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翎望著雲瀾,修長的眉輕蹙。


    他能從雲瀾身上感受到一股極其黑暗的力量。


    這力量,可能會隨時隨地就把她吞噬殆盡,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他也不想剛收的徒弟,因為背負太多太多的仇恨,而身心逐漸被黑暗籠罩,失去自我……


    弦翎淡聲道:“在同齡人裏,你的修為等級,已是其他小輩抵達不了的高度,這一點,師父很滿意。”


    “但與此同時,我也能感覺到你的心境變化太大。”


    雲瀾一愣,又追問下去:“師父,能否說清楚一些?徒兒不明白。”


    弦翎又接著道:“我知道,那些投身戰役的人族,還有你的契約獸、啟星,他們的死,或多或少都與賀蘭弈有關聯,但你要明白,他們的死都不是你親手造成的。”


    “麵對一個存心殺你的靈聖強者,你能竭盡全力去和他做抗爭,還做到最後一步,那已是你的極限。”


    “你想替自己、替那些逝者報仇,我理解,我也會全力支持你,但這份支持,應當是成為你的後盾,而不是成為催促你變得更強大的力量。”


    雲瀾擰眉:“我變得更強大,這難道不好嗎?”


    弦翎取出幾顆糖豆丟進嘴裏,又問:“我問你,你所說的變強,是在為誰變強?”


    “自然是為了……”


    雲瀾突然頓住,她坐在石凳上,眼簾微垂。


    她想到了一件事。


    她在風雲秘境裏那時,踏入了極樂之境,在裏麵遇到一個自稱是首任天域尊主的追隨者,殘魂玉荔。


    當時,她看到父母在被聖域追殺的一幕幕畫麵,執念油然而生。


    她也還記得玉荔對她說的話——人可以有執念,但不能執迷不悟。


    時過境遷,想不到她又再次重蹈覆轍……


    弦翎看雲瀾低著頭沉默不語,歎息一聲:“小瀾,你不能背負這麽多的仇恨。把全天下的悲難都壓在自己身上……這怎麽可能承受得住?”


    “我不希望我會在哪一天,看到你因承受過多的仇恨執念而走火入魔,你能明白嗎?”


    雲瀾:“……”


    沉默半響,雲瀾深吸一口氣,點頭:“嗯,我知道了。”


    看徒兒如此配合,弦翎的眼神放柔了下來:“其實收你為徒,也有另一個原因,因為我覺得你很像從前的我。”


    “當年,我在天域大開殺戒,手刃了那幾個害我伴侶的化神者,又對帝迴音下了咒毒,最後落得被剝奪神位,化為墮神的下場。”


    他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眉心處的額紋,“這就是代表墮神的印記,它將永遠與我相伴相隨,也是我無法抹去的烙印……”


    “隻是,在做了這麽多事後,我並沒有獲得複仇的快感,而是陷入了一種無盡的空虛之中。”


    弦翎唇角微揚,勾起一個苦澀的弧度:“無論我手上沾染了多少化神者的鮮血,無論我怎麽用最引以為傲的咒術令帝迴音痛苦……我的伴侶,卻再也迴不來了。”


    雲瀾把那一袋子糖豆推迴到弦翎麵前,低聲道:“對不起,師父,讓你憶起了那些悲傷的往事。”


    弦翎垂眼望著糖豆,用手指撚起其中一顆,語氣淡淡:“複仇之後,我也有一段很長的時日沉浸在悲痛裏,變得頹喪,甚至想自我了結隨伴侶而去……當時的我,也正如你現在如此,心境大變。”


    “小瀾,修煉之道太漫長,永無止境,若一直固執地背負那些無法承受的東西前進,你終究抵達不了那個高度。”


    雲瀾微微閉上眼,腦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


    而最後出現的,是夜無溟。


    她睜開眼,眼底深處的陰霾悄然消失:“師父,我一定不會去走那條彎路,我保證。”


    弦翎抬手,像是憐惜小動物一般摸了摸少女的腦袋:“師父信你。”


    “還有一事,能不能告訴我,你執著於要那枚上古炎獸的獸丹,是為了做什麽?”


    雲瀾沒有隱瞞:“我需要上古炎獸的獸丹,以及一株萬年年限的龍葵血參,救我摯愛。”


    “你摯愛?”弦翎眨了眨眼睛,“誰?”


    “魔域尊主,夜無溟。”雲瀾道。


    弦翎:“……”


    他沉默幾秒,下意識地看向寒淵最後離開的方向,有點沒捋清:“你摯愛是魔域尊主,但你身邊又跟著鬼域尊主……他們倆,不是不死不休的宿敵麽?”


    雲瀾歎氣:“這個說來話長……寒淵在之前的第二戰裏,幫了我很多。”


    “而且,啟星獻祭,我目前不能完全接受那足足萬年的靈氣修為,為避免我之後會有爆體而亡的風險,寒淵也分出一半的魔魂給我,用作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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