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青銅門環撞擊聲在烏雲壓頂的街道格外刺耳。


    曾陽指節發白地攥著斷牙饕餮,身後雷擊木車廂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那些被咒文束縛的匠人正用額頭撞擊玄鐵欄杆,暗紅血漬在雷紋上蜿蜒成古怪符咒。


    \"玄陰木要浸過蛟龍血,雷擊棗木需在驚蟄日取。\"陣法大師李裹著灰鼠皮大氅斜倚門框,枯瘦手指捏著曾陽遞來的材料清單,\"你當這些是集市上的糖人?\"


    三十七柄插在石板裏的長劍突然震顫著浮空半寸,小王額角青筋暴起。


    曾陽抬手按住少年肩頭,掌心龍髓滲出的血絲竟將青衫染出暗金龍紋:\"三日前我在黑水澤,確實見到被雷劫劈斷的千年棗木。\"


    他忽然解開腰間皮囊,腥風裹著焦糊味席卷庭院。


    三條被天雷灼成焦炭的蛇尾跌落石階,斷麵處還流轉著紫電:\"守樹的雷虺臨死前吞了半截木頭,晚輩隻好剖腹取物。\"


    陣法大師李的喉結滾動兩下。


    他彎腰拾起蛇尾時,灰鼠皮大氅滑落,露出脖頸處猙獰的舊傷——那是被陣法反噬的痕跡,形似盤錯的樹根。


    \"你要的星隕砂。\"曾陽抖開染血的儲物袋,銀砂如星河傾瀉在石桌上。


    當砂粒觸碰到陣法大師李指尖時,突然化作萬千螢火繞梁飛舞,映出房梁上密密麻麻的陣圖刻痕。


    灰袍老者唿吸驟然急促,布滿老年斑的手掌按在星隕砂堆裏。


    那些螢火順著他掌紋鑽入皮膚,在皮下聚成星辰運轉的軌跡。


    屋簷懸掛的青銅鈴鐺無風自動,奏出半闕《璿璣譜》。


    \"再加上這個如何?\"曾陽突然掀開雷擊木車廂的苫布。


    九根纏繞著鎖鏈的青銅柱轟然落地,柱身饕餮紋正在啃食匠人們撞擊留下的血跡。


    陣法大師李的瞳孔猛地收縮——這是天工坊失傳百年的鎮龍樁。


    枯藤纏繞的院牆外突然傳來紙鶴撕裂的脆響。


    曾陽轉頭時,正看見陣法大師張踩著滿地符紙殘片邁過門檻,腰間玉佩撞得叮當作響:\"李老鬼又要拿星鬥盤騙小孩?\"


    陰風卷著張大師的絳紫袍袖,露出腕間九枚嵌著人麵蛛的銅鐲。


    他指尖彈出一縷黑霧,方才還在運轉的星隕砂突然凝成鐵灰色石塊:\"真正的璿璣陣需要九宮移星,你這點星砂怕是連陣眼都填不滿。\"


    穆瑤懷中的河圖洛書殘片突然發燙。


    她低頭看見殘片上映出詭異畫麵——兩位陣法大師的倒影在石桌上糾纏成雙頭蛇模樣,而曾陽的影子正被蛇信舔舐。


    \"若你能湊齊九種星宿對應的天材地寶。\"張大師的銅鐲哢嗒作響,彈出九枚刻著兇獸的玉簡懸浮半空,\"我倒想見識混沌青蓮傳人的本事。\"


    牆頭枯藤突然瘋長,纏住想要上前的小王。


    曾陽按住腰間嗡鳴的長劍,發現龍髓滲出的血絲正在玉簡表麵遊走。


    當血絲觸碰到\"貪狼\"玉簡時,遠在三條街外的黑市突然傳來房屋坍塌的巨響——那是趙奸商的藏寶閣方向。


    穆瑤腕間的護心鏡突然炸開裂紋,鏡中浮現出曾陽前世被萬箭穿心的畫麵。


    她踉蹌著扶住鎮龍樁,看見青銅柱上的饕餮紋正對她露出森森利齒。


    而此刻曾陽盯著玉簡上逐漸顯形的星圖,忽然發現其中三枚的紋路與自己三日前在簽到空間見過的古碑極其相似。


    烏雲中傳來悶雷聲,卻不是來自天際——整條街的屋簷下,所有紙鶴式神同時睜開了猩紅的眼睛。


    曾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簽到空間裏那三塊古碑的紋路在腦海中翻湧。


    屋簷下的紙鶴式神發出尖嘯,他猛地咬破舌尖,混著龍髓的血珠濺在星隕砂凝成的石塊上——原本鐵灰色的石塊頓時炸開萬千星屑,在雨中凝成旋轉的河圖。


    \"貪狼屬木,破軍主殺。\"他沾著血在石桌勾畫,星屑隨著指尖遊走竟自動補全殘缺的陣紋。


    陣法大師李的灰鼠皮大氅無風自動,那些鑽入皮膚的螢火從毛孔滲出,在他頭頂聚成微型星圖。


    張大師的銅鐲突然燙得冒煙,九枚玉簡\"哢嗒\"嵌進石桌。


    曾陽順勢拍向腰間皮囊,三日前在簽到空間獲得的青銅羅盤應聲飛出。


    當羅盤觸碰到星屑凝成的河圖時,整條街的雨水突然倒卷上天,在烏雲中映出半闕《璿璣譜》。


    \"這是...九曜移星陣?\"陣法大師李的嗓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齒輪。


    他枯瘦的手指插入星屑幻象,那些螢火竟順著血脈紋路爬滿全身,在皮膚下形成流動的星軌。


    曾陽的龍血在羅盤表麵蜿蜒,原本殘缺的陣紋被星屑填補完整。


    張大師的絳紫袍袖突然燃起青焰,他慌忙掐訣卻見曾陽劍指輕點,屋簷墜落的雨珠在半空凝成冰晶,將火焰折射成七彩光暈。


    \"前輩可認得這個?\"曾陽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浮現出簽到空間裏見過的古碑圖騰。


    那些圖騰觸碰到星屑的刹那,整座庭院的青石板全部浮空而起,露出地下埋藏的古老陣基——竟與曾陽繪製的陣紋分毫不差。


    陣法大師李踉蹌著跌坐在鎮龍樁前,脖頸處的舊傷突然崩裂,流出的卻不是血,而是細碎的星砂。\"三百年...\"他顫抖著撫摸青銅柱上的饕餮紋,\"天工坊失傳的陣樞秘法...\"


    張大師的九枚銅鐲齊齊炸裂,人麵蛛的殘骸在雨中化作黑煙。


    他死死盯著懸浮的羅盤,突然抓起三枚玉簡擲向空中:\"就算你能複原古陣,沒有九星連珠的天象——\"


    話音未落,曾陽掌心的龍血突然沸騰。


    烏雲密布的天穹裂開縫隙,三道星光穿透雨幕直射鎮龍樁。


    原本啃食血跡的饕餮紋竟脫離青銅柱,在星光中凝成實體,將墜落的玉簡吞入腹中。


    \"昨夜子時,晚輩恰好在滄溟山簽到時觀過星象。\"曾陽抹去嘴角血漬,被星光籠罩的身影在雨中宛若神隻。


    他指尖輕彈,吞下玉簡的饕餮幻影突然吐出九道虹光,在庭院上空交織成完整的璿璣陣圖。


    防禦士兵們手中的兵器突然自行顫動,小王腰間的鐵劍\"鏘\"地出鞘,劍身映出漫天星鬥。


    不知是誰先喊了聲\"成了\",三十七柄插在石板裏的長劍齊聲長吟,劍氣攪碎雨簾在陣圖外圍結成劍網。


    \"後生可畏。\"陣法大師李撐著鎮龍樁起身,灰鼠皮大氅上的補丁突然化作流動的星雲。


    他咬破手指在曾陽眉心一點,原本盤踞在脖頸的樹根狀傷痕竟蔓延到曾陽臉上,又在星光照耀下化作金色紋路消散。


    張大師陰沉著臉甩袖欲走,卻被穆瑤懷中的河圖洛書殘片攔住去路。


    那些殘片在雨中重組,映出他年輕時偷學禁陣被反噬的往事。\"等等。\"曾陽拋來裝著雷虺尾的玉匣,\"前輩要的驚蟄雷木,可還作數?\"


    雨勢漸歇時,穆瑤捧著竹筒走近。


    她發梢還掛著星屑凝成的露珠,護心鏡的裂紋間流淌著淡淡金芒。


    曾陽接水的瞬間,兩人袖口纏繞的同心結突然發光——那是用龍髓和月華編織的法器,此刻正隨著璿璣陣圖的韻律輕輕顫動。


    \"你的手...\"穆瑤突然抓住他滲血的手指。


    曾陽這才發現方才刻畫陣紋時,指尖早已血肉模糊。


    但沒等他抽手,少女已經低頭含住傷口,舌尖卷著藥香輕輕舔舐。


    四周響起士兵們善意的哄笑,小王紅著臉把劍穗丟過來:\"曾哥,接著!\"


    暮色降臨時,整條街的屋簷都亮起星砂燈籠。


    陣法大師李正在用鎮龍樁丈量地脈,張大師不情不願地拋著玉簡校準方位。


    曾陽望著逐漸成型的陣基,突然察覺簽到空間傳來異動——那三塊古碑正在吸收星光,碑文浮現出更複雜的陣圖。


    \"明日辰時動工。\"他撚著黏在袖口的星砂,耳畔忽然響起簽到係統的機械音。


    防禦士兵們搬運材料的號子聲裏,誰也沒注意到陣眼處的饕餮紋悄悄睜開了第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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