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與君王之間廝殺的聲勢愈發浩大。雷電與火焰劇烈翻騰不斷爆炸，衝擊波一股接一股地向外圍橫掃。
空氣中的水元素和四周的土元素形成了極其紊亂的元素亂流，以耶夢加得和貝希摩斯交手的位置為圓心擴散，強勁的風壓迫使周遭的雜物圍繞著戰場旋轉。
巨型的風暴在他們周圍產生，宛如大型的絞肉機，瘋狂地切割著地麵。
歌舞伎町像是暴風中的麥田，整條街道凡是被戰鬥餘波觸及到的地方就會瞬間粉碎，建築如豆腐塊一樣被剝離隻留下彎曲變形的鋼筋地基，柏油路陷入裂開的地縫裏，無數人在廢墟中哀嚎，汽車一輛接一輛被掀翻，伴隨著蜂鳴似的警笛聲被撕成碎片。
但這些全都無濟於事，所有聲音都會被夜色裏的風暴吞噬，化作鼓吹戰鬥的號角。
阿巴斯，或者說貝希摩斯，這位新晉的君王毫不吝嗇地進攻，不給對手一絲喘息的間隙，街道上空的巨大水球在他的意誌下剝離出數不清的水元素箭矢對著地麵集火，一時間整片大地變得千瘡百孔。
他看著眼前閃過的黃金瞳，握緊的拳頭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將火山般的憤怒傾泄出去。
這雙眼睛太過於明亮了，像狂風驟雨中飄曳的燭火，但此時點燃這盞燭火的靈魂卻不是楚子航，而是耶夢加得。
如此焦灼的對峙，雙方在交手的瞬間就體會到了對方的實力。耶夢加得敏銳地發現貝希摩斯像是尚未適應使用羽翼的鷹雛，空有一身君王的威壓卻絲毫不熟練君王的權柄。
反觀她此時控製著三度暴血後的楚子航，權柄、君焰再加上接近於半龍類的軀體，一旁更有時間零加持下的楚天驕虎視眈眈，交替掩護毫不滯澀，雙方像是默認過的合作，完全看不出龍與人之間的隔閡，隻是氣勢上他們並不輸於貝希摩斯多少。
貝希摩斯見過了至尊，而她當然也見過了至尊，隻不過兩者的至尊並不相同。
高天原的天台。
朗基努斯架在護欄上，雨珠沿著槍上細密紋路流落，這把猙獰的長槍在漆黑的雨夜裏格外刺目，因為一顆閃爍的子彈被路明非推入了槍膛，短暫的光芒照亮了赭紅色的槍身。
隨著槍栓機械式複位，焚燒之血徹底被朗基努斯吞下。
“焚燒之血可不是賢者之石，除非打中腦袋，不然我感覺沒戲。更何況對方是海洋與水之王，用康斯坦丁去對付他著實有些吃力啊。”芬格爾說。
這些焚燒之血原本是裝備部留給他們應對北京將要遇到的爛攤子，但誰能想到他們在東京就出事了，而且會遇到剩下兩大未知王座中的一位。
“我當然知道這個。”路明非說，但又有什麽辦法呢？他們此時也拿不出第二件對於君王具有威脅性的武器，這就好比於機槍兵碰到屬性相克的毒爆蟲，還沒開打就處於劣勢了，不過這種情況下也能通過“機槍滾毒爆”這種巧妙的操作來化解劣勢。而現在，路明非就打算這樣做。
“師兄，待會兒我開槍之後，你就帶著這把槍跑遠。”
“想到什麽好點子了？”
“焚燒之血雖然不會奏效太多但也絕對會對他造成不小的傷勢，師兄這種情況下，如果你是他會怎麽辦？”
對於路明非的狙擊技術，芬格爾倒是沒有半點懷疑，要知道這貨當初可是在自由之日用巴雷特轟爆了兩位明日之星，而且自打很多年前起，這家夥就再也沒有掛過科了，樣樣都是滿分s+，優秀的簡直不像話，想讓他走火，除非子彈會拐彎。
“還能咋辦？幹掉你們的前提肯定是幹掉狙擊手。”
芬格爾無奈的地聳了聳肩，他確實沒想到，路明非的好點子居然就是讓他當誘餌，不過倒也是，要論逃跑速度，在場的各位還真得再多練個七八年，“所以要我往哪個方向瀟灑離去？”
“不是離去，是拉扯，始終讓他感覺到你對他的威脅，這樣他才會跟著你，把他引出東京市，這裏的電場太強影響到通信了，如果能夠出去我們就能聯係到諾瑪，”路明非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帕西，“帕西先生，我們原本計劃的撤離路線是去哪兒？”
“橫濱港，”帕西垂眸答複，“加圖索家的私人機場就設在港口不遠處。”
“我沒記錯的話，橫濱港應該在東京灣的西北部。”路明非看向西北方向，遠遠的天幕下，依稀能看到那邊仍然燈火輝煌，船隻不斷來往。
“是的。”
“蛇岐八家的人我來應付，師兄到時候你直接行動。”
芬格爾點點頭，路明非接著又說:“最後再拜托帕西先生一件事情。”
“請說。”
“我希望你能幫忙疏散高天原裏的客人，這些人不應該被卷入這裏。”路明非顯然是沒辦法了，他可不希望待會兒兩大龍王不小心失誤丟了個尾獸玉，直接把高天原夷為平地。雖然這些客人都是些酒肉信徒，但總歸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說完這些，路明非長長唿出一口氣，他在調整唿吸進入發射前的最後準備，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當他認真起來，眼神就會從疲憊逐漸轉為專注，犀利地像是把出鞘的刀。
但他忽然皺起了眉頭，有什麽硬物刺穿了他握住槍柄的手掌，鋒利的程度不亞於龍類的利爪，鮮血迅速就流出，從傷口中滲入槍柄，頃刻間，路明非感覺懷裏的槍似乎活了過來。
“怎麽迴事？”芬格爾敏銳的察覺到了路明非的表情，他看向路明非的手，血珠從對方的掌縫中滴落。
“不清楚，這槍好像有點不對勁。”
在槍身細而透明的管道裏，水銀加速流淌，釋放出瑩潤的光澤，徹骨的寒氣貼著槍身飛速漫延，清脆的嗡鳴聲一陣陣地發出，路明非立即反應過來，這是煉金矩陣被激活了的信號。
“哪裏不對勁？”
芬格爾立即湊近，隻見槍身上那些細密的煉金龍文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仿佛流水燈一般，“真是瘋狂啊，居然把這種東西濃縮後搬到狙擊槍上。難怪現在才拿出來給我們用，光是篆刻這些龍文恐怕就不知道得耗費多久時間，更別說這槍的材質和鑄造流程了。”
“血本，果然是血本。”
芬格爾給出了不可置否的稱讚，要知道能承受住煉金矩陣運轉的金屬基本上都處於有價無市的地位，更何況是這把運行原理極其暴力的朗基努斯。
“血本個屁！你見過有什麽武器像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嗎？”
顯然路明非並不認同廢柴師兄給出的評價，一言不合就攮穿了使用者的手，先不說這會不會對射擊精度造成影響，就隻說使用者假如暈血貧血該怎麽辦?一槍未發先行撲街。
“別說，還真有，”芬格爾一臉戲謔，“師弟，你多少有點孤陋寡聞啊，知道什麽是太君歡樂棒嗎？”
空氣中迎來一陣沉默。
“開關……震動?”路明非試探性地給出自己的答案。
芬格爾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你妹啊！他甚至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師兄和你聊武器，你和師兄聊玩具。但轉念一想，芬格爾被車軲轆橫碾的臉龐又湧上一股欣慰，像是師父看著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師弟啊師弟，你終於長大了，師兄當初就應該帶你一起去古巴，不過也沒關係，以後去也來得及。
帕西站在樓梯間裏閉眼假裝聽不到倆人的對話。
“不過裝備部那群瘋子給的東西能對勁才不正常吧？記得當初高架橋上我去救你開的那輛極品嗎？”芬格爾叼起隨身帶著的雪茄，不過沒有點燃，因為現在下著大雨。
“有些印象，能變形，有加特林。”路明非思索了一下，不能怪他完全想不起來，因為那車屬實有些破，不過倒是很符合芬格爾的氣質。
“你猜猜他們把方向盤正中的喇叭換成了什麽？”
“換成了什麽？一鍵開啟武裝還是gaining momentum？”
“錯了，是一鍵自爆，”芬格爾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他們甚至還在旁邊做了貼心的小提示‘雨刷按鈕取消’。”
“非常的人道主義。”路明非點了點頭。
“算了不聊這些了，我感覺他們快要分出勝負了。楚子航就算三度暴血也沒辦法殺掉那家夥的，那家夥給我的感覺就像和龍侍融合的諾頓一樣，不，要更強。所以你這一槍很關鍵，能不能扭轉戰局就看你了。”
“有信心嗎？”
雨幕中一陣沉默，路明非沒有迴答，顯然是已經沉浸在了狙擊狀態中。
“沒有信心嗎？也難怪，什麽都看不見，要是不小心把珍妮佛她奶奶的假牙打掉了還得給人家裝上去呢。”
芬格爾把視線投向戰場，此時那裏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但是以肉眼根本看不清戰場中的動向，哪怕是混血種也很難透過混亂不堪的暴風和閃電觀察戰況，想憑借狙擊槍在這種極端天氣下命中目標屬實有些天方夜譚。
但忽然路明非抹了把額頭，手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水：“別管我有沒有信心了師兄，你有沒有說明書啊？”
“他們該不會是把這扳機焊死了吧？我特麽扣不動扳機！”
“慢著慢著慢著你等等……我想想，我記得那個副部長說過，煉金矩陣才是這把槍的啟動鑰匙。”
“它還在吸我血，這哪是槍這分明是個吸血鬼吧？甩都甩不掉。”路明非試圖掙脫那隻被刺穿的手，卻發現握把和手已經產生了莫名的吸引力，這種奇妙的熟悉感讓路明非想起了狗身上的虱子。
“對，就是血，這個煉金矩陣會把龍血轉化成子彈的底火，”芬格爾靈光乍現想起了當初副部長對他們的叮囑，“那顆焚燒之血是透明的，沒有火藥。”
按照副部長所說，子彈之所以簡略，是因為發射它的武器足夠複雜，篆刻在槍身內的煉金矩陣會對使用者的血液進行簡單的提純，轉化成濃稠易燃的龍血，然後點燃成彈艙裏膨脹的火焰，同時也會為子彈賦能，子彈會擁有遠超普通槍支發射的爆發力。
也就是說哪怕塞一顆石頭進去，隻要吸足了啟動的龍血，這把名為朗基努斯的長槍也能賦予石頭驚人的破壞力。或許焚燒之血對海洋與水之王沒有多大作用，但加上這把朗基努斯就不一定了。
槍身透明管道內流淌的水銀越來越亮，散發出奪目的銀光。
終於，朗基努斯停止嗡鳴，這意味著充能結束，握把上的犬牙彈迴，扳機也在此時鬆動。
路明非和芬格爾對視一眼，隨後他立即穩定住身形，將血統帶給他的瞳力提升到了極致，透過層層雨幕將黝黑的槍口對準風暴中的戰場。他有預感，這一槍的威力恐怕會很驚人。
透過夜視狀態下的狙擊鏡，他隻能模糊地捕捉到貝希摩斯的身影，或許對正常的狙擊手而言已經無法進行精準的射擊，但隱約間隻要路明非覺得隻要自己想，他的這一槍就必然會命中。
“喜歡裝神弄鬼當篡位黑奴是吧？”路明非在心中默念，他突然想起了一千零一夜中那個關於魔鬼漁翁和四色魚的故事。
年輕的國王發現自己的妻子勾結外人，最後被妻子以黑魔法石化了下身囚禁在了王宮裏，妻子的相好也就是那個黑奴，從此掌控了整個國家。
還好這個醜陋的故事有個正常結局，但如果說宿命真的是命運女神手中的絲線，那路明非隻想對她們說，你丫紡得真爛。
在狙擊鏡視角裏，貝希摩斯越戰越勇，權柄的使用也愈發熟練。
耶夢加得被他抓住腳踝瞬間擰斷了跟腱和腿骨，楚天驕在時間零的加持下揮刀砍斬向了貝希摩斯的脖子，卻被貝希摩斯用小臂擋住，血肉在王的意誌下宛如鋼鐵般合攏死死地咬住刀刃，雨流從上而下籠罩了楚天驕，此時對於他而言隻有一條路，要麽棄刀，要麽死亡。
戰鬥在這一刹那停了下來，而這正是路明非的機會。
風速濕度全都在預測範圍之內，唿吸愈發平穩，胸膛中傳來心跳逐漸放慢的砰響，但路明非忽然恍惚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從阿巴斯想到一千零一夜又想到那個邪惡的故事，他隻知道這一次他不能再重蹈當年對於康斯坦丁的覆轍。
必須要命中，必須要殺了阿卜杜拉·阿巴斯，隻有殺了這個篡位的黑奴，才能拯救可憐的年輕國王。
“魚兒啊，還記得舊約嗎？”小魔鬼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地響起，像是在吟詩。
路明非死死咬住舌頭，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又出現幻覺了。該死的，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他試圖再次聚精會神去捕捉戰場中的那道身影，可耳邊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不管他想不想聽都會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迴蕩。
“隨著那女郎淺唱，鍋裏的魚一齊抬起頭來說。”
“你若反目，我們也反目；你若履約，我們也履約；你若拋棄誓言，我們也奉陪著。”
不要再說了，什麽誓言什麽履約，你的話我壓根沒有在聽，既然都已經剝離了，那就從我的腦子裏麵滾出去啊！路明非目光灼灼神色猙獰。
扳機被扣動，朗基努斯上的銀光驟然爆開，將周遭的雨水全都震散，劇烈的火焰從槍口轟然噴發，焚燒之血旋轉著脫膛破開空氣發出刺耳扭曲的尖嘯。
龐大的反作用力直接麻痹了路明非右邊的肩膀，這個削瘦的年輕人抱著槍跌倒在水泊中。
“那麽你呢哥哥，你是漁翁還是魔鬼？還是四色的魚？”
無數的雨，無數的絲線，從天而降，冰冷又窒息。
“閉嘴！閉嘴！閉嘴！！”
路明非歇斯底裏的大吼，他捂著腦袋，眼瞳不斷化為豎瞳又恢複，傾瀉出熔金般的威光，“滾開！我什麽也不是！”
夜空中，宛如天外隕石般的水球仍然在緩緩墜落，新宿區最高的大廈已經被逐層碾塌，緊接著是下一棟、下下一棟，這些擎天之柱完全支撐不住鋪天蓋地的絕望，源氏重工也開始了坍塌，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在這之前飛了出來，像一隻隼鳥，在黑夜裏穿梭。
“路明非！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芬格爾緊皺眉頭，他壓根沒有想到路明非會在這個時候崩潰。
他把路明非從水泊裏扶了起來，望著師弟額頭暴起的青筋，這個大敵當前叼著雪茄有些吊兒郎當的男人陷入了沉默，其實在上次扛著路明非衝出儺麵人包圍圈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來師弟真得瘦了很多。
有時候看著路明非連吃東西都心不在焉，芬格爾也會有些懷念路明非剛入學時他們半夜叫來盛宴當夜宵的場景。那時候好多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好多結果也都來得及改變。隻不過當時頹廢的不是路明非，頹廢的是他自己，而現在恰好反過來了。
路明非大口大口地吸著冷空氣，他晃了晃腦袋試圖恢複清醒，在迷迷糊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似乎有個穿著白西裝的男孩正靠在欄杆旁，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既有憐憫也有悲哀，是種路明非很少在小魔鬼眼中見過的表情。
但等到他再次眨眼，眼前隻有孤零零的欄杆，沒有任何人，先前的話全都是自己的幻聽，他不清楚路鳴澤會不會在這裏，但是這一插曲讓他又一次打偏了。
帕西舉起手中的望遠鏡觀察戰場。
那枚咆哮如火龍似的焚燒之血洞穿了貝希摩斯凝聚起的數百層水元素屏障，子彈的表麵在燃燒，以至於子彈經過的路徑上留下了耀眼的火焰拖尾，正是朗基努斯賦與子彈的可怕動能，也就是路明非揮發在空氣中的血燃起的餘燼。
而這一槍卻並沒有完全擊中貝希摩斯，僅僅貼著對方的臉頰擦出了些許的血花最終命中遠處的街道一角，焚燒之血爆開，幾乎是頃刻間，歌舞伎町就化作了火海。
空氣中的水元素和四周的土元素形成了極其紊亂的元素亂流，以耶夢加得和貝希摩斯交手的位置為圓心擴散，強勁的風壓迫使周遭的雜物圍繞著戰場旋轉。
巨型的風暴在他們周圍產生，宛如大型的絞肉機，瘋狂地切割著地麵。
歌舞伎町像是暴風中的麥田，整條街道凡是被戰鬥餘波觸及到的地方就會瞬間粉碎，建築如豆腐塊一樣被剝離隻留下彎曲變形的鋼筋地基，柏油路陷入裂開的地縫裏，無數人在廢墟中哀嚎，汽車一輛接一輛被掀翻，伴隨著蜂鳴似的警笛聲被撕成碎片。
但這些全都無濟於事，所有聲音都會被夜色裏的風暴吞噬，化作鼓吹戰鬥的號角。
阿巴斯，或者說貝希摩斯，這位新晉的君王毫不吝嗇地進攻，不給對手一絲喘息的間隙，街道上空的巨大水球在他的意誌下剝離出數不清的水元素箭矢對著地麵集火，一時間整片大地變得千瘡百孔。
他看著眼前閃過的黃金瞳，握緊的拳頭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將火山般的憤怒傾泄出去。
這雙眼睛太過於明亮了，像狂風驟雨中飄曳的燭火，但此時點燃這盞燭火的靈魂卻不是楚子航，而是耶夢加得。
如此焦灼的對峙，雙方在交手的瞬間就體會到了對方的實力。耶夢加得敏銳地發現貝希摩斯像是尚未適應使用羽翼的鷹雛，空有一身君王的威壓卻絲毫不熟練君王的權柄。
反觀她此時控製著三度暴血後的楚子航，權柄、君焰再加上接近於半龍類的軀體，一旁更有時間零加持下的楚天驕虎視眈眈，交替掩護毫不滯澀，雙方像是默認過的合作，完全看不出龍與人之間的隔閡，隻是氣勢上他們並不輸於貝希摩斯多少。
貝希摩斯見過了至尊，而她當然也見過了至尊，隻不過兩者的至尊並不相同。
高天原的天台。
朗基努斯架在護欄上，雨珠沿著槍上細密紋路流落，這把猙獰的長槍在漆黑的雨夜裏格外刺目，因為一顆閃爍的子彈被路明非推入了槍膛，短暫的光芒照亮了赭紅色的槍身。
隨著槍栓機械式複位，焚燒之血徹底被朗基努斯吞下。
“焚燒之血可不是賢者之石，除非打中腦袋，不然我感覺沒戲。更何況對方是海洋與水之王，用康斯坦丁去對付他著實有些吃力啊。”芬格爾說。
這些焚燒之血原本是裝備部留給他們應對北京將要遇到的爛攤子，但誰能想到他們在東京就出事了，而且會遇到剩下兩大未知王座中的一位。
“我當然知道這個。”路明非說，但又有什麽辦法呢？他們此時也拿不出第二件對於君王具有威脅性的武器，這就好比於機槍兵碰到屬性相克的毒爆蟲，還沒開打就處於劣勢了，不過這種情況下也能通過“機槍滾毒爆”這種巧妙的操作來化解劣勢。而現在，路明非就打算這樣做。
“師兄，待會兒我開槍之後，你就帶著這把槍跑遠。”
“想到什麽好點子了？”
“焚燒之血雖然不會奏效太多但也絕對會對他造成不小的傷勢，師兄這種情況下，如果你是他會怎麽辦？”
對於路明非的狙擊技術，芬格爾倒是沒有半點懷疑，要知道這貨當初可是在自由之日用巴雷特轟爆了兩位明日之星，而且自打很多年前起，這家夥就再也沒有掛過科了，樣樣都是滿分s+，優秀的簡直不像話，想讓他走火，除非子彈會拐彎。
“還能咋辦？幹掉你們的前提肯定是幹掉狙擊手。”
芬格爾無奈的地聳了聳肩，他確實沒想到，路明非的好點子居然就是讓他當誘餌，不過倒也是，要論逃跑速度，在場的各位還真得再多練個七八年，“所以要我往哪個方向瀟灑離去？”
“不是離去，是拉扯，始終讓他感覺到你對他的威脅，這樣他才會跟著你，把他引出東京市，這裏的電場太強影響到通信了，如果能夠出去我們就能聯係到諾瑪，”路明非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帕西，“帕西先生，我們原本計劃的撤離路線是去哪兒？”
“橫濱港，”帕西垂眸答複，“加圖索家的私人機場就設在港口不遠處。”
“我沒記錯的話，橫濱港應該在東京灣的西北部。”路明非看向西北方向，遠遠的天幕下，依稀能看到那邊仍然燈火輝煌，船隻不斷來往。
“是的。”
“蛇岐八家的人我來應付，師兄到時候你直接行動。”
芬格爾點點頭，路明非接著又說:“最後再拜托帕西先生一件事情。”
“請說。”
“我希望你能幫忙疏散高天原裏的客人，這些人不應該被卷入這裏。”路明非顯然是沒辦法了，他可不希望待會兒兩大龍王不小心失誤丟了個尾獸玉，直接把高天原夷為平地。雖然這些客人都是些酒肉信徒，但總歸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說完這些，路明非長長唿出一口氣，他在調整唿吸進入發射前的最後準備，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當他認真起來，眼神就會從疲憊逐漸轉為專注，犀利地像是把出鞘的刀。
但他忽然皺起了眉頭，有什麽硬物刺穿了他握住槍柄的手掌，鋒利的程度不亞於龍類的利爪，鮮血迅速就流出，從傷口中滲入槍柄，頃刻間，路明非感覺懷裏的槍似乎活了過來。
“怎麽迴事？”芬格爾敏銳的察覺到了路明非的表情，他看向路明非的手，血珠從對方的掌縫中滴落。
“不清楚，這槍好像有點不對勁。”
在槍身細而透明的管道裏，水銀加速流淌，釋放出瑩潤的光澤，徹骨的寒氣貼著槍身飛速漫延，清脆的嗡鳴聲一陣陣地發出，路明非立即反應過來，這是煉金矩陣被激活了的信號。
“哪裏不對勁？”
芬格爾立即湊近，隻見槍身上那些細密的煉金龍文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仿佛流水燈一般，“真是瘋狂啊，居然把這種東西濃縮後搬到狙擊槍上。難怪現在才拿出來給我們用，光是篆刻這些龍文恐怕就不知道得耗費多久時間，更別說這槍的材質和鑄造流程了。”
“血本，果然是血本。”
芬格爾給出了不可置否的稱讚，要知道能承受住煉金矩陣運轉的金屬基本上都處於有價無市的地位，更何況是這把運行原理極其暴力的朗基努斯。
“血本個屁！你見過有什麽武器像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嗎？”
顯然路明非並不認同廢柴師兄給出的評價，一言不合就攮穿了使用者的手，先不說這會不會對射擊精度造成影響，就隻說使用者假如暈血貧血該怎麽辦?一槍未發先行撲街。
“別說，還真有，”芬格爾一臉戲謔，“師弟，你多少有點孤陋寡聞啊，知道什麽是太君歡樂棒嗎？”
空氣中迎來一陣沉默。
“開關……震動?”路明非試探性地給出自己的答案。
芬格爾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你妹啊！他甚至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師兄和你聊武器，你和師兄聊玩具。但轉念一想，芬格爾被車軲轆橫碾的臉龐又湧上一股欣慰，像是師父看著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師弟啊師弟，你終於長大了，師兄當初就應該帶你一起去古巴，不過也沒關係，以後去也來得及。
帕西站在樓梯間裏閉眼假裝聽不到倆人的對話。
“不過裝備部那群瘋子給的東西能對勁才不正常吧？記得當初高架橋上我去救你開的那輛極品嗎？”芬格爾叼起隨身帶著的雪茄，不過沒有點燃，因為現在下著大雨。
“有些印象，能變形，有加特林。”路明非思索了一下，不能怪他完全想不起來，因為那車屬實有些破，不過倒是很符合芬格爾的氣質。
“你猜猜他們把方向盤正中的喇叭換成了什麽？”
“換成了什麽？一鍵開啟武裝還是gaining momentum？”
“錯了，是一鍵自爆，”芬格爾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他們甚至還在旁邊做了貼心的小提示‘雨刷按鈕取消’。”
“非常的人道主義。”路明非點了點頭。
“算了不聊這些了，我感覺他們快要分出勝負了。楚子航就算三度暴血也沒辦法殺掉那家夥的，那家夥給我的感覺就像和龍侍融合的諾頓一樣，不，要更強。所以你這一槍很關鍵，能不能扭轉戰局就看你了。”
“有信心嗎？”
雨幕中一陣沉默，路明非沒有迴答，顯然是已經沉浸在了狙擊狀態中。
“沒有信心嗎？也難怪，什麽都看不見，要是不小心把珍妮佛她奶奶的假牙打掉了還得給人家裝上去呢。”
芬格爾把視線投向戰場，此時那裏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但是以肉眼根本看不清戰場中的動向，哪怕是混血種也很難透過混亂不堪的暴風和閃電觀察戰況，想憑借狙擊槍在這種極端天氣下命中目標屬實有些天方夜譚。
但忽然路明非抹了把額頭，手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水：“別管我有沒有信心了師兄，你有沒有說明書啊？”
“他們該不會是把這扳機焊死了吧？我特麽扣不動扳機！”
“慢著慢著慢著你等等……我想想，我記得那個副部長說過，煉金矩陣才是這把槍的啟動鑰匙。”
“它還在吸我血，這哪是槍這分明是個吸血鬼吧？甩都甩不掉。”路明非試圖掙脫那隻被刺穿的手，卻發現握把和手已經產生了莫名的吸引力，這種奇妙的熟悉感讓路明非想起了狗身上的虱子。
“對，就是血，這個煉金矩陣會把龍血轉化成子彈的底火，”芬格爾靈光乍現想起了當初副部長對他們的叮囑，“那顆焚燒之血是透明的，沒有火藥。”
按照副部長所說，子彈之所以簡略，是因為發射它的武器足夠複雜，篆刻在槍身內的煉金矩陣會對使用者的血液進行簡單的提純，轉化成濃稠易燃的龍血，然後點燃成彈艙裏膨脹的火焰，同時也會為子彈賦能，子彈會擁有遠超普通槍支發射的爆發力。
也就是說哪怕塞一顆石頭進去，隻要吸足了啟動的龍血，這把名為朗基努斯的長槍也能賦予石頭驚人的破壞力。或許焚燒之血對海洋與水之王沒有多大作用，但加上這把朗基努斯就不一定了。
槍身透明管道內流淌的水銀越來越亮，散發出奪目的銀光。
終於，朗基努斯停止嗡鳴，這意味著充能結束，握把上的犬牙彈迴，扳機也在此時鬆動。
路明非和芬格爾對視一眼，隨後他立即穩定住身形，將血統帶給他的瞳力提升到了極致，透過層層雨幕將黝黑的槍口對準風暴中的戰場。他有預感，這一槍的威力恐怕會很驚人。
透過夜視狀態下的狙擊鏡，他隻能模糊地捕捉到貝希摩斯的身影，或許對正常的狙擊手而言已經無法進行精準的射擊，但隱約間隻要路明非覺得隻要自己想，他的這一槍就必然會命中。
“喜歡裝神弄鬼當篡位黑奴是吧？”路明非在心中默念，他突然想起了一千零一夜中那個關於魔鬼漁翁和四色魚的故事。
年輕的國王發現自己的妻子勾結外人，最後被妻子以黑魔法石化了下身囚禁在了王宮裏，妻子的相好也就是那個黑奴，從此掌控了整個國家。
還好這個醜陋的故事有個正常結局，但如果說宿命真的是命運女神手中的絲線，那路明非隻想對她們說，你丫紡得真爛。
在狙擊鏡視角裏，貝希摩斯越戰越勇，權柄的使用也愈發熟練。
耶夢加得被他抓住腳踝瞬間擰斷了跟腱和腿骨，楚天驕在時間零的加持下揮刀砍斬向了貝希摩斯的脖子，卻被貝希摩斯用小臂擋住，血肉在王的意誌下宛如鋼鐵般合攏死死地咬住刀刃，雨流從上而下籠罩了楚天驕，此時對於他而言隻有一條路，要麽棄刀，要麽死亡。
戰鬥在這一刹那停了下來，而這正是路明非的機會。
風速濕度全都在預測範圍之內，唿吸愈發平穩，胸膛中傳來心跳逐漸放慢的砰響，但路明非忽然恍惚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從阿巴斯想到一千零一夜又想到那個邪惡的故事，他隻知道這一次他不能再重蹈當年對於康斯坦丁的覆轍。
必須要命中，必須要殺了阿卜杜拉·阿巴斯，隻有殺了這個篡位的黑奴，才能拯救可憐的年輕國王。
“魚兒啊，還記得舊約嗎？”小魔鬼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地響起，像是在吟詩。
路明非死死咬住舌頭，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又出現幻覺了。該死的，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他試圖再次聚精會神去捕捉戰場中的那道身影，可耳邊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不管他想不想聽都會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迴蕩。
“隨著那女郎淺唱，鍋裏的魚一齊抬起頭來說。”
“你若反目，我們也反目；你若履約，我們也履約；你若拋棄誓言，我們也奉陪著。”
不要再說了，什麽誓言什麽履約，你的話我壓根沒有在聽，既然都已經剝離了，那就從我的腦子裏麵滾出去啊！路明非目光灼灼神色猙獰。
扳機被扣動，朗基努斯上的銀光驟然爆開，將周遭的雨水全都震散，劇烈的火焰從槍口轟然噴發，焚燒之血旋轉著脫膛破開空氣發出刺耳扭曲的尖嘯。
龐大的反作用力直接麻痹了路明非右邊的肩膀，這個削瘦的年輕人抱著槍跌倒在水泊中。
“那麽你呢哥哥，你是漁翁還是魔鬼？還是四色的魚？”
無數的雨，無數的絲線，從天而降，冰冷又窒息。
“閉嘴！閉嘴！閉嘴！！”
路明非歇斯底裏的大吼，他捂著腦袋，眼瞳不斷化為豎瞳又恢複，傾瀉出熔金般的威光，“滾開！我什麽也不是！”
夜空中，宛如天外隕石般的水球仍然在緩緩墜落，新宿區最高的大廈已經被逐層碾塌，緊接著是下一棟、下下一棟，這些擎天之柱完全支撐不住鋪天蓋地的絕望，源氏重工也開始了坍塌，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在這之前飛了出來，像一隻隼鳥，在黑夜裏穿梭。
“路明非！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芬格爾緊皺眉頭，他壓根沒有想到路明非會在這個時候崩潰。
他把路明非從水泊裏扶了起來，望著師弟額頭暴起的青筋，這個大敵當前叼著雪茄有些吊兒郎當的男人陷入了沉默，其實在上次扛著路明非衝出儺麵人包圍圈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來師弟真得瘦了很多。
有時候看著路明非連吃東西都心不在焉，芬格爾也會有些懷念路明非剛入學時他們半夜叫來盛宴當夜宵的場景。那時候好多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好多結果也都來得及改變。隻不過當時頹廢的不是路明非，頹廢的是他自己，而現在恰好反過來了。
路明非大口大口地吸著冷空氣，他晃了晃腦袋試圖恢複清醒，在迷迷糊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似乎有個穿著白西裝的男孩正靠在欄杆旁，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既有憐憫也有悲哀，是種路明非很少在小魔鬼眼中見過的表情。
但等到他再次眨眼，眼前隻有孤零零的欄杆，沒有任何人，先前的話全都是自己的幻聽，他不清楚路鳴澤會不會在這裏，但是這一插曲讓他又一次打偏了。
帕西舉起手中的望遠鏡觀察戰場。
那枚咆哮如火龍似的焚燒之血洞穿了貝希摩斯凝聚起的數百層水元素屏障，子彈的表麵在燃燒，以至於子彈經過的路徑上留下了耀眼的火焰拖尾，正是朗基努斯賦與子彈的可怕動能，也就是路明非揮發在空氣中的血燃起的餘燼。
而這一槍卻並沒有完全擊中貝希摩斯，僅僅貼著對方的臉頰擦出了些許的血花最終命中遠處的街道一角，焚燒之血爆開，幾乎是頃刻間，歌舞伎町就化作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