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彎村靜靜地臥在群山的懷抱之中,冬日的暖陽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給這片質樸的土地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薄紗。村子四周,山巒連綿起伏,像是大地沉睡時微微隆起的脊背,山上的樹木雖褪去了繁茂的翠綠,卻在陽光的輕撫下,勾勒出一幅蒼勁又不失韻味的剪影。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穿過村子,溪水在暖陽的照耀下閃爍著粼粼波光,潺潺流淌的聲音宛如一首輕柔的搖籃曲,為整個村莊增添了幾分靈動與寧靜。溪邊的幾株垂柳,纖細的枝條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村子裏那些古老而又溫暖的故事。


    族長家的屋子裏熱鬧非凡,一張大圓桌被擦得油光發亮,上麵擺滿了豐盛的菜肴,熱氣騰騰地升騰著,彌漫出濃鬱的香氣。村裏的長輩們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不斷,熱鬧的氛圍與屋外寧靜的冬日景色形成鮮明對比。


    “今天呢,咱大夥都來了。”老族長端坐在主位,捋了捋那花白的胡須,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許前進和香玲身上,“前進啊,香玲,當著我們這些長輩的麵,我的意思呢,把你們的婚事給定下來。”


    九爺一聽,趕忙接上話茬,臉上堆滿了笑容,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是啊,今年咱們村可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你看金鳳跟鋼蛋,都馬上要當爹了,你和香玲的事也該落實一下了。”


    “不不著急吧?”許前進有些慌張地迴應,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像是怕被人聽見自己內心的抗拒。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揪著衣角,眼神中滿是不安。


    “怎麽不著急啊?”王嬸放下手中的筷子,身體微微前傾,急切地說道,“前進啊前進,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這個事必須得聽大人的話,該忙你們的事就忙你的事,這婚姻大事,可是我們作為老人的一大心願。”


    “就是啊,前進,大家夥都等著喝喜酒呢。”九爺眼中滿是期盼,直直地看著許前進說道。一旁的鋼蛋也跟著起哄,他笑得咧開了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啊,前進哥,別磨蹭啦!”眾人紛紛隨聲附和,笑嘻嘻地看著許前進,仿佛隻要他一點頭,這樁婚事就板上釘釘了。


    許前進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的頭垂得更低了,隻能看見頭頂烏黑的發旋。他默不作聲地扒拉著碗裏的飯,手中的筷子機械地翻動著,卻一口也咽不下去。其實,他的心裏想的全是周美麗。自從在修路的山洞裏初次交集,再到河邊那次的相聚,他和周美麗一起經曆了那麽多,早已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周美麗的一顰一笑,都像是用刻刀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每一個畫麵都無比清晰,揮之不去。人就是這樣,一旦心裏裝下一個人,就很難再裝下第二個人了。


    “大家趕緊趁熱了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族長的話打破了短暫的沉默,然而那略顯尷尬的氣氛卻如屋內彌漫的煙霧,怎麽也驅散不開。


    “好,就這麽著,我和你娘在這,我們說了就算了。”族長拍了拍桌子,那厚實的手掌拍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語氣不容置疑,“改天湊個暖和的良辰吉日,咱們舉行個訂婚儀式,讓我們這幫老輩們有生之年,也讓全村的父老鄉親、老少爺們能看到你們成家,結成連理,也沾沾喜氣。”


    許前進依舊沉默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繩索緊緊捆綁,無法動彈。家族的期望、長輩的壓力,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頭,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猛地拿起酒杯,仰頭狠狠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火燒火燎的,仿佛要將他的心也一並灼燒。


    “慢著點,這樣喝傷身子。”香玲溫柔地勸說,她的眼神裏滿是關切,白皙的手輕輕搭在許前進的胳膊上,試圖阻止他繼續傷害自己。


    “哎,你瞧人家香玲,多好的孩子,沒過門就心疼你,以後還不得把你寵上天啊?”九爺笑著打趣,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聲在屋子裏迴蕩,卻沒能驅散許前進心中的陰霾。


    許前進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偷偷抬眼,望向院子外那片空曠的田野,田野裏的野草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像是一片綠色的海洋泛起層層漣漪。他的思緒卻早已飄向了遠方的周美麗,她現在在做什麽呢?會不會也在思念著自己?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被安排好的婚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家人坦白自己的心意。在這個傳統的小村莊裏,違背長輩的意願,似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就像逆著洶湧的河流前行,困難重重;可順從,又要辜負自己的心,那種滋味就像在心頭紮了一根刺,隱隱作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還在熱烈地討論著訂婚的細節,這個說要請最好的媒婆,那個說要準備最豐厚的彩禮。許前進卻如坐針氈,他的屁股在椅子上不停地挪動,雙手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才好。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一個決定,這個決定,或許將改變他的一生…… 是遵從內心,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愛情,還是向現實低頭,接受這看似美滿卻並非自己所願的婚姻?他的內心在痛苦地掙紮著,找不到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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