。


    我剛才都害怕她脾氣上來把驛站給屠了,我還沒生兒子呢!”


    蕭璟辰抱著肩膀,“她定然是有天大的委屈,不然幹嘛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殺人犯罪當土匪啊?”


    驛丞語氣輕蔑,跟之前戰戰兢兢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委屈?她的夫家都沒嫌棄她家破人亡一介孤女迎她入門,誰知道她怎麽想的。不少人都懷疑她是不是被地獄的羅刹給奪舍了,不然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兒來。”


    蕭家眾人都不信,剛才雖然也就一起吃了一頓飯,說了沒多久的話,但對方絕對是個可結交的人。


    而且,她還給錢!多難得的品質!


    驛丞看對方的不說話了,好奇的問道:“她來找你們什麽事兒啊?”


    方才眾人躲的都遠,加上靈犀刻意用神識覆蓋了聲音,自然是沒人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蕭璟禮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開口道:


    “想讓我想想辦法,讓大家歇了對天元石的心思。”


    驛丞若有所思,“看來梧桐寨也支撐不下去了啊。您有什麽辦法嗎?”


    蕭璟禮咳咳兩聲,“你先說說為什麽梧桐寨撐不下去了。”


    驛丞也找了個凳子坐下,這才說道:


    “她那寨子位置好,靠近大路,采石頭運石頭方便。


    周圍幾個大寨子想聯合起來攻下梧桐寨,搶了寨子的人當礦工,占了寨主當夫人唄。聽說梧桐寨女子多,多少人眼饞著呢。”


    譚百潼憤憤不平,“過分!!”


    驛丞身為甘州人,對這些事兒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大家都是搶來搶去的。


    “那你們有沒有什麽辦法啊?”


    蕭璟禮苦笑道:“能有什麽辦法,我們家現在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自顧不暇,哪裏還能管的了這個。”


    驛丞有些惋惜,他也有親人因為采石頭受傷,若不是他有驛丞這麽個身份,也會被抓去開采石頭。


    “哎,可能我們甘州人上輩子造了孽吧,這輩子受這樣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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